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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江湖志

第十一章 南冠迢遞逢絕域

大唐江湖志 月流塵 9570 2018-12-05 16:07:15

  衛(wèi)棲梧笑道:“這刀法雖好,卻有些古怪……”說著頗有意味的瞧了陶寒亭一眼道:“這刀法不但精妙,且有修習(xí)內(nèi)功的法門,不過其中招式陰險毒辣,又陰氣太盛,男子若是練了,怕是會斷子絕孫,嘿嘿……我還沒娶妻生子,這刀法我可不敢練,只是想見識下這刀法的玄妙之處。”

  陶寒亭已明其意,咬牙道:“只要能報得大仇,斷子絕孫算得了什么!”衛(wèi)棲梧道:“你既是想練這刀法,就莫要想著出去,此處無人打擾,正是練功的絕佳之處。”

  自此以后陶寒亭便在獄中安心練習(xí)刀法,他無甚內(nèi)功基礎(chǔ),本來練習(xí)甚難,但如今一心為了復(fù)仇,又有衛(wèi)棲梧在一旁指點,練習(xí)一段時間之后竟然大有進(jìn)境。

  獄中不見日月,也不知過了多久,仍是未曾有人理會陶寒亭的案子。又過了一些時日,天氣逐漸轉(zhuǎn)暖,衛(wèi)棲梧越發(fā)急躁了起來,對陶寒亭武功進(jìn)境也越來越不關(guān)心,好在陶寒亭已練出一些心得,雖不熟練,也算是勉強(qiáng)能使出來。

  這日衛(wèi)棲梧見獄門外有守衛(wèi)走過,忙叫道:“請問這位大哥,今天是甚么日子?”那守衛(wèi)一臉冷冰冰道:“你們到了這里多活一日就算得一日,問那么多又如何?”

  陶寒亭待那守衛(wèi)走遠(yuǎn),說道:“我每日里都在盤算著日子,今日是開元八年四月十三,我已被關(guān)了七月有余。”衛(wèi)棲梧聽他如此說,更是坐臥不安,口中喃喃說道:“竟然如此久了,那空冥訣可還在遼東雙煞手中?”

  陶寒亭雖武功低微,但常年在江湖之中行走,這“空冥訣”聽人提起過,便問道:“這是江湖之中失傳已久的武功秘籍么?”

  衛(wèi)棲梧不理會他,想了一會兒,用手捶了捶自己的額頭,跳起身道:“我須得出去。”陶寒亭練功之余除了心念大仇,一直掛念著楚小妹,他聽衛(wèi)棲梧說要出去,欣喜道:“衛(wèi)少俠要出去么?可有脫身之法?”

  衛(wèi)棲梧卻以為陶寒亭在小瞧自己,說道:“武德營是衛(wèi)戍長安的駐軍所在,這大牢卻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小爺向來是進(jìn)出自如。”

  陶寒亭道:“那咱們何時可逃離此處?”衛(wèi)棲梧這才知陶寒亭的意思,搖頭道:“你的刀法練的不怎么樣,出去遇到仇家,怕是還有些難處。”陶寒亭嘆道:“陶某若是不隨少俠就此而去,怕是要終老此處。”衛(wèi)棲梧不置可否,說道:“你既想隨我出去,那也由得你了,現(xiàn)下時候還早,且休息一下,待入夜之后再做計議。”

  是夜陶寒亭心情澎湃,不住向獄門外張望,衛(wèi)棲梧卻淡然自若,依舊呼呼大睡,陶寒亭只坐在旁邊干著急。

  夜間二更梆子響過多時,衛(wèi)棲梧一臉倦怠,起身伸了伸懶腰,對陶寒亭說道:“我先出去踩一下點,你在此稍候片刻。”說著走到牢門前,看了四下沒有守衛(wèi),便伸手握住門上的鐵鏈。陶寒亭只聽見一陣金鐵銼磨之聲,那鎖鏈竟從衛(wèi)棲梧手握之處斷開。

  陶寒亭交游甚廣,武林之中軼事聽的不少,衛(wèi)棲梧空手扭斷鎖鏈這手功夫卻從未聽人提過。陶寒亭心下嘆服,再看衛(wèi)棲梧已閃身出去,他心下忐忑,唯恐衛(wèi)棲梧舍了自己獨(dú)自而去,約莫等了一盞茶時分,只聽外面一陣大亂,緊接著便見衛(wèi)棲梧穿了一身守衛(wèi)的衣服進(jìn)了獄門。

  衛(wèi)棲梧將手中一團(tuán)物事扔在地上,說道:“換上這套衣服,咱們這就出去!”

