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剛扶起菲林公主,就看見暗曦一臉微笑地走了過來,只是對方臉色有點蒼白。當然,他知道此刻自己的臉上也沒有絲毫血色。
他的神態一下子出賣了自己,他看見暗曦的笑容頓時僵住,然后沉下臉來。“你···都看到了?”
凌月凝重地點了點頭,又聽到暗曦問道:“那···你不怕我?”
“怕。”凌月坦言,“可我看到了你的心。”
那一刻,他看見暗曦笑了,笑容里有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暗曦怔怔地看著旁邊的空處,眼神中瞬間溢滿了甜蜜:“不獨南國生紅豆,非是醉酒解離憂。”說完笑著搖搖頭。
旁邊,凌月細細地咀嚼著這句話的意境。不過,緊接著,他便提出了心中長久的疑問:“只是,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用幾萬生靈的生命,換來的是什么?”
暗曦搖了搖頭,轉身往巴爾卡王國首都方向行進。凌月牽著菲林,緊跟在他身后,等待著他的回答。
“在你印象中,戰爭是什么?”
“血流成河,無盡的毀滅。”
“可是,如果沒有戰爭,哪來的月三樓,哪來的鋼鋒城,又哪來的冰云城。還有那許許多多的奇跡,不都是戰爭催生出的文明嗎?”
面對暗曦的回答,凌月有點嗤之以鼻,他選擇了繼續聽下去。
“誠然,戰爭能帶來毀滅,可是,戰爭也是一種淘汰機制,淘汰了不好的,一次又一次推進著文明的向前發展,雖然,其中失去了很多。可是如果沒有戰爭,一切會更加美好嗎?你看這三個王國,和平相處了近一千年,可是導致了什么結果?整整一個東大陸,人族中神級強者不足一百,而在以前神魔之戰的時候呢,僅僅百年便能新誕生出多少神級強者,更何況那時候還有現在想都不敢想的傳說級高手。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除人族外,還有其他七大種族?”
凌月一愣,然后搖了搖頭。
“矮人族、精靈族、獸族、龍族、天空之族,還有那最強大的神族和魔族。如果你了解內幕的話,就應該知道千年結界的事。試想,當一支強大的軍隊即將進犯的時候,人族卻像一盤散沙,尤其,這還是一盤殘弱不堪的散沙,一切,會變成什么結局。在這種情況下,什么才是捷徑?”
凌月腳步慢了下來,臉上越加凝重:“可是,為什么是你?”
“總得有人來做,不是嗎?況且,我所在乎的,又不是這些。你心中也有要守護的東西吧。”
凌月沒有答話,只是悄悄地看了一眼菲林。
“如果我了解的沒錯的話,你是紫虹傭兵團的吧。”
紫虹傭兵團五個字,幾乎就是凌月的全部秘密了。凌月沉默下來,已經知道了暗曦的意思,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從小是個孤兒,和妹妹相依為命,自從兄妹兩人被紫虹傭兵團收留,就感受到家的溫暖,團長更是如親生父親般對他關愛有加。可上天偏偏又讓他遇見了公主,就在那一天,公主在野外遇襲的時候,是他救了公主。從此他和公主就一見傾心。
他想進宮去陪公主,卻礙于傭兵的身份,無法和公主在一起。要和公主在一起,就只能脫離傭兵團,可他能這樣舍棄團里的兄弟姐妹嗎?他的心就在愛情和親情的天平上搖擺不定,始終做不出決定。
最后,他也只能瞞著自己的身份,進宮當了公主的貼身侍衛。
凌月知道,終有一天紙會包不住火。可是他不敢去想,生怕自己去想,就會再次陷入抉擇的深淵,被恐懼吞噬。
他極力將這一切想法從腦海中驅逐,握緊了菲林的手。
“要是有一天被發現了呢?”暗曦說出了凌月想逃避的事。
被發現了?被發現了?被發現了······
凌月心里重復著這句話,只感覺到心里涌出一股涼意。
“好了,還是不說這個了,我們上路吧。”
凌月牽著公主,跟上了暗曦······
“前方,就是冰云城了。”幾天之后,一行人總算到達了目的地。
凌月看著冰云城,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只是他轉過身來看著暗曦,臉上又爬滿了愁容。
“我還不知道怎么報答你呢?”
暗曦搖了搖頭:“我這人,本是很樂意和你做朋友的,可是我也知道,你還有家人。不過要是哪天你無家可歸,盡可以呼喚我,我一定馬上現身。相信我,不久后我們還會相見的。”
暗曦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然后消失在風雪之中。
這一路上,凌月已經夠忐忑的,現在還聽到這種話,心里有種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在他帶著公主走進皇宮內顯得越發明顯。
“臣不辱使命,將公主帶回來了。”他上抬了一下眼睛,并沒有發現國王意料之中的微笑,反而是一臉怒容。
“你抬頭看看,這三人你認得嗎?”絲毫沒有詢問的語氣,國王似乎沒有了平時的慈祥,讓凌月心中的弦一下子繃緊了。
凌月抬頭看去,看到的卻是紫虹傭兵團團長、副團長和克拉多。
難道,自己的身份終究還是暴露了嗎?凌月的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他沒敢說話,心里祈禱是自己想錯了。但團長接下來的話粉碎了凌月最后的希望。
“凌月,你怎么會想用傭兵的身份和公主在一起,你可知傭兵守則第一條是什么?”
“傭兵絕不可效忠軍隊,”團長簡直是用吼出來的,“現在你已不屬于紫虹傭兵團了。”
那一刻,凌月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屬于紫虹傭兵團?這樣的話,是這像父親一般的團長說出來的嗎?凌月呆在原地,愣愣地看著團長,還沒反應過來。
“卡特布雷團長,難道你想這樣讓他開脫罪名嗎,欺君之罪可是死罪。巴爾卡法典可是明令禁止士兵加入傭兵團的,你難道要枉顧法律嗎?”
