“小虎！我的小虎啊！”

　　一個穿著臃腫棉襖的婦人癱坐在冰窟窿旁邊，捶胸頓足，哭得撕心裂肺，正是村里有名的潑辣寡婦王嬸。

　　周圍幾個漢子急得團團轉，有人拿著長竹竿往冰窟窿里探，有人試圖靠近，但腳下冰面咔咔作響，嚇得又趕緊縮了回來。

　　“快啊！快想辦法啊！人快不行了！”

　　“冰太薄了！過去都得掉下去！”

　　“去找繩子！長棍子！”

　　議論聲、哭喊聲、風聲混雜在一起，一片混亂和絕望。

　　江衛東沖到了人群邊緣，沒有絲毫停頓！

　　他甚至沒有去看一眼癱坐哭嚎的王嬸，也沒有理會那些驚愕、不解甚至帶著一絲看瘋子神情的村民目光。

　　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個吞噬著孩子生命的冰窟窿！

　　“讓開！”

　　一聲嘶啞的暴喝從他喉嚨里擠出，帶著不顧一切的瘋狂。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在幾個漢子試圖伸手阻攔的驚呼聲中，江衛東像一枚脫膛的炮彈，沒有絲毫猶豫，更沒有去試探冰層的厚薄，整個人騰空而起，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那個死亡黑洞，縱身一躍！

　　“噗通——！”

　　村民驚呼“他不要命了？”

　　刺骨的、足以瞬間凍結血液的冰水，從四面八方猛烈地擠壓過來，瞬間將他吞沒！

　　極致的寒冷如同億萬根鋼針，狠狠扎進他每一個毛孔，穿透皮肉，刺入骨髓！

　　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一黑，肺部僅存的空氣被擠壓得幾乎要從口鼻中噴出來，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驟停了一瞬！

　　求生的本能在冰水的窒息感中瘋狂尖叫，但妹妹曉梅咯血的小臉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瞬間壓倒了所有的恐懼！

　　他猛地睜開被冰水刺得生疼的眼睛，渾濁的冰水下視線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一片掙扎攪動的黑影！

　　江衛東憋住最后一口氣，憑借著前世鍛煉出的良好水性，雙腿猛蹬冰水，如同一條搏命的魚雷，朝著那掙扎的黑影全力撲去！

　　近了！

　　他的手指終于觸碰到了一片冰冷的、濕透的棉布！是孩子的棉襖！

　　沒有絲毫遲疑，他雙臂爆發出最后的力量，猛地環抱住那個小小的、正在下沉的身體，死死箍住！

　　緊接著，他雙腳在河底冰冷的淤泥上用力一蹬，腰腹爆發出全部的力量，抱著懷里冰冷的軀體，朝著頭頂那片模糊的光亮，亡命地向上沖去！

　　“嘩啦——！”

　　破水而出的聲音，在此刻寂靜的河面上顯得格外刺耳。

　　冰冷的空氣重新涌入肺葉，卻帶著割裂般的痛楚。

　　江衛東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吸氣都像吞進刀子。

　　他渾身篩糠般劇烈地顫抖著，牙齒不受控制地瘋狂磕碰。

　　懷里緊緊抱著的孩子同樣渾身冰冷濕透，小小的身體軟綿綿的，沒有任何反應。

　　“小虎！我的兒啊！”

　　王嬸連滾爬爬地撲到冰窟窿邊緣，伸手就要去夠。

　　“別過來！”

　　江衛東嘶聲喊道，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他知道自己腳下的冰層隨時可能再次崩塌。他咬著牙，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懷里冰冷的孩子奮力推向岸邊那幾個拿著長竹竿的漢子方向。

　　“接住！”

　　岸上的人如夢初醒，七手八腳地用竹竿勾住孩子的棉襖，小心地將人拖了上去。

　　“還有氣！還有氣！快！快抬回去捂熱乎！”有人探了探鼻息，驚喜地大喊。

　　王嬸撲在孩子身上，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嚎哭，只是這次，是失而復得的狂喜。

　　江衛東看著孩子被抬走，緊繃的心弦驟然一松。

　　極致的寒冷和巨大的體力消耗瞬間反撲上來，四肢百骸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空。

　　他眼前陣陣發黑，手腳凍得幾乎失去了知覺，身體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冰冷的河水再次漫過他的下巴……