  陶寒亭依言換上衣服,剛將上裝穿在身上,衛(wèi)棲梧甚是心急,道:“余下的不用換了,沒人理會咱們。”說著便走出牢門,陶寒亭緊跟衛(wèi)棲梧身后,只見牢門外火光沖天,青煙彌漫,熏的人睜不開眼睛。

  衛(wèi)棲梧似是對這軍營甚是熟悉,領(lǐng)著陶寒亭四處穿插,陶寒亭聽著四周喊聲遍布,但一路卻未曾見一個守衛(wèi),心下疑惑,卻又不敢多問。

  兩人走了約莫二里多路,又繞過幾處營帳,越走離火光越遠(yuǎn),空中彌漫的青煙也越來越淡,陶寒亭見前面再無營帳,便松了遮在面上的衣袖。

  衛(wèi)棲梧恨聲道:“這幫鷹犬處處跟老子為難,總算出了這口惡氣。”他見陶寒亭不明所以,笑道:“你道為何沒人理會我們?我把這營中所有人的衣物都給偷走燒了,哈哈,這幫鷹犬明日怕是都要光著身子了。”

  陶寒亭這才恍然大悟,贊道:“這營中怕是有數(shù)百之眾,少俠片刻之間取走數(shù)百人的衣物,功夫果然了得。”

  衛(wèi)棲梧得意道:“不過小事一樁,改天讓你見識下……”說著忽然停下聲音,拖著陶寒亭躲在一棵樹后,做出噤聲的手勢,片刻之后一隊更戌從他們身邊跑過。衛(wèi)棲梧聽著更戌遠(yuǎn)去,復(fù)笑道:“這是武德營最外面的崗哨,咱們再往前走幾步路,就算是脫身了。”

  陶寒亭千恩萬謝,衛(wèi)棲梧卻毫不在意,只一個勁的朝前疾走,陶寒亭使盡全力,總算勉強(qiáng)跟在衛(wèi)棲梧身后。

  約莫走了十來里路,陶寒亭已然氣喘吁吁,衛(wèi)棲梧甚是不耐煩,腳步不停,說道:“咱倆個本就互不相識,如今大道通天,小爺還有天大的事兒要做,后會無期吧。”說完不待陶寒亭回應(yīng),一個縱身跳出一丈有余,緊接著幾個縱躍,身形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陶寒亭又走了數(shù)里,氣力不支,雙腳一軟,頹然坐在了地上。此時已近五更,天色微明,他又累又餓,也不顧林中濕氣氤氳,靠著身邊樹木便睡了起來。

  陶寒亭朦朧間聽的馬蹄聲響,心下一緊,身子一個激靈向后倒入了樹后草叢之中。那馬蹄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響,聽起來更似是一個馬隊,陶寒亭心思百轉(zhuǎn),不知是何人路過此地,只得伏在草叢之中。待馬隊馳近,小心撥開草叢暗看,只見這隊人馬約莫有二十多人,個個玄甲鐵盔,為首一人二十多歲,手綽長槍,看身形微覺面熟,卻未看清是何人。

  陶寒亭屏住氣息,生恐被發(fā)覺,好在馬隊一路疾行,片刻之間便疾馳而過。他不敢有絲毫停留,又恐再遇官兵,只得棄了官道,徑向林子深處走去。

  這日天色陰沉,不見日色,加之林中樹木枝繁葉茂,難辨方向,陶寒亭抬頭透過林中葉隙隱約見遠(yuǎn)處山巒起伏,心下便有了計較,趁著體力未盡,在林中趲行。

  約莫行了半日,行至山腳下,林木漸少,止有一羊腸小路蜿蜒至兩座山峰之中,霧氣彌漫。陶寒亭不作細(xì)想,沿著小路向山中而去,哪知越行霧氣越重,到后來難見四周之物。

  陶寒亭心下慌亂,卻也無計可施,他本就半日未進(jìn)水米,又無高深內(nèi)力,此時漫無目的走動,終于心力交瘁,昏倒在地上。

  陶寒亭頭腦昏沉,恍惚中似是回到了自己的家宅之中,掙扎著坐起身,卻發(fā)現(xiàn)身處一個小屋之中,身下鋪著干草。環(huán)視屋中陳設(shè)簡陋,滿是灰塵,正自疑惑,卻聽門外一人喜道:“陶大俠,你總算醒了!”緊接著只見一人進(jìn)了屋中,卻是在風(fēng)雨鎮(zhèn)救他于危難之中的沈棠溪。

  沈棠溪見陶寒亭已然坐直了身子,臉現(xiàn)喜色,卻不知該說什么話,陶寒亭滿心疑惑,欠身道:“恩公高義不知何以為報,此番又蒙恩公搭救。請問恩公,此處為何地?”

