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瘦猴厲聲喝止,臉色煞白如紙,九柄飛刀在他身前劇烈震顫。他死死盯著方毅胸前爆發的能量圈,那毀滅性的氣息讓他靈魂都在顫栗!
而引發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綠發如藻、身穿冰藍長袍的身影,依舊靜立原地,空洞冰冷的眸子毫無波瀾地看著方毅被炸飛、噴血、撞墻。他甚至再次舉起了那個青翠欲滴、溫潤如玉的葫蘆,對著壺嘴,冰冷而優雅地啜飲了一口碧綠色的液體。葫蘆表面水波般的紋路微微流轉,散發出的淡淡草木清氣,在這狂暴毀滅的能量場中顯得格格不入又異常醒目。
就在塔山和瘦猴以為方毅必死無疑之際——
異變再生!
那爆發的三色能量漣漪中心,方毅胸前那猙獰的傷口深處,一點極其微弱、卻純粹到令人心悸的淡藍色光芒,驟然亮起!
那光芒,并非能量爆發的外泄,而是源自他血肉骨骼的最深處!它冰冷、死寂、帶著一種穿透萬物的湮滅氣息,與鳳九指尖的藍焰如出一轍!在這點藍光亮起的瞬間,狂暴爆發的冰藍毒力、暗金符文之力、玉白生機之力,如同百川歸海,瘋狂地向那一點坍縮、匯聚!
“呃…呃啊…”方毅喉嚨里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身體劇烈地抽搐著。胸前爆發的毀滅性能量圈急速收縮,最終完全沒入那一點淡藍光芒之中。光芒微微閃爍了幾下,漸漸穩定下來,不再刺眼,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深邃。
光芒的中心,那原本猙獰的血肉模糊的貫穿傷,此刻竟已…愈合!
不,不是愈合!
那處皮膚光滑如初,但顏色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冰藍與淡金交織的琉璃質感!而在琉璃般肌膚的正中央,赫然烙印著一個極其復雜、玄奧的圖案——那圖案由無數細密到極致的冰藍與暗金線條構成,核心處是一個小小的、旋轉著的、仿佛能吞噬光線的深藍漩渦。整個圖案,正是一個鎖孔的形狀!
“鑰匙…”冰冷無波的聲音再次響起,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走廊。綠發身影空洞的目光,終于在那新生的“鎖孔”上停留了一瞬。
與此同時,方毅識海中的尖嘯戛然而止!
那口懸浮的九星棺,棺槨表面原本瘋狂蔓延的暗金紋路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邃、更加內斂的幽暗。棺蓋緊閉,但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沉凝、帶著一絲湮滅萬物氣息的波動,從棺內隱隱透出。它不再抗拒那被金書淬煉過的醉夢本源,反而將其徹底吞噬、融合,成為了自身力量的一部分。一股微弱卻精純的“不詳”之力,帶著一絲冰寒的醉意,開始在方毅干涸的經脈中緩緩流淌,修復著他破碎的軀體。
方毅癱倒在墻角的凹坑里,渾身浴血,臉色慘白如鬼,氣息微弱到了極點。但他胸口的劇痛消失了,靈魂的撕裂感也緩和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虛弱和…一種與胸前那“鎖孔”隱隱相連的奇異感覺。他艱難地抬起眼皮,模糊的視線中,那個綠發身影依舊靜立如冰雕,手中的青翠葫蘆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樓下,盤膝而坐的莫無鋒猛地睜開雙眼!他身前的地面上,無聲無息地出現了數道深達寸許的劍痕!他臉色微微發白,眼中卻爆發出難以抑制的精光與震撼!就在剛才,一股混合了極致冰寒、劇毒、生機、醉意與湮滅氣息的奇異波動,如同最鋒利的刻刀,在他通明劍心上狠狠劃過!那一瞬間,他仿佛窺見了一條前所未有的、充滿了生死劇毒、醉生夢死的…絕劍之道!
