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初霽,西風瘦冷。
葫蘆河如蛇如帶,繞隴城而過,河風急遄,山城內風雪彌漫,昏茫凄迷。
姜維姜綺天擦黑來到城下,二人繞城西走,直奔左軍行營大帳。
左軍行營依山傍河安營下寨,寨門前紅燈搖曳,鼓樓刺天,守門兵卒抄手抱戈,昏昏欲睡。
馬蹄急驟,門卒驚醒,姜維亮出兵符,兵卒跪倒在地,唱喏參將道:“小人叩見將軍。”
姜維伸手扶起小兵,棄馬步行,徑奔中軍大帳。
中軍帳內燈光昏暗,寂寥無聲,案牘前悶坐一中年書生,偏著頭似睡非睡。
姜維、姜綺走進帳中,姜綺猛喝一聲:“王監軍!”
書生猛然驚醒,回過頭來問:“什么事?”
姜綺道:“王將軍不幸身亡,馬太守有令,左營軍兵,暫由典軍中郎將姜維接掌調遣,一應公文印信,讓你及時交付,爾后速回天水,禮葬你兄長。”
王艾出了一口長氣,看了姜維一眼,道:“久聞姜郎少年英雄,今日一見,名不虛傳。”說著話從案牘下扯出一紅漆木盒,說:“左營公文印信,全在這里,王艾敬候將軍查驗。”言訖,雙手一揖,站在了一旁。
“好的。”姜維答應一聲,走近桌案,打開木盒,看過印信,然后翻看著桌上的左軍名冊,同時招呼王艾:“王監軍請坐。”
三人一同落座。姜維看著左軍名冊,漫不經心問道:“你家兄臺元宵之夜出巡,緣何被人殺害?”
王艾身材一搖,吶吶而言:“家兄為人謹慎,元宵節恐壞人乘機作亂,故出寨夜巡,孰料一夜不歸,第二日縣衙差役傳話,我兄長慘死在東門外的大樹之上,小可飛馬趕去,大哥被人活活吊死在大柳樹上。胸口插著半截劍刃。”
王艾說著唏噓出聲,淚流滿面。
“王中郎夜巡,緣何單人獨騎?”
“本是郝老二率十二鐵騎相隨,不知怎的,他們跑了一圈就回來了!”
姜維聽言,放下手中名冊,立起身來道:“即傳郝老二進帳!”
王艾起身回道:“郝老二抱病在家,不在營寨。”
呃?姜維心中疑惑,不露聲色又問:“他家住何處?”
“他家住在城內西坂坡上。此人與兄長交厚,或許知道原委。”
“一起出巡的十二鐵騎何在?”
“全在營寨。”
“即刻傳來見我!”
王艾應聲而去。
一陣子,十二條大漢睡眼惺忪偕王艾魚貫而入。王艾指著姜維道:“這是新任左營典軍中郎將,各位見過。”
十二條大漢凜然清醒,齊聲唱喏拜見。
姜維問道:“王將軍元宵夜出巡,可是各位同行?”
“是。”十二人異口同聲。
“你們為何早早回了營寨?”
“小人們隨王將軍繞城轉了一圈,來到西城門,王將軍單人獨騎進城而去,郝千總領我們回了大營。”
“分手時王將軍說了些什么?”
“他只說今夜無事,你們回營,便入城而去。”
“他進城干什么去了?”
“小人不知。”
“那夜回來,郝千總說了什么?”
“他也沒說啥。”
問也多余。姜維一擺手,眾軍士退出帳外。
姜維又問王艾:“令兄進了西城門,緣何又在東門外罹難?他在這城里和誰有仇?”
王艾說:“我弟兄去年來到隴城,人生地不熟,從沒和別人鬧過別扭,沒有仇人。我想家兄定然是被長蟲梁的八大霹靂殘害身亡的。”
“何以見得?”
王艾悲愴言道:“三年前,八大霹靂占山為王,無惡不作,家兄奉命圍剿,率三千鐵騎踏平了他們的風涼山寨,八大霹靂逃之夭夭,今兄長慘死,非他們莫屬!”
姜維眉頭緊鎖,沉聲言道:“八大霹靂兇頑之輩,殺人越貨屢見不鮮,這些人做事明目張膽,絕不會如此用心,將你兄長吊在樹上。”
王艾道:“據我所知,今年葫蘆峪、馬勺山雜人紜集,聽人說八大霹靂去而復返,預謀東山再起,暗殺我兄,乃是敲山鎮虎,為騷亂鋪平路途之意。”
說的也是。姜維深思無言。
姜綺問道:“王將軍是劍傷致命還是被勒而亡?”
王艾說:“猝遭變更,一時悲痛,我未曾詳細驗看,據縣衙仵作驗證,系劍刺心臟致命。”
姜維問道:“郝老二身患何疾,何時得病?”
“已經好幾天了,聽說上吐下泄。”
“明天你和我去看看他。”姜維一錘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