  沈棠溪搔了搔頭,道:“我也是隨別人一起路過這里,聽說陶大俠被武德營抓去,正要前去搭救,沒想?yún)s在此處遇到陶大俠。”沈棠溪見陶寒亭沉吟不言,又道:“聽沈窮大哥言道,此處人跡罕至,陶大俠如今落難之人,在此處養(yǎng)傷再好不過了。”

  陶寒亭道:“莫非便是江湖中人稱“大秤分金”的沈窮?”沈棠溪道:“正是。”

  沈棠溪與陶寒亭講起自己幾個月以來的經(jīng)歷,他自風(fēng)雨鎮(zhèn)與陶寒亭別后,沿著官道朝長安行了半個多月,甫到長安地界便不辨東西,又在密林之中行了近一個月,卻不知已至長安武德營之外。

  他自小在山林之中長大,每日里果腹倒不用太過費(fèi)心,這日夜間在林中捕得一野兔,正欲尋些干柴生火,見林中不遠(yuǎn)處略有光亮,便湊上前去搭訕。

  這生火之人便是“大秤分金”沈窮,他本是江湖中的流寇,靠的是四處打劫鏢車為生,不想在打劫金水鎮(zhèn)元威鏢局之時失手,蒙陶寒亭搭救方才脫身。在江湖上聽聞陶寒亭被捉進(jìn)武德營大牢,便千里迢迢前來搭救,他在這武德營外盤桓已久,始終不得其法,這日晚上剛剛在野地里升起火,卻遇到了沈棠溪。

  沈棠溪在杭州曾與沈窮有過照面,是以一見面便攀談起來。兩人都不是有心機(jī)之人,竟聊的頗為投緣,沈棠溪講起自己經(jīng)歷,沈窮方知陶寒亭在風(fēng)雨鎮(zhèn)之事,說起陶寒亭與楚四一家遭遇,兩人不免唏噓。

  兩人又在武德營大牢野外盤桓了幾日,沈窮雖經(jīng)年行走江湖,然而孤身一人想闖進(jìn)武德營救人實是難如登天,幾日里連綿陰雨,沈窮心知這荒郊野地不可久留,便同沈棠溪言道不遠(yuǎn)處有一長蛇谷,自己自小居住,谷中可暫避風(fēng)雨,待來日再做圖謀。沈棠溪無甚江湖經(jīng)驗,便隨著沈窮到得此處。

  兩人說話間門外腳步聲響,一人進(jìn)屋便拜倒行禮,道:“陶大俠別來無恙?”陶寒亭回過頭去,見這漢子神情粗豪,正是沈窮。

  沈窮未等陶寒亭答話,又朝陶寒亭行了一禮,道:“前些日子聽江湖朋友言道陶大俠身陷武德營大牢,便同這位兄弟思量著如何搭救,只是武德營大牢守衛(wèi)森嚴(yán),一直不得其法,陶大俠如今能逃出生天,可算是邀天之幸了。”

  陶寒亭便將自己在武德營大牢的經(jīng)歷粗略的說與二人,至于自衛(wèi)棲梧處習(xí)得刀法之事便略去不提。沈窮聽陶寒亭猶自擔(dān)心武德營追兵,道:“此谷已荒廢多年,進(jìn)入谷中止有一條山道,天策府那群鷹犬萬萬尋不到此處,陶大俠大可放心靜養(yǎng)。”

  這谷中約莫有方圓幾里,陶寒亭在谷中呆了幾日,便將谷中大致情形了解清楚。當(dāng)年在谷中安居之人顯是頗費(fèi)心思,引山泉水從門前流過,屋后一片桃林,幾處茅屋雖然粗陋,卻錯落有致,料想不是沈窮這等粗人所為。眼見四周群山環(huán)繞,山上郁郁蔥蔥,陶寒亭心道:看此處似是與世隔絕,莫非便是傳說中的桃源不成?