欺君?
凌月看向國王,心里涼透了。團長這樣對他,連國王也給他安上了欺君的罪名嗎?他目光呆滯地看見國王和團長一句句在那說著,可是現在,他一句也聽不見他們說的話。
他們是在數列自己的罪行嗎?凌月不知道自己哪里錯了,他只不過是尋覓著愛情的腳步,兩情相悅有什么錯。
他看到宮殿中出現的一排排弓箭手。可是,他沒有動,他的目光一直盯著團長。可是,這個在他眼中始終維護著他的團長,卻沒有任何作為。
他看到,一支支箭射進了自己的身體里面,可是,他感覺不到身體上的痛,他只感覺自己的心一陣陣地抽搐。
“啊!”他終于抑制不住地大喊出聲,然后將身上的箭一支支地拔了出來。
“護駕!護駕!”看到凌月開始反抗,國王趕緊向后躲去。
護駕?他有想過傷害國王嗎?沒有。他只是想和公主在一起!
“你們···有愛過一個人嗎?”他緩緩抬起頭,卻沒有再看其他人一眼,“我只是想和公主在一起。”凌月展開翅膀,背后的雙翼已變成了兩對,一對沾滿了鮮血,一對像光一般耀眼。
他的巨劍砍出,卻被卡特布雷攔住。“快走,別把事情再鬧大了!”卡特布雷低聲勸阻。凌月此刻已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怎么肯聽團長的話,十字斬威力更勝從前,卻仍被卡特布雷兩指夾住,然后被團長一腳踢出了宮殿。
“帶走公主!”
對呀,帶走公主。團長說的最后一句話終于將凌月驚醒了,他趕緊向外沖去。
還好,剛出大門,他就看到一旁還沒走的公主。他一手拉起她的小手,另一手將巨劍舞得密不透風,將菲林保護在內。可是,腹部此時卻劇烈地疼痛起來,他滿是驚異地看著插進腹內的匕首,不可置信地看著公主,為什么,連她也背叛自己。公主一笑,臉容突然一變,竟是紫虹傭兵團中有“百變魔女”之稱的紫貝。
“啊!”他朝天怒吼,但全身卻涌起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感,頹然坐倒在地。
為什么團長也沒騙他?沒了,什么都沒了,親情,已經悄然死去;愛情,也注定與自己無緣。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連自己賴以信任的兄弟也不支持自己嗎,他們可是曾經那百般包容的親人啊。
他看著周圍那一個個熟悉的身影,此刻卻是如此陌生,而那些人,為什么不敢與自己對視。親人,這就是親人嗎?這就是他在自己恩公面前信誓旦旦說愛自己的親人嗎?僅僅因為他愛上了公主,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嗎?可這是自己的錯嗎?
他喃喃問道:愛一個人有錯嗎?可是,沒有人回答他。真的錯了嗎?難道就這么過去了嗎?可是,公主的臉,還那么清晰地映照在自己的眼前,掛著淚珠,讓自己的心一陣陣的抽痛。為什么,他們為什么要讓公主傷心,他們不知道,公主是需要保護的嗎,我走了,會有那么一個人來細心地保護公主嗎?不會!
他又緩緩站了起來,帶著前未有過的堅定。我沒錯,愛一個人絕對沒錯。要不是他們的不理解,要不是那些該死的守則,自己怎么會淪落于此。自己絕不會淪落于此!只怪自己,不夠強大,不然,我今天一定可以帶走公主,給她幸福。
他還沒來得及行動,他的周圍已經圍過來一圈圈人。同時,他感覺到宮殿里幾股神級強者的氣息重重地壓在他身上,將他的身軀又壓了下去。
凌月大口喘著粗氣,眼中閃過一絲絕望。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了嗎?他看向公主住的地方,這短短的距離,卻讓他感覺如此遙遠。
力量,凌月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求過。這個時候,他再次想起了他的恩公,那個被世人稱為惡魔的人。
惡魔?是不是跟他走,就是將靈魂賣給了惡魔?凌月心里一片死灰,可是,他同樣也看到了希望。就算永墮地獄,就算···永不超生,那又如何?只要···能陪伴在心愛的人身旁,那···我也就足夠了。
“暗曦!”
一瞬間,周圍變得漆黑一片。他知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只是他之前可能從沒想過,和恩公的相見會是如此得快。可如今,他不只有這一條路嗎?就算受盡天下人指責,他也不怕,只要,他的身后,有公主永遠的微笑,哪怕這是用自己的鮮血鋪就而成。
“你的公主,在地下室。”他看到了,暗曦眼中那如水的柔情,是否,他也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情。但他此刻顧不了那么多,忙往那沖去。沒有了強大的對手,剩下的只是蝦兵蟹將。低低的啜泣聲使他更為憤怒,滿是鮮血的他發出強烈的一擊,直接秒殺了所有侍衛。他為心愛的人擦拭眼淚:“你愿意跟我走嗎?”見公主答應,凌月熱情地擁她入懷,絲毫不顧外面的打斗聲。
“走吧。”對于暗曦的到來,他倒是有點抱怨。他點了點頭,馬上,周圍景物急劇變化,瞬間就來到了那曾經歷經千辛萬苦才抵達的月影森林。而皇宮,留給他最后的印象,是沖天的龍吟。

疾風幻月
東大陸王國淪陷,龍族率先撕破臉皮開戰,然而,人族卻正如暗曦所說,一切都還沒準備好,人族將要何去何從,安烈斯名字的真實解讀又給歷史抹上了一層神秘,第三個故事“風正寒”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