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建宏讓楊忠一有空去“田園”坐,說哪里的環境很不錯,那里的老板是個值得交的朋友。
楊忠一和蕭玉萍光顧過一次“田園”,他就喜歡上了這里。
“田園”是一家規模不大的咖啡廳,這里的老板姓田,熟客都叫他田老師。田老師是個網絡作家,平時除了打理店務大多時間就坐在吧臺上用電腦寫作。田老師對人說開店是為了生存,寫作是為了在生存中找到自己的快樂。咖啡廳里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客人,田老師喜歡觀察他們,認為這是社會人群的縮影,是他寫作的好素材。
茵子是咖啡廳里的常客,在田老師的眼中也是一位比較特殊的客人。茵子喜歡畫畫,每次來這里都會帶一支鉛筆和一本畫紙,畫這里她感興趣的客人。在茵子的身邊總有一位相貌甚好的中年男人陪同。中年男人不愛笑,更不愛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茵子身旁看她畫畫。
田老師記得第一次看到這位年紀輕輕的茵子時,對她身邊的中年男人說:“你女兒好斯文。”
中年男人沒有說話,只是沖田老師禮節性地點點頭。茵子卻糾正道:“他不是爸爸,他是叔叔,叔叔叫王老帥。”
田老師問她為什么叫叔叔王老帥時,茵子說叔叔年輕時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他,現在追求過他的女孩子已經嫁人了,叔叔還是單身,所以叫他王老帥。”
王老帥在一旁又點點頭,示意茵子說的是實話。
田老師本想再和這位中年男人招呼幾聲,但直覺告訴他這個男人并不喜歡陌生人接近,所以不再打擾這對叔侄。待田老師料理了幾件店務后重新坐回到吧臺上打開電腦時茵子卻拿著畫本走到跟前給他看自己的作品,她說:“這是爸爸和媽媽。”
田老師看到畫紙上的兩個人頭,一個長發,一個短發,五官卻是一模一樣,而且這畫功只是小學生的水準,而成年的茵子卻像孩子似地正等待田老師對她作品的贊美。田老師立即明白了茵子是個智障女,他鼓勵茵子繼續畫畫,如果喜歡以后可以常來這里做客。為了證明他的稱贊是真心的,田老師還贈送了茵茵一碟糕點,此后茵子成了這里的常客。
最近茵子被咖啡廳里的一位男性客人所吸引。茵子記得這位客人第一次來是和一個非常漂亮的姐姐對坐在一起喝咖啡的。茵子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位姐姐,姐姐的頭發很柔順,姐姐的微笑很動人,姐姐喝咖啡的樣子很優雅,茵子有種想在這位姐姐懷中和她說悄悄話的沖動,她想和這位姐姐交朋友。
但是后來這位姐姐沒有再來,而陪姐姐喝咖啡的大哥哥卻來過兩次,每次都是獨自一人坐在這里喝咖啡,然后一個人發呆,一個人打電話,一個人在本子上寫字。茵子知道這位大哥哥失戀了,大哥哥肯定很痛苦,大哥哥坐在這里腦子里面肯定想的全是那位姐姐。
多愁善感的茵子第一次沉醉在自己編織的故事里,她想自己應該送一幅畫給這位失戀的大哥哥,要不這位大哥哥會痛苦一輩子的。
楊忠一并不知道自己在“田原”喝咖啡的時候有一個智障女在默默關注他。和蕭玉萍來過一次之后他覺得在這里邊聽輕音樂邊品咖啡能夠讓自己靜下心來,所以他喜歡上了這里。而這次當他在嘗試以總監的名義為公司撰寫一個方案的時候一位年約20出頭的女孩子悄悄走到他跟前,輕輕喚了他一聲“大哥哥”。他愣頭愣腦地問:“請問你是——?”
女孩子顯得有些膽怯,咬咬下唇小聲說:“我能不能夠陪你坐會?”
楊忠一腦子里茫然一片,他并不認識這個人。但是畢竟人家是女孩子,他應該有男人的風度,所以做了個“請”的手勢。
女孩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左手的姆指捏在右手的食指上面,說:“我叫茵子。”
“茵子小姐你好。”
“我想送幅畫給你。”
“畫?”