  這日陶寒亭信步而行,轉(zhuǎn)至桃林深處,行有約莫三里,卻見不遠(yuǎn)處山壁之下有幾處墳塋。陶寒亭心下驚奇,快步上前行至近前仔細(xì)打量,這幾座墳塋粗陋之極,卻被人修葺的甚為整潔。只有最里處墳塋前立有一塊片狀山石,似是墓碑,陶寒亭俯身細(xì)辨,碑文上止有六字——“駱君臨海之墓”。

  陶寒亭乍見之下一愣,隨即便反應(yīng)過來,心頭大熱。

  這駱臨海名叫駱賓王,乃是高宗年間才子,更兼著曾是相知山莊客卿,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駱賓王當(dāng)年助英國公徐敬業(yè)起兵抗周兵敗,有傳言死于亂軍之中,不想竟在這荒谷之中見到其墳塋。

  陶寒亭在駱賓王墓四周繞了幾圈,四下里除了幾處墳塋之外再無他物。他微感失望,抬頭看天色漸暗,便循著原路返回,尋著沈棠溪細(xì)問究竟。

  沈棠溪本就懵懵懂懂,在這谷中也只十多日,只得找來沈窮。沈窮道:“自義母留我在谷中居住,那墳塋便在此處,她老人家五年前染病,臨去之前交代務(wù)必守好此谷物事,唉,這些年我整日里在江湖上浪蕩,留在此處時日不多,負(fù)了他老人家的重托。”

  三人在屋中閑聊幾句,不覺天色已黑,沈棠溪起身欲燃起油燈,卻聽得遠(yuǎn)處隱約有陣陣馬蹄聲響,便同兩人說道:“似是有人到了谷中。”

  陶寒亭幾日里本就心緒未安,聽沈棠溪如此說臉色微變,當(dāng)下與沈窮凝神細(xì)聽,只聽得窗外鳥鳴夾雜著蟲聲,除此之外,再無他音。

  沈窮當(dāng)下笑道:“老弟莫不是聽錯了?這長蛇谷入口極是難尋,便是進(jìn)得谷里,一路上盡是山石,那馬匹又如何行得這等路途?”說著又同陶寒亭說道:“陶大俠莫要擔(dān)心,我在這谷中住了十幾年,到這谷中之人除了江湖上一些過命的兄弟,也就你們兩位了。”

  沈棠溪聽沈窮如此說,還道自己聽錯,但耳中馬蹄聲越傳越近,當(dāng)下道:“外面的馬蹄聲,你們當(dāng)真聽不到么?”眼見著陶寒亭、沈窮皆是搖頭,不由得一臉茫然。

  三人均不知那斷情典乃明教無上至寶,沈棠溪自習(xí)得斷情典之后,雖是修煉不得其法,內(nèi)力已然高過尋常江湖人士,陶寒亭本就無甚內(nèi)力根基,沈窮整日里與江湖粗漢為伍,武功也無甚高明之處,是以兩人耳力比起沈棠溪已然相差甚遠(yuǎn)。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陶寒亭也隱隱聽到馬蹄之聲,他在江湖之中日久,聽得這馬蹄聲陣陣決非尋常馬隊,當(dāng)下問沈窮道:“來人非比尋常,谷中可有躲避之處?”

  沈窮道:“此處以西有一山洞,或可躲避一時……”正說話間,他也聽到外面馬蹄聲動,驀地驚道:“這馬蹄聲如此齊整,莫不是武德營那群狗崽子到了此間!”

  當(dāng)下陶寒亭和沈窮慌忙推開柴扉,朝谷口方向望去,只見不遠(yuǎn)處林間火光通明,火光上空,隱約可見林鳥四散飛入夜色之中。

  沈窮在江湖之中聚眾為盜,武功平平,見識卻是不錯,此時眼見遠(yuǎn)處這陣勢,嘆道:“還真是武德營的狗崽子,咱們這下是插翅難逃了。”

  沈窮整日里劫掠鏢局客商,本就是過著刀劍舔血的營生,沈棠溪不通世事,對官兵到來全無想法。

  陶寒亭甫脫牢籠,又整日里思量著報仇之事,卻是不甘心再陷囹圄之中,當(dāng)下道:“夜黑風(fēng)高,這谷中又如此大,咱們躲起來他們未必找尋的到。”