塔山和瘦猴看著墻角氣息奄奄、但胸前傷口詭異“愈合”并烙印著神秘圖案的方毅,又看看那靜立飲葫蘆的綠發身影,巨大的震驚和寒意讓他們徹底失語。聚寶樓頂層,只剩下方毅微弱的喘息,和那青翠葫蘆偶爾被舉起時,液體晃動的細微聲響。
聚寶樓頂層的死寂,被方毅胸腔里拉風箱般的喘息聲撕破。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胸前那冰藍暗金交織的琉璃狀“鎖孔”,傳來陣陣深入骨髓的冰冷與隱約的灼痛。九星棺在識海中沉浮,幽暗的棺槨表面流淌著新生的、融合了醉夢本源與湮滅氣息的暗沉光澤,力量在緩慢復蘇,卻帶著一種陌生的、仿佛沉睡了萬載的沉重感。
塔山和瘦猴僵硬地站在原地,如同被無形的冰線捆縛。那綠發如藻、冰藍長袍的身影(鳳九)帶給他們的壓迫感,遠超任何影狩,甚至超越了斧爺的狂暴。他空洞的眸子掃過墻角氣息奄奄的方毅,最終落在那琉璃鎖孔上,冰冷的唇線似乎極輕微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覺。
“鑰匙…成了。”依舊是毫無波瀾的聲音,卻像冰錐鑿進每個人的識海。
他不再看方毅,仿佛那只是一件完成了的作品。托著玉帛和金書的雙手微微一攏,兩件奇物化作流光沒入寬大的袍袖。隨后,他解下腰間那青翠欲滴的葫蘆,對著壺嘴,又冰冷而優雅地啜飲了一口。碧綠的液體滑過蒼白的喉結,那淡淡的草木清氣似乎中和了一絲他身上揮之不去的死寂海腥。
樓下,莫無鋒盤膝而坐的身影猛地一晃,“哇”地吐出一小口鮮血,臉色瞬間灰敗下去,但眼中精光更盛,甚至帶著一絲癲狂的喜悅。那混合了劇毒、生機、冰寒、醉意與湮滅的奇異能量場雖已消散,但其殘留的“道痕”如同最烈的毒藥,深深烙印在他的通明劍心之上。他閉目凝神,指尖無意識地在地面劃動,留下道道深奧扭曲、散發危險氣息的劍痕——他在捕捉,在消化那源自方毅胸前鎖孔爆發出的、暗含生死劇毒之理的“絕劍”雛形。
鳳九飲完葫蘆中的液體,空洞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聚寶樓的穹頂,望向無盡的夜空。他并未言語,只是將青翠葫蘆重新系回腰間。那葫蘆溫潤的玉色光澤,與他周身的冰寒死寂形成詭異的和諧。
“前輩…”陳冰倩鼓起勇氣,聲音帶著顫抖。她看著墻角幾乎不成人形的方毅,又看看鳳九,“他…他需要救治…”
鳳九緩緩轉過頭,空洞的眸子落在陳冰倩身上。那目光沒有任何情緒,卻讓陳冰倩感覺血液都要凍結。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炒勺,指節發白。
“死不了。”鳳九的聲音冰冷無波,“鑰匙既成,自當…開門。”他的目光再次掃過方毅胸前的鎖孔,又移開,仿佛在評估一件工具的狀態。“酒…醒了…見…真章。”
話音未落,他腳下無聲地蔓延開一片薄薄的冰霜。冰霜并非純白,而是帶著深海般的幽藍。他的身影在冰霜中開始變得模糊、透明,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跡。
“等等!”方毅掙扎著發出嘶啞的聲音,血沫從嘴角溢出,“鳳九前輩…鑰匙…開什么門?冰宮…宮主…托付…”
鳳九即將完全消散的身影微微一頓。他并未回頭,只有冰冷的聲音如同從九幽傳來,清晰地送入方毅耳中:
“門…在墟里。鑰匙…是你的命。活到…開門時…自會…知曉。”聲音頓了頓,似乎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近乎嘲諷的意味,“至于…宮主?呵…她等的…就是這把…帶血的…鑰匙。”
