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過飛云崖,快馬加鞭跑了二三十里,出了峽谷,眾人這才放馬徐行。
山勢陡變,沒了崢嶸崔嵬。地界開闊,眾人心里輕松,上官子修出了一口長氣,從車里探出頭來,夸贊姜維說:“姜郎臨危不懼,有膽有識,不然,此去洛陽,囊中羞澀,我等饑寒難免,將備受艱難。”
姜維一抖手中銀兩,詼諧說道:“有郡望相隨,我們絕不會窮困拮據,這么多銀子,還怕餓了我等不成!”
言畢,將銀包扔進車廂說:“這次您可要收好,可不能讓賊人暗摸了去啊,要是那樣,我就愛莫能助了!”
上官子修接了銀子,說:“前面到了東岔山口,讓大家下馬休息如何?”
姜維看著路旁有了人家,說:“歇歇也好,不過,無論如何今晚必須趕到大散關。”
上官子修看著天色點了點頭。
——來到大散關下,(大散關在今寶雞市西北)早已關門緊閉,四野蒼茫。喊破嗓子叫了半天,關門樓上根本無人應聲。
上官子修說:“大散關總兵陳泰,我也認得,此人精明強悍,這個時候,斷不會開門放關。”
姜維道:“大散關雄踞秦王川口,駱谷、段谷、箕谷犄角而出,為入隴進蜀之要塞,今魏王新逝,惟恐西川乘勢出兵,哪有夜里放關的道理?如之奈何。”
馬如榛聽言從車里跳了下來,說道:“這么冷的天氣,不放我們進關,要凍死我不成?不行不行,郡望認得陳將軍,何不修書一封射上關去?”
這小子主意不錯。
“試試看。”姜維答應說。
馬世杰點燃車前風燈,上官子修急忙寫了書信一封。
姜維將書信縛在箭上,卸了箭鏃,朝關上大喊了幾聲,嗖——射上了巍峨矗立的關樓。
過了一會,關樓上伸出一盞紅燈籠搖晃了一陣,有人朝下喊道:“陳將軍有言,國喪期間,日落后不放關門,既是熟人來到,可回馬向南,不遠處有座烽火營臺,山腳下有住人的去處。”
看來只有如此。眾人策馬向南,果然看到一山突起,周王朝烽火營臺四四方方聳立在山巔之上。來到山腳下,一堆篝火燒得紅紅旺旺,山崖上有排窯洞,可以避風歇腳。
站在火堆旁,這里已經有人,篝火前蹲著兩個人,正在火上烤山芋充饑。
上官子修下車一看,窯門口拴著一頭黑毛驢,這兩個正是那書生主仆二人!
二人昨夜來得蹊蹺,今夜又在這里!他們是干什么的?
上官子修走上前去,問道:“敢問尊駕要去何處?”
書童起身言道:“長安。”
上官子修又問:“為何不進關去?”
書童說:“我們到時早閉關了。”
書生扯了書童一把,說:“別理他。”
姜維翻身下馬,急命家丁卸車解鞍,尋柴找水,拿出干糧肉脯,在旁邊的窯洞里生起火來,讓大家燒粥喝。
上官子修在車旁來回踱步,心事重重。
過了一會,燒好了粥湯,眾人就地晚餐。
上官子修來到冷風雙劍身前,耳語幾句,冷風雙劍提劍而去。
姜維端著粥剛喝了一口,就聽窯門外有人大喊“救命”,他飛身趕出窯來,篝火之中看得明白,原來是冷風雙劍正在攆殺書生和書童。
“住手!”姜維大喊一聲,擋在了書童身前。冷風雙劍怔住了。
書童嚇得索索發抖,書生手提木棒,胡掄亂舞。
上官子修走出窯門,跟姜維說:“這兩個人行蹤可疑,殺了他們。”
姜維說:“人命關天,郡望不可草木皆兵。”
上官子修充耳不聞,又命冷風雙劍:“殺了他們。”
言出如山,不容置否。
那書生看著上官子修,哈哈一笑,將木棒扔進火堆,說道:“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庸夫一怒,伏尸二人,血濺五步,天下縞素,今日是也。”
馬如榛走出窯門,聞言笑道:“唐雎之言,豈由爾等濫用?如此書生,不堪一慮,郡望可不要被人家笑成庸夫了!”
