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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守棺人

第十六章 星河垂釣

天命守棺人 心靈的繪畫 3102 2025-06-15 20:15:35

  方毅強忍著眩暈和胸口的冰冷劇痛,艱難地抬起頭。夜色下,八爺渾濁的眼珠里映不出任何星光,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他明白八爺問的是什么——不是醉夢玉樽,不是聚寶樓的驚魂,而是鳳九以近乎殘酷的方式在他身上鍛造出的這把“鑰匙”。

  “……拿到了。”方毅的聲音嘶啞干澀,每一個字都牽扯著靈魂的虛弱,“但…它在我身上。”他無法移動,只能用眼神示意胸前那無法忽視的琉璃鎖孔。

  八爺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冰藍暗金交織的復雜圖案上,渾濁的眼底似乎有極其微弱的漣漪蕩開,快得讓人無法捕捉。他沒有說話,只是那拄著黝黑拐杖的手,指節微微收緊了些。一股無形的、沉重如山的壓力驟然降臨,并非針對所有人,而是精準地壓在方毅身上!這股壓力不蘊含殺意,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索取意志,仿佛要將那“鑰匙”從他骨血里硬生生剝離出來!

  “呃!”方毅悶哼一聲,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豆大的冷汗從額角滾落。九星棺在識海中爆發出尖銳的抵抗鳴響,琉璃鎖孔光芒急閃,冰寒與劇痛瞬間加劇!瘦猴和塔山同時感到背上的方毅身體猛地繃緊、下沉,如同承受著萬鈞重擔。陳冰倩驚呼一聲,想要上前卻被那股無形的壓力推開數步。

  就在方毅感覺自己靈魂都要被這股壓力碾碎,意識即將陷入黑暗的瞬間——

  嗡!

  一種奇異的、仿佛來自遙遠天外的震顫,極其輕微地拂過聽濤雅筑的院落。

  這震顫并非聲音,更像是一種空間的漣漪,一種時間的錯位感。八爺施加在方毅身上的沉重壓力,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間蕩開、消散無形!

  八爺渾濁的雙眼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波動!他猛地抬起頭,望向院中那片小小的池塘!不是戒備,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驚疑!

  池塘水面,原本倒映著稀疏的星月。但此刻,那水面不再平靜,也不再倒映此界的天空。它變得深邃、浩瀚,如同截取了宇宙的一角!無數璀璨的星辰在其中旋轉、生滅,形成一條橫貫“水面”的壯麗星河!

  而在那星河中央,水波(或者說星輝)微微蕩漾之處,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極其普通的老者。頭戴破舊的寬檐斗笠,身披一件洗得發白的蓑衣,身形瘦削,皮膚黝黑粗糙,布滿風霜的溝壑。他盤膝坐在一片虛無的星光之上,手中持著一根青翠欲滴、仿佛剛從山澗折下的細長竹竿。竹竿前端垂落一根近乎透明的絲線,沒入下方浩瀚的星河之中。

  他就那么靜靜地坐著,背對著所有人,仿佛亙古以來就在那里垂釣星河。沒有強大的氣息外泄,沒有驚天動地的威壓,只有一種返璞歸真的寧靜,一種與腳下浩瀚星河融為一體的和諧。

  然而,這平凡到極致的景象,落在方毅眼中,卻掀起了滔天巨浪!因為他駭然發現,整個聽濤雅筑的院落,塔山、瘦猴、陳冰倩、八爺…甚至那昏迷的陳思宇,連同他們周圍的空間,都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風停了,竹葉懸在半空,塔山臉上凝固著焦急,瘦猴保持著背負的姿勢,陳冰倩驚愕的神情定格,八爺眼中那抹驚疑也僵在那里…時間,在他們身上靜止了!

  唯有方毅的意識還在運轉!唯有他,能“看”到這星河垂釣的景象!他感覺自己仿佛被剝離出了正常的時間長河,墜入了一個只有他和那垂釣者的未知時空碎片!

  這詭異到極點的一幕,讓方毅的靈魂都在顫栗。他想開口,卻發現自己連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以意識“注視”著那垂釣星河的老者。

  老者似乎察覺到了方毅的“注視”。他并未回頭,只是握著青翠竹竿的手,極其輕微地向上提了一提。

  嘩啦——

  沒有水聲,但方毅的意識中卻清晰地“聽”到了星河流淌、星輝濺落的聲響。那根沒入星河的透明絲線被提起,末端…沒有魚鉤,也沒有魚餌。

  絲線的盡頭,凝聚著一滴液體。

  那液體如同最純凈的琥珀,又似凝固的月光,散發著柔和、溫潤、充滿無盡生機與智慧的光芒。它并非實體,更像是一滴純粹的光、一滴凝練的“道”。

  老者手腕再一抖。

  那滴晶瑩的“光餌”,脫離了絲線,并未墜回星河,而是如同擁有生命般,無視了空間的阻隔,朝著方毅…不,是朝著他胸前那劇烈閃爍、抵抗著八爺壓力的琉璃鎖孔,輕盈地飄飛而來!

