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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池里的水清冽淥澈,微風徐來,驚起圈圈漣漪,波光瀲滟。
仇池岸圍,著土成鹽,淀鹽池方方格格,井井有序。
背鹽人絡繹不絕,汗流浹背。
三間土屋,茅草蓋頂,掛一白布簾子,上書一顆大字:饍。這是背鹽人買飯充饑的地方。
姜維有些肚饑,二女郎也不例外,三人一起進內叫飯。
三人木桌旁落座。一老嫗笑臉相迎,端上了三碗熱氣騰騰的面條,妙齡女郎說:“姜公子英雄蓋世,可要多吃幾碗嗷!”
姜維以笑作答。
那受傷女子也夸贊姜維說:“姜公子武藝超群,飯量自然舉世無雙吧!”
三人哈哈大笑。舉著就餐。
二女郎每人吃了一碗,姜維一個人吃了三碗。飯畢,三人出店而走。
行不數步,忽聽身后有人大聲叱咤:“站住!”三人回頭一看,見那提樸刀的彪漢去而復返,身旁又多了一位中年女子。
這女子云鬢高挽,面如苦霜,拿一對短銀鉤,冷冰冰盯著姜維。
二女郎一見這女人,異口同聲怯怯地叫道:“師父。”
“大膽!”冷酷女人厲聲喝問,“為師吩咐你二人辦的事辦得如何?!”
二女郎拿眼看了姜維一眼,花容慘變,大驚失色。
哼!冷酷女人鼻孔里冷哼一聲,偕那彪漢走近前來,口里說道:“我知道你們女孩子家見了英俊后生是什么貨色,果如其然,要不是為師隨后跟蹤,險些誤了殿王大事!”
姜維莫名其妙,見那女人口氣生硬,態度蠻橫,就指謫說道:“你——”
姜維言不出聲,忽覺渾身酥軟,四肢無力,撲通,跌倒在地。
“哈哈哈”冷酷女人號笑三聲,惡狠狠地向姜維道:“小子,我恨死你這樣的男人,今天栽在老娘手里,你不算冤屈,我告訴你,老娘是冷面玉兔,十二生肖鬼魅里的冷面玉兔!你剛才吃了老娘的‘冷桂神迷’,毒下在你吃的第二碗面條中,不見圓月你不得好轉。看你年紀輕輕,本不想傷你性命,但是,你逞英雄,顯英俊,勾人魂!這就留你不得。休怪老娘心狠手辣,要是叫你這樣的人兒活在世上,必傷天下女兒心!”
冷面玉兔說到這里,回頭吩咐彪漢道:“將他拖到池邊,扔下水去!”
姜維口不能言,手不能動,眼睜睜看著彪漢朝他走來。
妙齡女郎擋住彪漢,撲通跪倒在地,連聲求告:“師父,你放了他吧,你放了他吧。”
冷面玉兔背轉身子,不理不睬,冷酷無情,半天才說:“就是因為你,我才要他死!”
妙齡女郎失聲而泣:“師父,你饒了他,饒了他吧!”說著,連連叩頭不止。
冷面玉兔道:“快快起來,快快起來,以你之尊貴,為師禁受不起!”
“師父若不饒他,徒兒死不起來。”
冷面玉兔又冷哼一聲,厲聲向彪漢叫道:“還不動手!”
彪漢夾起姜維,健步走向池邊。
妙齡女郎泣血失聲大叫:“師父——”
那師姐也跪下了:“師父,他心地不錯,你饒了他吧!”
玉兔依然冷酷無情,“氣死我了!”
這時,彪漢拖著姜維已到池畔,妙齡女郎尖叫一聲,“不——”飛身撲了上去雙手抱住了姜維雙腿,向天疾呼:“不能啊,不能啊——”
冷面玉兔趕了過來,厲聲喝斥:“放開他!”
妙齡女郎果真撒了手,鳳目幽怨地看了師父一眼,說:“我也不活了!”轉身一躍,撲通!跳向了仇池!
這玉兔身法好快,雙鉤一伸,勾住了女郎的肩胛,將半身以入水中的女郎硬生生提了上來。
那師姐也跑了過來,繼續跪地求情:“師父,饒了他吧!”
冷面玉兔抬頭看了看天空,見陰云四合,暮色蒼茫,冷笑一聲,轉身跟彪漢和師姐說:“大虎子,釧兒,咱們走。”
前走幾步,她又回過頭來說:“公主,你我師徒情誼就此而止,你好自為之。他的生死,由天決斷。”
釧兒拉起了跌坐在地上的妙齡女郎說:“銀草,你走不走?”
“不走。”銀草看了一眼姜維,斬釘截鐵地說。
“好。記著,讓他看圓月亮。”釧兒叮囑一聲。
“嗯。”銀草答應一聲,抬頭看向天空,天空凄然落下雨來!
釧兒和銀草依依惜別。
公主,銀草,公主,銀草,姜維心里喃喃念叨。
銀草茵草尹草!——你就是尹草!怎么又是公主呢?
這蒼天爺說變就變,早晨云遮霧裹,中午紅日當頭,現在又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這雨下在了茵草心上,下成了血雨!
