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終于答應去我家見父母。多日同居，馬上修成正果。提前跟父母商量好了接待禮儀，大有見面定親的意思。一路輾轉，終于到家。小晴沒覺得累，把小晴介紹給父母的時候，她有些害羞，但終歸和平常的舉止沒太大差異。父母給見面禮的時候，她推脫了好幾次，求救似的看著我。我接過紅包，塞進了她的包里，這樣莊重的見面禮受贈儀式才算結束。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好像水到渠CD一派欣喜，如果跟親友聊起來，也仿佛一定會在話語間閃著喜慶的祥和氣息。見了面，就差問婚期了。父母的疑問好了嘴邊又化成了其他客套話。
在家呆了幾天，領小晴在村外的田野里轉悠。帶她去高高的大堰上看風景，堰上高大的白楊樹間，十月的風依舊帶著夏天的涼爽，而涼爽中又透露了干燥。小晴坐在旁邊看著坡下的秩序井然的稻田，她坐在那里，清得像一頁紙。她微笑著沉默，好像我們之間不必要說一句話。
——“在想什么？”
——“沒有想什么？“
——”很少來農村吧？“
——”來過，幫親戚家掰過玉米。先把玉米砍倒攏成一排排，再從倒下的玉米顆上摘下玉米穗攏成一堆，最后把成堆的玉米裝車運回家曬起來。最好的時候，是撿嫩玉米的時候，回家煮上一大鍋。“
——”沒想到你也參加過生產勞動。“
——”有什么稀奇？“
是啊，有什么稀奇？只是這些農活，弟弟做的都比我多。一門心思得在鄉鎮上學，家里的農活，干的少多了。正當我在想著的時候，小晴疑問我難道沒有做過農活？
——”當然做過。小時候，村里有幾年流行養蠶。于是各家各戶都種有桑樹地，養蠶的時候，我們就去采桑葉。桑樹地被集中劃歸在一片地方，一排排的桑枝成灌木整齊得排在地里，每塊地都很窄很長。每年都要給桑樹剪枝，等到春天新枝長出來的時候，桑樹上的蟲子也跟著長出來。蟲子黑黑的，有兩個指頭那么長，有棉簽那么粗，有的更小更細。這些蟲子直愣愣得站在樹枝上，蟲子的頭伸向空中，和新長的桑樹之成一定角度，不仔細看，仿佛是新枝又長出來的小枝。把這些蟲子捉進袋子里，或者用手捏死。當然捏死是比較惡心的，這些蟲子的身子肉肉的，一捏會有綠色的血弄在手上。所以一半是裝在袋子里。每年消滅了蟲子之后，桑葉才開始長出來。
桑葉長出來之后，就可以不斷采摘。這時候，家里的蠶卵也已經孵化成小蠶了。小蠶的頭像馬頭，它們吃桑葉的時候，發出颯颯的聲音。拉的屎是黑色的顆粒。等筐里桑葉吃的差不多的時候，就要把蠶放到另一個新的蠶筐里。再鋪上新采來的桑葉。蠶的身子一節一節的，把它放在手上，肚子下的兩排類似于爪子的吸盤會把手吸住，扯下來一點都不疼，但有點癢。所以換桑葉的時候，基本是把蠶一個個捏到新筐里的。“
——”不咬人？“
——”當然不咬。這些活一般都是媽媽來做。我們偶爾幫個忙。幫蠶換筐的時候，必須要洗干凈手才可以。當然，這種活，女孩子干的多。你要來，也會被要求去換蠶的。“
——”那現在還有沒有養蠶，我馬上去幫忙！“小晴邊說，邊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我一把拉住小晴，想繼續說下去。于是把手指向了大堰的東北方向。
——”你看。在那里就是曾經種桑樹的地方。漫野的一大片，都是桑樹，桑葉茂盛的時候，走在桑樹地的道路上，像是在檢閱雄壯的隊伍。“我又把手指到了東南方向。
——”這一片，種滿了花生，大豆或玉米。“越說越興奮，轉過身，把手指向了西北邊。