茵子用力掐著自己的食指,低聲說:“是我畫的。”
“哦。”
楊忠一覺得這女孩子不對勁,但是看她清純的面靨和那雙涉世未深的眼睛感覺她并無惡意。
茵子從衣服的荷包里拿出一張折疊了幾層的紙將它拉伸開來并雙手攤在楊忠一的面前,楊忠一看到這幅所謂的“畫”立即瞠目結舌了。上面只是用鉛筆勾勒出來的簡單而幼稚的圖案:一個人的背影站在水邊,水的右上方是太陽,太陽的周圍是云,云的周圍是幾只小鳥在飛。
楊忠一以為這個女人在作弄他,他笑了笑,說:“我沒藝術細胞,看不懂你畫的東西。”
茵子站起來,身子稍向前傾,指著她的作品開始解說:“這個人就是大哥哥你,在哥哥的前面是無邊無際的大海,海的上邊是遼闊的藍天,天上有白云,有小燕子在飛翔,太陽暖暖地照在哥哥的身上讓哥哥覺得溫暖。”
作品解說完畢后茵子又坐直了身子,頓頓嗓子然后背誦她事先準備好的臺詞:
“大哥哥失戀了,大哥哥以前的女朋友我看到過,是一位好美的姐姐。姐姐現在不在哥哥身邊,哥哥心里難過,但是哥哥要打起精神來,因為哥哥還年輕,還有很多好姐姐可能成為哥哥新的女朋友。所以我把哥哥畫在海邊,這叫‘海闊天空’;讓太陽照在哥哥的身上,哥哥永遠不會覺得冷,這叫‘春光明媚’。還有那些小燕子——”茵子摳了下腦袋,展開天真的笑容不好意思地說:“我也不知道小燕子代表什么,只是覺得白云旁邊沒有小動物太單調了,所以就加了上去。”
楊忠一終于明白了這個叫茵子的女孩子是弱智。他聽了茵子的話本想大笑,但是看到她那雙待人真摯而充滿童真的眼睛他笑不出來。茵子是腦殘,但是她是個善良的女孩子,所以楊忠一對她友好地笑笑說:“小畫家說得太對了,我以后碰到煩心的事情就會拿著你的畫看看,因為我們都活在陽光里。”
茵子看到大哥哥小心地把她的作品折疊起來放進他內衣的口袋里面便眉開眼笑,她認為是自己讓他從失戀的陰影里走了出來。她說:“大哥哥以后來這里喝咖啡的時候就不要再想姐姐了,如果不開心茵子可以陪你說說話。”
“謝謝你,茵子。我請你喝杯咖啡。”
茵子連忙搖頭地:“我不喝,這是大人喝的東西,我怕苦。”
“那么請你喝杯飲料吧。”
茵子說:“我喜歡橙汁。”
楊忠一招手向店員要了杯橙汁,一會兒后是田老師親自端到桌面上來的。茵子和楊忠一的聊天田老師在吧臺上看得一清二楚,田老師想不到茵子會和這里的客人聊得投機,他想能夠接受茵子的客人都是心地善良的人。于是對楊忠一友好地點點頭,一面對茵子說:“小畫家今天交到了新朋友了。”
茵子雖說是智障,但畢竟不是白癡。她低下頭,彤紅的兩腮浮現出可愛的小酒窩。田老師看出這是少女的靦腆,笑道:“今天沖茵子的面子,兩位的消費全部免單。”
茵子笑得更甜,說:“謝謝田老師。”
楊忠一問店主:“這是您的侄女?”
田老師說:“不是,茵子是我的客人,也是我的朋友。她的家人在那里。”
楊忠一順著田老師所指的方向回頭望去,看到一個中年男人正慵懶地在椅子上打著盹,田老師說這個男人是茵子的監護人,茵子聽后趕忙糾正道:“他不是,他叫王老帥。”
楊忠一不懂“王老帥”的意義,田老師給他解釋這名字的來由楊忠一這次也放開性子地大笑了起來。
和茵子談天能夠讓楊忠一感覺輕松,茵子的智力好像只停留在11歲的階段,思想雖稚嫩但處處流露出童真。在成人世界里和成年人打交道,彼此提防相互利用讓人產生戒備心理,面對茵子楊忠一似乎回到了年少時的那種兩小無猜的心態,和茵子交朋友是件好事,至少這個女孩子不會猜忌他不會利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