  沈窮躊躇道:“此處以西有一山洞,存著些書卷雜物,本可躲避一下,只是……”說話間眼見火光越來越近,咬牙道:“兩位隨我來,能否躲得過就聽天由命罷。”

  陶寒亭疾走數(shù)百步,眼見著沈窮所往正是自己白日里所經(jīng)之處,心下暗暗好奇。又行了百余步,果然到了駱賓王墓西側(cè),陶寒亭隨著沈窮繞過幾處墳塋,沿著山壁行了半里,沈窮指著山壁上方一處高臺道:“那山洞就在上方,咱們今夜在此暫避。”

  那高臺離地約莫有一丈有余,山壁又陡峭,以陶寒亭功夫原難攀爬而上,好在有人在山壁上鑿有小小洞穴,料來是沈窮或旁人以利器所挖鑿,以供攀爬之用。

  陶寒亭隨沈窮進(jìn)了山洞,依稀見這洞中甚是寬敞,但地上雜物甚多,幾無立足之地。沈棠溪欲晃亮火折子,卻被沈窮攔下道:“先母遺命,此處不可見明火。”說完恐兩人不解,接著道:“這洞中所放盡是書卷,萬萬不敢遇上火星。”

  三人在山洞里靜坐一個多時辰,沈窮與沈棠溪未聽得洞外有何異動,紛紛倒地而眠,陶寒亭被關(guān)了數(shù)月,此時猶如驚弓之鳥,雖知這山洞洞口隱蔽,旁人夜間決計難尋到此處,但心下揣揣,終究是難以入眠,他倚在洞口萬般思量,也不知是過了多久,聽得外面腳步聲響,緊接著便聽洞外有一人朗聲道:“天策府楊寧冒昧來訪,哪位朋友在此間逗留,請出來一敘罷。”

  此時天已微明,陶寒亭驀然一驚,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回頭見沈窮與沈棠溪均是驚坐而起。

  沈窮揉了揉臉,恨聲道:“果然是這群狗崽子,老子睡個覺都不得安生。”當(dāng)下起身道:“既是狗崽子們尋到了此處,此番怕是躲不去了,咱們這便出去見識一下。”

  陶寒亭本抱有僥幸之心,料想在這洞中躲避外人未必能找尋到,然而眼見沈窮與沈棠溪相繼走出洞口,無奈之下也只得緊隨而出。借著晨光放眼下望,只見臺下不遠(yuǎn)處約莫有百余官兵列成方陣,為首一人身著戎裝,相貌俊朗,仔細(xì)打量,正是當(dāng)日將自己投入武德營大牢的天策府將軍楊寧。

  三人一一從臺上躍下,徑向楊寧走去,楊寧未待三人近前,高聲道:“陶大俠,我家李將軍念你在江湖上行俠仗義,不忍見你蒙冤而亡,這才將你留在武德營中安置,何故不辭而別?”

  陶寒亭本行至最末,聽聞楊寧此言,搶至沈棠溪、沈窮身前,疾行至楊寧面前,朝楊寧戟指道:“那宋笑聲殺我愛妻,宋南天害我家破人亡,天策府既知我蒙冤,不替我伸張冤情也就罷了,為何助紂為虐,做那宋南天的走狗?”

  楊寧愕然道:“陶君此話從何說起?宋大人恨你入骨,你若不是留在武德營牢中,這江湖中怕是無處可去。”

  陶寒亭聞言怒道:“江湖中都道李承恩英俠勇武,卻不知你們天策府與那宋南天沆瀣一氣,又得了他的授意,妄想關(guān)我一輩子,若不是內(nèi)子在九泉之下佑助,陶某怕是永無出頭之日。”

  陶寒亭此言一出,楊寧身后軍士臉上皆有怒容,楊寧嘆道:“陶君既如此想,楊某也無話可說,只是李將軍嚴(yán)令,須護(hù)得你周全,你這便隨我回武德營大牢罷。”陶寒亭道:“楊將軍,陶某身負(fù)血仇,若是你等尚有俠義之心,便請高抬貴手。”

  楊寧不再答話,只揮了揮手,身后一名軍士聽令上前,欲將陶寒亭強(qiáng)行帶走。那知陶寒亭在獄中修習(xí)刀法之后,內(nèi)力隨之大增,又有衛(wèi)棲梧稍加指點,應(yīng)變也大有進(jìn)境,趁著這軍士近身欲出手之際,右手疾伸抓住這軍士手腕,用力一分,只聽“咔嚓”一聲,這軍士手腕關(guān)節(jié)已然脫位。

  陶寒亭一招得手,飄身后退三步,冷聲道:“陶寒亭將死之人,楊將軍莫再苦苦相逼。”楊寧默然片刻,待那軍士歸隊,答道:“陶寒亭,江湖風(fēng)波險惡,我家李將軍實是想保全你。”陶寒亭厲聲道:“只消陶某有一口氣在,決計不會再入了你們的圈套!”

