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玉公和公主爭持不下,玉澄天人交戰(zhàn),最終做出艱難抉擇,他鼓足勇氣沖玉昆作揖:“若父親不喜,兒子拒詔便是。”
“混賬!”
玉澄本是想討玉昆歡心,誰知玉昆非但不喜,還反手又給了他一耳光。
玉澄徹底懵了。
“愚蠢!”玉昆咬牙切齒。
玉澄只顧著玉昆高不高興,卻全然忘了他這番話代表著什么。
那可是今上下的詔書,若是因為玉昆不喜,玉澄就能拒絕,豈不是變相說明玉昆有意凌駕皇帝之上。
盡管玉昆出手掌捆玉澄,但已然晚了。
華彰公主已經(jīng)聽了進(jìn)去,甚至不屑地笑了:“好一個孝子,為了父子之情不惜忤逆朝綱,怪我自作多情多管閑事唄。”
玉澄只是不想讓二人為他爭執(zhí),誰知卻兩邊都不討好,他臉上血色盡無,心里全是說不出的苦:“我只是……”
“你只是沒骨氣罷了。”華彰公主臉上全是輕蔑,她不再搭理玉澄,看向玉昆:“我不過是看玉澄到了年紀(jì)卻遲遲不入仕,便好心向今上討份差事。
若家主覺得我多管閑事,冒犯了你的權(quán)威,如玉澄所說推掉詔書便是,家主仍覺不夠解氣,便把管家的權(quán)責(zé)也一并收回,以后我不再多事省得又惹家主不高興!”
華彰公主說罷,甩袖而去。
“主母……老夫不是這個意思……”玉昆的臉色終于因為華彰公主發(fā)飆而松動了些許。
不過,公主并沒有搭理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周公公如坐針氈,恨不得原地消失。
但誰讓他領(lǐng)了這份差,此時也只能硬著頭皮征詢玉昆的意思。
“玉公,您看這事兒……要不奴家先把圣旨退回……”
玉昆擺手:“正如公主所說,既然是今上和公主的心意,老夫又怎能輕易拂去。
遲遲不肯讓犬子入仕不過是因為他資質(zhì)愚鈍,想讓他再沉淀一段時間,否則入仕也只是添亂。
是老夫不周,忽略公主和今上的感受了。”
周公公聽到這里,懸著的心終于落下。
管他是真心話還是場面話,總而言之玉公愿意給臺階就再好不過,周公公連忙賠笑點頭:“玉公諒解真是太好了。”
玉昆勉強扯出一抹笑,瞥向玉澄。
“既然已經(jīng)領(lǐng)詔,今后便好好做。”
至此,算是玉昆對玉澄得詔令之事正式表了態(tài)。
不過玉昆雖然同意了,玉澄的春風(fēng)得意卻消失了。
他如同提線木偶,麻木地沖玉昆作揖行禮。
高腫的臉頰,撕碎了他的瀟灑與高傲,看起來是那樣悲涼。
周公公不欲多待,找個借口趕緊告辭。
此時是寧愿在文書閣那潦草的偏廳坐著,也不想再在這奢華卻又窒息的大堂停留了。
周公公離開以后,廳堂里只剩下父子二人。
玉澄霎時跪下。
玉昆冷哼:“你錯在哪里?”
“兒子不該領(lǐng)此差事。”
“確實,狗都懂得不該隨意接別人丟來的食物,而你呢?”玉昆的臉色再次變黑:“就這么迫不及待入仕么,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玉澄的拳頭握得緊緊的:“兒子……知錯……”
“到中堂跪去。”
玉澄如同被抽了靈魂,麻木地沖玉昆磕頭,起身,往中堂走去。
待他離開了,玉昆這才生氣地把東西全都摔了。
“眼皮淺的狗東西!”
“家主,息怒。”貼身管家揮退了所有的侍從,這才勸慰:“你如此大發(fā)雷霆,若是傳到公主耳里,公主又該置氣了。”
“呵,她置氣的事兒還少么。”玉昆冷笑:“說什么出于好心,不過是想借機點我,辰朝是她司家的罷了。”
“主公。”管家不敢再言,連忙頷首作揖。
“我若真想踏上那高位,七年前就能這么做!他們也不想想為什么實權(quán)都落到了旁人手里,還不是因為他司家的男人太弱!”
晟朝之亂,司家有才能的已然死光,只剩建康祈王還是皇室血脈。
為了穩(wěn)住南方不至于讓鐵勒漢盡數(shù)吞沒中原,玉昆只能將那無能的祈王擁立為帝,而后整合南方所有士族,傾盡南方諸城之力,與北地鐵勒漢對峙。
苦營七年,南方才得以再現(xiàn)繁榮。
高枕無憂了,他司家人便想著卸磨殺驢了,簡直可笑!
若瑯錚玉氏真的倒下,看他辰朝能堅持幾載!
“家主良苦用心,今上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呵,只怕他司家沒有這識人的本事!若真逼急了,老夫不介意坐實他的假想!”
聽到玉昆的話,管家拱手:“奴自當(dāng)追隨家主,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
另一邊,中堂跪著的玉澄,拳頭握得咯吱作響。
他好不容易才從瑯錚玉氏旁支過繼到主家,從人人嘲弄的落魄遠(yuǎn)房變成人人尊敬的少主郎君。
他不過是想讓少主的位置坐的更穩(wěn)些,有錯嗎!
父親與母親不合,他不想輕易得罪任意一方,想兩邊都融合,有錯嗎!
甚至,作為少主,他想快些入仕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有錯嗎!
都怪云樾!
三年前,他本該順利入仕,即便母親不喜好歹父親青睞。
是云樾奪去了自己的光環(huán),讓父親失去信心。
而后他便在這宅院苦坐了三年冷板凳!
他眼睜睜看著同歲的謝三入仕,看著他升到中書侍郎,看著他參與宮廷機要草擬,看著他被新秀子弟捧為領(lǐng)頭輪番敬酒……
這些個日夜,玉澄對入仕的渴求已然達(dá)到頂峰。
父親這邊遲遲等不到希望,他刻意討好母親,獲得皇室的支持怎么了!
男兒就該為自己的仕途不擇手段不是么!
好不容易才討好了主母,獲得了機會,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玉澄越想越氣,憤恨地望著中堂的天地君親師牌位:“我才是瑯錚九霄之玉!總有一天我會站在頂峰!誰,也無法阻擋!”
玉澄這邊的暗涌,云昭自是不知的。
她只知道玉公走了沒多久,周公公就過來了。
彼時陳超還沒謄抄完,周公公便在外間等候,云昭只能代為奉茶。
周公公接茶時,佯裝無意地看了一眼里間。
“今兒怎么只有你們二人當(dāng)值,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