——”你看那邊，有一大片地方，是用來做菜園子的。家家戶戶都有自己的菜園子，專門用來種菜，家里沒有菜了，直接過來采，特新鮮。“說著又指向了西南邊。
——”那里全部用來種水稻，你看這堰下的水渠，就是通往稻田的。夏天的時候，布谷鳥開始叫，田地里田埂上滿是忙碌的人群，都在那里拔稻秧，插秧。“
我越說越興奮，越說越激動。小晴看著我激動的表情，一下子摟住了我，對我親了一大口。
——”別激動，別激動！坐好，慢慢說慢慢說——“
小晴像安撫孩子一般安撫著我。我就在那里望著腳下的田地發笑。
——”現在很多人去城里務工了，有些田地包給了一些承包戶，這些人集中起來種植一種作物，待收成賺了錢，每年分給租戶一些錢。現在田地里基本很少能分清楚誰家地在那里，也很少有人家因田埂地頭而吵架的了。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沒有。我聽著很精彩。說的很畫似的。“
——”話？“
——”田野風景畫。“
——”噢。“
——”其實現在全種上水稻也蠻好的啊！“
——”是啊。還是有人在家里種地的。“
——”你們家的地呢？“
我指了指東西南北四個方向。說這四個方向都有，但有些土地也被政府收買做規劃用了，比如公路、綠化什么的。
——”帶我去看看？“
——”我只能帶你去一塊的看，因為只記得那一塊，就是種桑樹的那一塊。現在早換上了玉米了。“
——”好啊，趕緊去吧！“
——”行，你不要害怕。玉米很高的噢！走在里邊，小心有人出來會嚇你一跳噢！“
小晴沒有回答，格格得笑著。我們起身走了兩步，小晴開始拉著我在大堰上跑起來。
——”告訴我往哪里去，咱們來賽跑。“
——”真的要跑嗎？“
極目望去，我指了一個最遠的方向給小晴看。小晴打了我一下。
——”你以為要跑馬拉松呀？“
——”要不呢？既然要跑了，那還不撒開腿跑？你看大地多么廣闊！“
——”行了，開始預備跑！“
小晴沒說完，騰地一下竄出去了。等我反應過來，她已經跑出有五米遠了。
——”跑慢點！“
雖然這么說，我也是火箭般得竄出去，很快追上了她。小晴見我快追上了，加把勁往前跑，我只有慢下來。這樣追她，肯定會跑出問題來的。小晴在我三兩步的地方跑著，臉憋得通紅，上氣不接下氣。我在后邊不緊不慢得跑著，邊跑邊招呼小晴。
——”你等等，停下來！“
這樣子跑了有二十米，一個路人騎車路過，很疑惑得跟著小晴，問小晴沒事吧？小晴擺擺手說沒事，那個人瞅了一下我便騎走了。待那個人騎遠了的時候，小晴忍不住捂住肚子倒下了。等我跑到她面前，她正火紅著臉坐在地上，對著我大笑，大口喘著粗氣說不上話。
——”剛才過去的那個人，還以為你是流氓呢！要停車下來打你！“說完小晴就哈哈大笑。
我鄙夷得看著她，有什么好笑的？這樣都能笑的跟個瘋婆子似的，幾時笑點這么低了？小晴看著我困赧的表情，笑的更厲害了。于是我也坐下，靜靜得看著她笑。小晴邊笑邊咳嗽，還大聲得喊起詩來
——啊！我要變成大地
讓陽光照耀著自己
當春風來的時候
我向它表示溫柔的愛意
當夏風來的時候
我給它最熾烈的濃綠
秋風不要來噢
它染黃了我的發髻
冬天啊，東風
只有送來大雪，
是對抗戰嚴寒最大的鼓勵
啊！我要變成大地
變成陽光
變成農田
變成大堰
變成布谷鳥
變成大堰里的風田野里的風水渠上的風
啊！我要變成一切美好的東西
要陽光永遠不要離去！
我看著小晴發瘋似的向著天空，閉著眼睛大喊！跪下趕緊抱住她。小晴終于停止了喊詩，把臉埋在我懷里，喘著粗氣。
——”寶貝，你詩興大發呀！看不出來！“
小晴埋在懷里不說話，突然抬起頭瞪大了眼睛看著我，臉蛋通紅。我湊過去想親她，卻被她的手一把擋開。
——”俗，破壞雅性！“