  楊寧道:“既然你如此說,那楊某便得罪了。”說話間緩步朝陶寒亭走去,陶寒亭心下壓力驟增,大聲道:“陶某今日與你們拼了!”說著揮掌向楊寧面門擊去,楊寧并不慌亂,沉聲道:“領(lǐng)教了!”,側(cè)肩縮首,堪堪避過陶寒亭這一掌,右手握拳擊向陶寒亭肩頭。

  陶寒亭拳腳功夫本就粗淺,又無甚對敵經(jīng)驗,兼著楊寧一身戎裝,不懼陶寒亭掌力,兩人拳來掌往交換了幾招,陶寒亭敗勢盡顯,心慌意亂之下出招更不成章法。到了第九招,楊寧雙拳齊出,正中陶寒亭胸口。

  這一招楊寧只使了五成力道,陶寒亭已然經(jīng)受不起,他踉踉蹌蹌退了五步,欲勉力站起,只是力不從心,又一跤跌坐在地。

  沈棠溪與沈窮見陶寒亭不敵楊寧,忙上前去扶。陶寒亭掙扎起身,喃喃道:“惡人猖狂,血仇難報,陶某平日里行事自問無愧于心,不想竟到了如此田地!公道……公道……這狗蒼天,公道在何處!”沈棠溪見陶寒亭一臉?biāo)阑遥鲅园参浚瑓s不知該如何說,只聽沈窮大聲道:“他奶奶的,莫說是賊老天,就是這群狗崽子們,又何時講過道理!”

  此話一出,自楊寧以下,眾軍士皆盡嗔目切齒。楊寧靜立片刻,待沈棠溪與沈窮扶起陶寒亭,冷聲朝沈窮說道:“不知這位該如何稱呼?”沈窮道:“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更名,大秤分金沈窮是也!”

  楊寧皺眉道:“開元五年,東都萬通鏢局護(hù)衛(wèi)興和綢緞莊一千匹錦緞至巴陵,經(jīng)洛道飛仙山盡數(shù)被劫,這是閣下的手筆罷。”

  沈窮大聲道:“老子既然報了這‘大秤分金’的名號,也不跟你遮掩,這買賣是我干的。”楊寧又問道:“一年前,淮南道元通鏢局護(hù)送宣州五千匹紅線毯上貢進(jìn)京,進(jìn)河南府便被洗劫一空,其后連送二次,至第三次方才平安進(jìn)京,這也是閣下做的罷。”

  沈窮道:“老子就劫過元通鏢局一次,便被元通鏢局武及那狗頭記恨在心,整日里暗算老子,若不是陶大俠從中勸解,老子早就一把火燒了他的狗窩。”他頓了一頓,仰天笑道:“嘖嘖,狗老天竟也有開眼之時,姓武的被劫了貢品,這鏢局的營生怕是再也不能做了。”

  楊寧點了點頭,思索片刻道:“我聽宣州地方言道,元通鏢局失鏢皆因其鏢局鏢頭勾結(jié)山賊,其后山賊畏懼官軍追捕,又將相關(guān)人等滅門,這也是閣下所為么?”

  沈窮怒道:“老子的營生雖是沒本錢的買賣,卻也知江湖道義,這殺人放火的勾當(dāng)莫要按在老子頭上!”楊寧頷首道:“閣下磊落坦蕩,也不失為江湖好漢,只是楊某有君命在身,今日里既遇兩位,便請隨我去罷。”

  陶寒亭聞言心下一凜,本想出言駁斥,但又覺適才交手與楊寧差距太大,便是己方三人同時出手也無勝楊寧的把握,何況楊寧背后還有百余官兵待命?他欲出言認(rèn)輸,卻聽沈窮道:“就憑你兩句話便想教我束手就擒?有種的莫要仗著人多勢眾,咱們依著江湖規(guī)矩來!”