　　就在意識即將被黑暗徹底吞噬的剎那，那個冰冷的機械音再次在他腦海深處響起，這一次，卻如同天籟：

　　【新手任務完成。拯救瀕死生命（馬小虎），獲得功德值：50點。】

　　【功德兌換權限開啟。新手禮包發放：功德值10點（總計：60點）。】

　　【檢測到宿主及關聯生命體（江曉梅）狀態危急，推薦緊急兌換：】

　　【1.退燒消炎藥（基礎型）：10點。特效：強力退燒，抑制肺部感染。】

　　【2.玉米面（500克）：1點。】

　　【請宿主盡快選擇兌換。】

　　兌換！立刻！

　　江衛東在意識里瘋狂嘶吼。

　　他幾乎沒有任何思考，所有的念頭都集中在妹妹那咯血的小臉上。

　　【兌換成功：退燒消炎藥（基礎型）*1，玉米面500克。】

　　【功德值剩余：49點。】

　　【物品已發放至宿主意識空間，可隨時提取（注：藥品已進行時代偽裝處理，外觀為褐色土丸，氣味苦澀，請宿主放心使用）。】

　　一股微弱卻實實在在的暖流，仿佛憑空出現在江衛東幾乎凍僵的丹田處，驅散了一絲致命的嚴寒。

　　同時，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里多出了兩樣東西：一小堆帶著谷物清香的粉末，以及兩顆龍眼核大小、毫不起眼的褐色泥丸。

　　得救了！妹妹有救了！

　　一股巨大的狂喜和力量感，支撐著他幾乎凍僵的身體。

　　他掙扎著抓住岸邊漢子們伸過來的竹竿，在眾人的拉扯下，艱難地爬上了冰面。

　　剛一上岸，他就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重重地癱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大口喘息著，白色的霧氣在寒冷的空氣中劇烈升騰。

　　“江知青？你沒事吧？”

　　一個漢子看著江衛東慘白如紙、嘴唇青紫的臉，有些結巴地問道。

　　剛才江衛東那不要命的一跳，深深震撼了所有人。

　　原本對這個被發配到牛棚的知青兄妹隱隱的排斥和輕視，此刻被一種復雜的驚愕和一絲敬意所取代。

　　“沒事。”

　　江衛東喘息著，勉強擠出兩個字。他掙扎著想爬起來，身體卻因為寒冷和脫力而抖得厲害。

　　“快！快扶江知青回去！這要凍壞的！”

　　有人喊道。

　　幾個漢子連忙上前，七手八腳地把他攙扶起來，朝著牛棚的方向走去。

　　人群漸漸散去，喧鬧的河邊恢復了死寂，只剩下寒風卷著雪沫在冰面上打著旋兒。

　　誰也沒有注意到，在村道旁一株落滿積雪的老榆樹后，一個穿著半新干部棉襖、戴著頂油膩狗皮帽子的身影，正陰鷙地盯著被攙扶回牛棚的江衛東。

　　正是生產隊的會計馬有財，小虎的親爺爺。

　　他手里捏著一個灰撲撲的小本子，正是知青的口糧供應本。

　　剛才孫子落水，他正巧在村部算賬，聽到消息才匆匆趕來，卻正好看到了江衛東跳河救人的那一幕。

　　“呸！”

　　馬有財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濃痰，臉上沒有半分孫子得救的喜悅，反而布滿了刻毒的陰霾，“狗東西，命還挺硬！跳冰窟窿都凍不死你？”

　　他翻開口糧本，看著上面“江衛東”、“江曉梅”兩個名字后面，本該是十斤玉米面的定量，已經被他用紅筆粗暴地劃掉，旁邊用更小的字標注著“暫扣審查”。

　　“兩個喪門星，克得爹媽都倒了血霉，還想吃隊里的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