姜維說:“人家先行到此,郡望不必多疑。”
話完,不待上官子修開口,就跟冷風雙劍說道:“快快回去,不可造次。”
冷風雙劍回了窯洞,那書生哈哈一笑說:“小生命不該絕,福莫大焉。”
上官子修道:“不要僥幸狂妄,下次看見,我定殺汝!”
姜維說:“郡望不必一般見識,快回窯里喝湯。”
上官子修這才走進了窯洞。
姜維對書生言道:“二位一路走好,可不能再次碰到啊!”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備馬催車回到大散關前,那關門依然不開。
住馬停車,馬世杰站在車轅上,再次大聲叫道:“放關嘍——放關嘍——”
大散關墻垣雄厚,關樓高矗,景象巍巍。
馬世杰喊了半天,關內渺無人聲,馬如榛便命眾家丁一起吶喊。忽然,關樓上鼓聲震天,關門洞里吶喊連聲,如臨大敵。
眾人一怔,住了喊叫,不知發生了什么意外。姜維也是大惑不解。
姜維跑馬站在眾人面前。這時候,關門大開,跑出了四隊健卒,擁出一員大將,騎著烏椎大馬,全身披掛,威風凜凜。
上官子修認得正是大散關守將陳泰。
冷風雙劍和眾家丁看著陳泰面容,一齊后退了三步。
姜維不退不讓,伸手從馬鞍上綽起煉銀槍,立馬橫槍,擋在車前。
那陳泰一言不發,拍馬掄刀,朝姜維直殺過來!
姜維見對方滿臉殺氣,來勢洶洶,不敢馬虎,只好拍馬相迎。
雙馬交錯,叮叮當當,二人戰在一起。
刀槍無情,上官子修急得大聲喊叫:“陳將軍住手,陳將軍住手!”
陳泰充耳不聞,刀風霍霍,上砍、下挑、左拉、右劈狠命殺向姜維。
姜維格、擋、磕、架、掀全力抵擋,一支槍如靈蛇出洞,使得得心應手,毫無破綻。盡管對手刀法嫻熟,功力雄厚,接連幾個回合,仍然勝他不能。
上官子修急得雙眼通紅,大叫不迭:“陳將軍,不要打了!”
姜維見陳泰刀法威猛,毫無破綻,急使一招“翻江倒海”把槍桿壓在刀背上,言道:“陳將軍有話好說,何必如此!”
陳泰雙眼圓睜,吼道:“要想過關,你必須勝我!”
不戰難走。姜維只好勒馬迎戰。接連八個回合,仍未分出高下。
忽然,金鑼咣咣,關門里簇擁出一位貴人,騎著一匹高頭大馬,三十左右年紀,服飾華麗,儀表堂堂。
此人來到關前,高聲叫道:“二位英雄住手!”
陳泰這才停止了蠻斗,勒馬回走。
姜維住馬綽槍,站在當地。
陳泰回馬站在那貴人身邊后,開口說道:“姜郎小小年紀,槍法驍勇,應變神速,陳泰佩服以及。各位,快快見過夏侯都尉。”
姜維還未開言,馬如榛上官子修趨步趕前,跪在了那位貴公子馬前,異口同聲說:“小人拜見都尉千千歲。”
姜維這才明白:來人是魏王曹操掌上明珠——清河郡主的女婿夏侯楙。
夏侯楙驅馬上前,言道:“你們起來。聞言天水姜維英武蓋世,果真名不虛傳,好,好!”
姜維掛槍在鞍,抱拳一禮,說:“慚愧慚愧,姜維參見都尉。”
夏侯楙說道:“不必多禮,各位盡快入關,隨我前去郿塢,我有要事相托。”上官子修起身問道:“不知都尉所托何事?”
陳泰說:“不必多問,到時明白。”
說著,大手一揮,眾兵士閃開一道,排立兩旁。
姜維馬如榛人等驅馬駕車,隨著夏侯楙駛入了大散關。
穿關而過,抬頭向東,八百里秦川一望無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