  楊寧道:“楊某平日忙于公事,今日能與各位切磋技藝,也是一大快事!若是兩位...”他不知沈棠溪身份,沉吟道:“若是三位能勝過在下,楊某自當(dāng)甘拜下風(fēng),這谷中之事不聞不問便是。”

  沈窮豪氣頓生,高聲道:“陶大俠、小兄弟,咱們一起上!咱們?nèi)齻€還怕揍不過他一個么!”楊寧含笑道:“三位是要試拳腳還是比兵刃?若是手頭無稱手兵器,我這里倒是有一些供各位湊合著用。”說完一揮手,隊后兩軍士挾著十幾把兵器送至三人面前地上。

  三人知武功差楊寧甚遠(yuǎn),當(dāng)下也不推辭。沈棠溪見地上多是些軍士常用的尋常兵器,便隨手挑了柄環(huán)首刀,陶寒亭本不常用兵刃,在獄中所練刀法也是用柴草替代,他稍稍斟酌,選了一把短刀。

  沈窮平日里呼嘯山林,往往手頭有什么便用什么,此番與楊寧對敵,卻不知該用何種兵器。沈窮將地上兵器全試了一遍,選了一把銅棍握在手中,見楊寧卸了甲衣,便道:“哥幾個都選好兵器了,楊將軍,盡管出手罷。”

  楊寧隨手從身后一兵士手中接過一把鐵槍,道:“楊某平日里慣用雪月槍,可惜殺氣太重,今日與各位切磋技藝,不須以命相搏,實不是輕看各位。”沈窮笑道:“這個弟兄們自然曉得,咱們也不用多說,痛痛快快打一架便是!”說著上前揮起銅棍,向楊寧兜頭便砸。

  楊寧道:“那便得罪了!”一把鐵槍如游龍一般徑向沈窮面部刺去,這一招去勢迅疾,沈窮無奈之下只得回棒格擋,哪知楊寧得了先機(jī),一槍快似一槍,沈窮堪堪接了兩招,急道:“兩位兄弟,你們再不出手,我可要折在此處了!”

  陶寒亭與沈棠溪聞言挺刀助戰(zhàn),楊寧先接了沈棠溪一招,微“噫”一聲,待接過陶寒亭一招,臉色大變,向后疾退兩步,厲聲道:“陶寒亭,這歿蝶刀法你從何處習(xí)得?!”

  陶寒亭未曾答話,沈窮搶道:“要打便打,何必如許多廢話!”說著手中銅棍一招“橫掃千軍”掃向楊寧腿部。

  楊寧口中道:“既是如此,今日萬萬不可放你們走。”說著退后一步躲過此招,手中鐵槍直指陶寒亭頸部,陶寒亭未曾料到楊寧出招如此之快,大駭之下也顧不得甚么招式,只得將身子側(cè)過臥倒在地,他身子尚未著地,便聽沈棠溪喊道:“陶大俠小心!”當(dāng)下不及細(xì)想,忙掉轉(zhuǎn)身子向后翻滾。

  楊寧此招名喚“疾風(fēng)突”,乃是他的成名絕技,占得先機(jī)之后往往一招得手,不知多少宵小之輩成了他的槍下亡魂。沈窮見陶寒亭雖狼狽躲了第一招,楊寧后續(xù)招式又至,忙伸棒欲攔下楊寧鐵槍,哪知楊寧全力施為,力透槍端,銅棒甫與鐵槍相交,沈窮便覺虎口發(fā)麻,手中銅棒竟被震飛。

  沈棠溪見陶寒亭情勢危急,沈窮又一招敗退,挺刀使一招“白駒過隙”壓著楊寧槍身向楊寧右手削去,這一招雖是沈棠溪信手而為,時機(jī)卻用的恰到好處,楊寧“疾風(fēng)突”第三招若使全,便如同朝沈棠溪刀上送一般。

  楊寧只得舍了陶寒亭,槍身上挑欲把刀格開,哪知沈棠溪此招變化甚快,不待兵器相接,環(huán)首刀朝楊寧胸口刺去,楊寧后退一步,綽槍橫在胸前護(hù)住心口,贊道:“好刀法!好劍法!”