說完又把頭埋進了懷里。在我們旁邊，又有人騎車走過，還吹起了口哨。
——”總不能在大馬路上坐一天吧？“
我拍了拍小晴的肩膀。小晴猝不及防把我推到，順勢趴在我身上，按著我狠狠親了一口，爬起來就跑。只見站起來的她，走的東倒西歪，好像要摔倒的樣子，哪里還有跑的力氣？我趕緊爬起來，把她扶住。
——”寶貝，淡定淡定！你爆發力太強了，我HOLD不住啊！“
——”都怪你！我說賽跑，你就真答應啊？再等我歇一會，一定要跑到終點，還沒比個輸贏呢！“
——”從目前來看，是你贏了啊！“
——”那——“
——”夫人，就請讓在下扶您走一會吧？咱可站不住了！“
我忍住笑，堅定得擁著小晴往前走。小晴突然停住了腳，瞪著我不說話。
——”你也知道我走不動哈？“
小晴停下來，凝視著我。一種嚴肅的風好像從我們眼前刮過。我緊張了一下。看到一絲狡黠的笑意飄在小晴的眼角。
——”哦！太好了！我終于有機會背我媳婦了！媳婦上來，我要背起大地了！“說著蹲下來，讓小晴爬到背上。小晴半天沒動，我抬起臉來看她。剛才通紅的臉，現在變成了裴紅。小晴捂著嘴在那里笑，就是不行動。我又站起來。裝作很嚴肅的樣子，問小晴要干嘛。小晴推開我，笑著慢慢往前走。我跟在她身旁。她突然跑了起來。一直跑一直跑，知道跑到了剛才手指向的地方。小晴站在那里得意得等著我，看我并沒有很累的樣子。一直笑瞇瞇得看著我，并轉身往前走。帶我趕上去，走了兩步之后，小晴停下來，得意的要求我背著她。
——“嘿！你這小娘子，原來憋著陰招呢！你看我剛跑完——”
——“賤妾現在身體巴適，敢問相公如何是好哇？”
——“得，你上吧！”
我趕緊蹲下。
——“上！”
小晴很聽話得爬到背上。與剛才跑步的劇烈運動相比，小晴爬到背上，好像沒有重量一樣。
——“小晴，咱到底多少斤？”
——“88”
——“我說怎么沒重量呢！”
——“那不更好？”
——“呃？”
——“怎么了？”
——“沒什么——”
——“你嫌棄我瘦？”小晴邊說，邊開始用手打我的臉和頭。用的力并不重，想一股軟綿綿的風往臉上涌過來！
——“停，我要——”
說著趕緊放下了小晴。小晴被個到地上，腳還沒有站穩，我就結結實實得背著她打了一個大噴嚏。
——“打噴嚏了！”
小晴被我的樣子逗樂了。
——“上來，接著背。“
——”不背了，看把你嬌慣的，哼！“
——”不是啦。才背了兩步，不過癮。“
——”偏不。“小晴邊說便往前走。
——“你要是不上來讓我背，我就不一直蹲著。”
——“那你就蹲著好了。”小晴邊說邊走，走的更來勁了。
我們辦法，就蹲著往前挪。挪著走，挪著跑。小晴一轉身，看到我正臉通紅的往前挪，不禁哈哈大笑！看她笑，我索性坐在了地上。小晴笑著走過來，幾乎要把我撲倒，跪在我身邊，捧著我的臉。
——真紅！
——別逗！
——現在讓你背，恐怕你都起不來了。你的一片赤誠，我都看到了！都把臉頂紅了！哈——起來吧！
——不！
——好吧！等著你！
坐在路旁靜靜得歇著，小晴也坐在身邊，滿臉笑顏像是彌勒佛一樣，嘴笑的好像不會合上了一樣。
——傻瓜。
——干嘛啊真是？
——說真的，咱其實可以再胖點。
——你怕什么？
——人家說“腚大好生娃”
——你嫌棄我啦？
——“怎么可能？”
——“就是！”
——“好吧！我錯了。”
——“哼！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說實話？男孩。”
——“重男輕女。”
——“兒子可以保護母親啊！”
——“女兒是父母的小棉襖啊！”
——“其實最好投胎生個男孩。等哥哥五六歲的時候，再給他生一個妹妹。小妹，小妹，聽著我好聽。不能讓投胎是女孩。”