最后一個字落下,冰霜連同鳳九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空氣中,只留下一縷淡淡的、混合著海腥與奇異藥香的冰冷氣息,以及那句如同詛咒般的話語在死寂的走廊里回蕩。
“帶血的鑰匙…”方毅咀嚼著這句話,胸前的鎖孔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仿佛在回應。九星棺在識海中發出低沉的共鳴,那暗沉的光澤似乎又深邃了一分。
“毅哥兒!”塔山和瘦猴這才如夢初醒,猛地沖到方毅身邊。塔山小心翼翼地將方毅從墻角的碎磚里扶起,龐大的身軀微微發抖,不敢觸碰他胸前那詭異的琉璃鎖孔。瘦猴則飛快地檢查方毅的傷勢,臉色難看至極——外傷在玉帛殘留的生機下詭異愈合,但內里氣息紊亂虛弱,靈魂更是如同風中殘燭,更別提胸前那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鑰匙”。
“先離開這里!”陳冰倩強壓下心中的恐懼和震撼,當機立斷。她看向樓下,莫無鋒依舊沉浸在悟道狀態,對外界不聞不問。而那些普通的賓客早已在之前的混亂中逃散或被影狩獵殺,整個聚寶樓如同鬼域。“影狩雖然退了,但難保不會再來!還有天權坊的守衛…”
她的話提醒了眾人。雖然鳳九驚退了最強的影狩,但影狩首領逃走時那怨毒的意念猶在耳邊。而且,聚寶樓被破壞成這般模樣,天權坊的勢力絕不會善罷甘休。
“走…去…聽濤雅筑…”方毅虛弱地吐出幾個字。那是夢婷老師的地方,相對安全,也有足夠的藥物。
瘦猴點頭,迅速背起方毅。塔山則小心翼翼地抱起昏迷不醒、氣息微弱的陳思宇。陳冰倩在前引路,警惕地感知著周圍陰影的動靜。
一行人如同驚弓之鳥,借著夜色和聚寶樓廢墟的掩護,艱難地向聽濤雅筑潛行。方毅伏在瘦猴背上,意識昏沉,胸前的鎖孔如同一個冰冷的烙印,不斷散發著寒意,也隱隱與識海中的九星棺產生著微弱的聯系。鳳九的話如同魔咒般在腦海中盤旋——“鑰匙…是你的命…活到開門時…帶血的鑰匙…”
他感覺自己的命運,被一只冰冷無情的大手,徹底推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血色軌道。而軌道的盡頭,是那神秘的“墟”,和一把需要用鮮血與生命去開啟的門。
聽濤雅筑的竹門在望,陳冰倩剛松了口氣,卻猛地頓住腳步,臉色煞白。
竹苑門口,一個身影靜靜地佇立著。
不是夢婷,也不是陳天。
那人身形佝僂,拄著一根黝黑不起眼的拐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衣服,褲腿一支挽到膝蓋,露出干瘦如同枯枝的小腿和…一只木質的假腿。他背對著眾人,仿佛在欣賞院中的青竹。晚風吹拂著他花白稀疏的頭發,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泥土、陳年草藥和淡淡尸氣的詭異氣息彌漫開來。
正是詭村的八爺!
他似乎察覺到眾人的到來,緩緩轉過身。那張布滿深刻皺紋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渾濁,卻又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平靜地掃過狼狽不堪的方毅、塔山、瘦猴,以及他們背負的傷員,最后落在方毅胸前那無法忽視的琉璃鎖孔上。
他的目光在鎖孔上停留了片刻,渾濁的眼底深處,似乎有極其微弱的光芒一閃而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東西…拿到了?”八爺的聲音沙啞干澀,如同兩塊粗糙的石頭在摩擦,沒有任何詢問或關心的意味,仿佛只是在確認一件預定貨物的交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