  楊寧手中鐵槍攻敵占盡便宜,被近身后見招拆招卻無甚便利之處,沈棠溪既占了先機(jī),手中刀法便綿綿不斷使了出來。陶寒亭趁此間隙起身,與沈窮又一起加入戰(zhàn)團(tuán)。

  三人終究與楊寧功力相差甚遠(yuǎn),沈窮搶攻數(shù)招,手中銅棒又被楊寧鐵槍震飛;陶寒亭刀法雖是奇詭,終究有些生疏,兼之無對敵經(jīng)驗,勉力使了幾招,見楊寧在合攻之下招式毫無亂象,心下微微沮喪。

  楊寧見陶寒亭出招遲疑,趁著沈棠溪變招的空隙掉轉(zhuǎn)槍頭,正刺中陶寒亭右肩,陶寒亭劇痛之下,手中刀拿捏不住,掉落在地。

  沈窮尚在歇戰(zhàn),陶寒亭又身中槍傷,只余沈棠溪與楊寧對敵。楊寧不知沈棠溪來歷,見他一臉淳樸,所使刀法頗似純陽一脈,出招更簡練流暢,心下暗暗稱奇,是以攻少守多,欲看清這少年到底是何家數(shù)。

  初時楊寧只道沈棠溪乃一普通江湖少年偶遇明師,是以刀法精妙,內(nèi)力、見識均是平平,哪知沈棠溪使了十余招后漸感得心應(yīng)手,激發(fā)體內(nèi)內(nèi)力,一招一式間竟挾有泠泠寒氣,楊寧不敢大意,出招也越來越凝重。

  當(dāng)日米麗古麗教沈棠溪武功之時,將斷情典一股腦的授與沈棠溪,真氣導(dǎo)引這等淺顯之法卻從未傳授,待到沈棠溪功力漸漲,卻不知該如何控制真氣。

  沈棠溪自與米麗古麗別后雖再未習(xí)練過斷情典,然而每每掛念起米麗古麗,這斷情典練功的法門也總浮入腦海隨真氣而動,與每日修習(xí)實無二致。加之沈棠溪心思單純,所思所想也不過區(qū)區(qū)二三事,這一段時日以來,他身上斷情典內(nèi)力已然略有小成,平日里散于體內(nèi)各處,此時與人對敵,真氣鼓蕩之下,竟將內(nèi)力全然激發(fā)出來。

  沈棠溪不明就里,又使了幾招,刀上寒氣越來越重,楊寧未曾料到沈棠溪有這等內(nèi)力,還道沈棠溪一開始有意藏拙,當(dāng)下也不再保留,使出了八分勁力。沈窮與陶寒亭欲助沈棠溪,然而沈棠溪楊寧勁力交織,兩人又如何插得了手?

  沈棠溪在斷情典真氣催動之下徹體生寒,刀法威力雖是越來越大,變招卻越來越慢,破綻也越來越多。

  楊寧覷著沈棠溪抬刀的空子,手中鐵槍朝沈棠溪脅下刺去,沈窮與陶寒亭在一旁看的真切,兩人異口同聲驚叫道:“小心!”沈棠溪卻似恍然不知,只顧著使自己的招式。楊寧不欲傷他性命,只得槍尖上挑,鐵槍正與沈棠溪兵刃撞在了一起。

  楊寧此招雖是臨時換招,但使了巧勁,滿擬將沈棠溪手中刀震飛,逼得對方認(rèn)輸,哪知兵刃甫一相交,鐵槍便如凝在那刀上一般,緊接著便覺一股寒氣沿著鐵槍傳至手心。楊寧雖見多識廣,卻也不識沈棠溪內(nèi)功路數(shù),為求謹(jǐn)慎只得撤槍變招。

  沈棠溪見楊寧變招,一招“蜉蝣天地”便隨手使了出來,此招變化繁復(fù),要點在一“快”字,但沈棠溪本就未記全變化,此時體內(nèi)內(nèi)力涌動,又如何快得?

  楊寧適才被逼變招,心中暗起了好勝之心,見沈棠溪門戶大開,手中鐵槍一招“龍穿入云裂長空”直刺向沈棠溪胸口。楊寧忌憚沈棠溪的古怪內(nèi)力,此招乃是虛招試探,出招之時,便想了無數(shù)應(yīng)變之法。

  不料沈棠溪此時真氣紛亂,變招之時竟身子前傾,反朝槍頭撞去,楊寧收招不及,一柄鐵槍正中沈棠溪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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