茵草看著陰霾的天空,四圍的青山,波動的池面,潸然淚下,走過來伏在姜維的身上,失聲痛哭。
哭了一陣,茵草止住啜泣,見池旁有一著鹽人住過的草棚,便抱起姜維的上身,連拖帶拉避進了草棚。
暮色四合,天漸漸暗了下來,茵草在姜維身邊生起了一堆篝火,輕聲細語跟姜維說起了話。
——姜公子,你大概不知道我是誰吧。我叫茵草,小名草兒,是這仇池國新立的公主,瞧,我還有仇池國王的銀簡護符哩。其實我不是郡王的女兒,我父親和郡王是八拜之交,論親誼,我是他的侄女,我家住在列柳城南梨木寨,父親是寨主,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弟弟。大哥是父親抓養的孤兒,叫尹悅,二哥叫尹賞,他倆一個是東寨山莊的莊主,一個是西寨山莊的莊主。弟弟叫尹識,今年才十二歲。娘生下三弟就離開了人世。父親撫養我們可真不容易哩。他不但讓我們個個習文作賦,還讓我們學武煉劍,對我們要求很嚴格。去年春天,將我送上了仇維山,跟這冷面玉兔學鉤槍,還有什么迷藥鬼蛋的暗器法門。上了仇維山,郡王和王妃對我跟親生女一樣親切,上下殿,小有天,任我走,任我游。他們的銀屏公主下山學藝去了,所以,郡王認我為養女,封我為‘姽婳公主’,讓我住在了安房宮,陪王妃解悶哩。
如此,在仇維山上,我無拘無束,這位冷面師父對我也是另眼相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不像對待師姐那樣,動不動就打就罵的。
今早,殿王楊梟從郡王城傳下密詔,說有一來歷不明的英俊少年闖上山來,要我們師徒到下馬頭前使迷藥活捉,就這樣,師父定下了計策,讓大虎子假傷師姐,取你信任后找機會暗施迷藥。我和師姐見你英氣豪爽,絕不是什么陰險小人或刺客,所以不忍心加害于你,決定問明原委勸你下山,孰料師父暗中尾隨,還讓你吃下了她的‘桂花神迷’,真實讓人疼心啊!
茵草一口氣說到這里,好像想到了什么,飛跑到棚外,失聲高叫:“天啦,你為什么要這樣!”
一陣子,她又瘋瘋癲癲跑了進來,傷心地說:“這桂花神迷,無藥可解,只是要你看天上的明月亮呀!今天正好是中秋節,清晨,王妃還約我晚上到花園里賞月去哩!可現在是這樣啊!”說這話,茵草撲騰跪在了地上,仰天長叫:“天爺呀,你不能這樣啊!”
隨著這聲叫號,外面東風驟起,雨下得更大了!
姜維倦臥在火堆旁,茵草的話他聽在了心里,茵草的淚流進了他的心頭,茵草的號哭也刺爛了他的心!看著紅紅上竄的火苗,姜維百感交集,心淚橫流、、、、、、
——時交子夜,風停雨住。
正在朝天祈禱的茵草聽得雨住,一蹦而起,飛身跑到棚外,抬頭不見月亮,她望眼欲穿,大聲疾呼:“黑云你快走,月亮你出來!”
一會兒,她又回到姜維身邊,連聲說:“月亮快出來了,月亮快出來了!”邊說邊向外拖姜維。
姜維心頭發酸,潸然淚下。
茵草拖著姜維來到棚外,這時,天空泛出了白光,云朵向南退走,中天的圓月亮時隱時現,急得茵草連連跺腳。
終于,蒼天開眼,月掛中天!
茵草扶著姜維,興奮不已:“快看月亮,快看月亮!”
霽月當頭,格外明亮,柔光似水,天地一色!
看著如冰似玉的大圓月水溶溶光輝普照,天空清亮如洗,姜維心頭頓然開竅,一躍而起。
“好了,好了。”茵草歡呼雀躍,激動萬分。
“月亮太美了!”姜維說出了話來!
茵草好興奮!身不由己翩翩起舞。
姜維看著她蝴蝶般在旁飛旋,勸道:“茵草,你辛苦了半夜子,歇會兒吧!”
茵草哪能歇得住?她且舞又歌:
天地英雄氣,
世間有個你!
風雨相逢情依依,
走進我心底。
經歷是神奇,
患難應相與,
伴君一歌說癡迷,
永遠不分離!
——茵草這歌唱得柔曼婉囀,溶入月光,月光有情,灑在水面,水面有意,落在山上,山巒回聲!
月明如晝,姜維看著仇池水旁美女起舞,仇池水面粼粼閃光,不由他心情酣暢,面對四圍青山,感慨呤哦:
淥水有靈聚瀲滟,
綠山有氣結翠微,
茵草接口道:
青年有神顯英俊,
青草有意露嬌美!
姜維聽了,心頭一熱,顫聲叫道:“茵草——”
茵草心頭一激靈:“姜郎——”
苦難見真情,二人相擁相抱,感極而泣、、、、、、
萬籟無聲,山河倦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