  速度不快,卻帶著一種無法閃避、無法抗拒的韻味。

  方毅心中警兆狂鳴!鳳九鍛造這把“鑰匙”的過程痛苦而詭異,這未知垂釣者拋來的東西,又是什么?是福是禍?

  他想掙扎,想調動九星棺的力量,但在這種時空凝滯、唯有意識存在的狀態下,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滴晶瑩剔透、散發著溫潤智慧光芒的“光餌”,無聲無息地沒入了他胸前琉璃鎖孔的核心——那個旋轉著的、仿佛能吞噬光線的深藍漩渦之中!

  沒有爆炸,沒有痛苦。

  只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溫潤暖流,如同初春解凍的溪水,瞬間從那鎖孔涌入!這股暖流帶著浩瀚的生機,滋養著他千瘡百孔的身體;帶著清明的智慧,撫慰著他飽受創傷、瀕臨崩潰的靈魂;更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包容與理解的氣息,仿佛一位睿智的長者,看穿了他所有的掙扎、痛苦與迷茫,無聲地給予慰藉。

  九星棺的尖銳抵抗鳴響,在這股溫潤暖流的沖刷下,瞬間平息下來,棺槨表面的暗沉光澤變得柔和內斂。琉璃鎖孔上那冰藍與暗金交織的線條,似乎也少了幾分戾氣,多了一絲溫潤的光澤。方毅感覺壓在靈魂上的萬鈞重擔消失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與虛弱后的溫暖包裹了他,仿佛在無盡的冰寒黑暗中,終于看到了一盞指引的燈火。

  這時,那背對著他垂釣星河的老者,終于緩緩轉過頭。

  斗笠下,是一張飽經風霜卻異常平和的臉龐。他的眼睛不大,卻異常明亮清澈,如同孩童,又似看透萬古滄桑的智者。他的目光落在方毅胸前那吸收了他“光餌”的鎖孔上,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極淡、極溫和的笑意。

  沒有聲音在方毅意識中響起,只有一道清晰的意念,如同清泉流淌心田:

  “善緣已結,小友珍重。此餌…或可…暫解燃眉。”

  意念落下,老者轉回頭,手中的青翠竹竿再次輕輕一甩,那透明的絲線重新沒入浩瀚的星河之中。他盤膝坐在星河上的身影,連同那片倒映著宇宙的“水面”,如同被風吹散的沙畫,開始迅速變淡、消散。

  在身影徹底消失的最后一瞬,方毅似乎看到老者握著竹竿的手,對著下方凝固的八爺方向,極其隨意地…向下虛按了一下。那動作輕描淡寫,如同拂去一粒塵埃。

  下一刻,時空的凝滯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毅哥兒!你怎么了?!”

  “方毅!撐住!”

  陳冰倩和瘦猴焦急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風重新吹動了竹葉,塔山臉上的焦急恢復了動態,陳冰倩沖了過來,八爺眼中那抹驚疑瞬間化為更加深沉的、難以窺測的凝重,他拄著拐杖的手明顯握得更緊,渾濁的目光死死盯著方毅胸前那似乎多了一分溫潤光澤的琉璃鎖孔,仿佛要將其看穿!

  方毅猛地吸了一口氣,如同溺水之人浮出水面。胸前的冰冷刺痛感被一種奇異的溫潤取代,靈魂的虛弱感大為緩解,一股平和的力量在體內緩緩流淌。他看向八爺,對方身上那股無形的、欲索取鑰匙的沉重壓力,不知何時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凝滯的未知時空碎片里,一位垂釣星河的神秘老者,向他拋下了一滴蘊含生機與智慧的“光餌”,結下了一份善緣,并…似乎替他暫時“按”住了八爺的索取之意。

  “我…沒事。”方毅的聲音依舊虛弱,卻多了一絲劫后余生的平穩,他看著八爺,眼神復雜,“八爺,您要的東西…現在…拿不走。”

  八爺沉默著,那渾濁的眼底深處,翻涌著驚濤駭浪。他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方毅胸前的鎖孔一眼,仿佛要將那上面殘留的一絲不屬于此界的溫潤星光烙印在靈魂深處。他緩緩轉過身,那只木質的假腿敲擊著青石板,發出“篤、篤、篤”的聲響,佝僂的身影慢慢融入了雅筑外的夜色之中,只留下那股混合著泥土、陳藥與尸氣的詭異氣息,久久不散。

  危機似乎暫時解除,但方毅心中雪亮。八爺的索取只是被那神秘垂釣者“暫按”了下去,遠未結束。而他胸前的這把“鑰匙”,不僅連接著鳳九口中的“墟”與那扇未知的門,如今更沾染了一位垂釣星河的神秘存在的“善緣”。未來的路,更加撲朔迷離,也更加兇險莫測。那滴融入鎖孔的“光餌”,是救命的甘霖,還是另一重更深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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