小晴咬了咬嘴唇，站起來，微笑著兀自往前走。
——“怎么了嘛？”
——“那如果第一胎是女孩，總不能不生吧？”
我支支吾吾著不知怎么回答。
——“我看索性給你生十個女兒怎么樣？”
——“不行，五個都已經撐天了。女孩子個個是千金，那里好養的？女孩子養不好，像羊一樣，弄不好就被狼吃了，很苦的！”
——“要是生十個兒子呢？”
——“那每個兒子應該個個很有意思！”
——“看吧！就重男輕女了吧？蹲下！背著我！”
我又乖乖的蹲下，背起了小晴。
——“開玩笑啦。干嘛當真？”
——“這生男生女，是由你決定的。還沒生呢，你就難為我。不怕你話說的太早，我不跟你啦？”
——“不怕。你在我背上，總是跑不掉的啦！”
——“我總有著地的時候啊？”
——“不讓你著地，我要像鴕鳥一樣天天背著你！”說完我就跑了起來，好像是被自己的話語激勵了似的。小晴緊緊摟住我的脖子，貼在我后腦勺上格格笑個不停。我跑的有點累了，停下來喘口氣。小晴笑意未盡得又開始逗我說話。
——“你為什么比喻成鴕鳥？你的頭插進土里，屁股還撅在外邊，在你背上的我可怎么躲呀？這都無所謂，關鍵是你撅著的屁股——”
我轉過臉來望著她。小晴像公主一樣得看著我。
——“你要是把自己比作馬，我就可以把自己比作那個愛上馬的姑娘，我們一起變成蠶，去駿馬家的桑樹地看風景。”
蹲下把小晴放下來，捧起她的臉就親起來。小晴想反抗，卻被我勒著手沒法動彈。不知不覺我們以走到了玉米地，快到我家地頭了。在玉米地颯颯的風聲中，小晴被我親了一分鐘，掙開了，用手指著我。
——“流氓！我要回去！”
說著邊往前走。
——“什么時候能到？”
——“往前走二十米，在那個有白楊樹的地頭，兩顆白楊樹間隔有三米距離的地方，就是我家的了。”
——“你不騙我？”
——“還有幾天就可以摘玉米了。”
小晴站在地頭發愣。我從她身邊路過。
——“你干嘛？”
——“摘幾個玉米給你吃？”
——”不要，萬一不是你家地呢？“
——”我都在這住了二十幾年了，難道能看錯？“
——”就是不要嘛！我走啦！“
小晴說著頭也不回得走了。我把手里挑好的極大的一顆玉米掰了下來，想去挑第二個，小晴已經走遠了。趕緊追上小晴，摟住她。
——”你是不是害怕了？“
——”嗯？“
——”以前這是桑樹地的時候，夾道兩旁也是這么高的桑樹，桑葉十分密，但總不如玉米地恐怖。玉米地里的風，總是不那么悅耳。“
——”你是不是聽過什么關于玉米地的故事？可別嚇我啊！“小晴邊說著邊躲進了我懷里。
——”當然沒有啊！只是有人躲在里邊的時候，外邊的人看不到。“
不等我說完，小晴就開始大叫起來。我也被嚇了一跳。
——”跑啊！“
我們倆幾乎同時喊出，像個神經病似的狂奔。小晴確實跑的比我快，我舉著一穗大玉米，跟著她狂奔，一路跑到了大堰上。向西看太陽，太陽已經快偏到菜園子方向了。
小晴意味深長得看著我。我們相擁著走回家。媽媽看到我們回到家，就指著鍋里說讓我們吃玉米。我們目瞪口呆，相互吐了吐舌頭。
——”媽媽，你什么時候摘的玉米啊？“
——”上午的時候。“
——”噢“！我和小晴深深得松了一口氣。
——”怎么啦？“
——”沒什么。我說你中午怎么沒見有煮玉米啊？“
——”中午怕你們吃不過來。這剛出去玩，回來吃，等著我做晚飯，不更好？“
媽媽說完就去忙了。小晴接過玉米啃了起來。
我感覺還有什么要跟小晴說的，卻一時沒想起來。瘋了一下午，都有些疲憊了。小晴又恢復了淑女形象。我壞壞得看著她，然后告訴她要去給媽媽幫忙。她像跟屁蟲一樣得跟著我。最后我們都被媽媽趕了出來。
把小晴帶到樓上已經鋪好的床上，反鎖了門，按到床上就親了起來，小晴使勁推開我，瞪大著眼睛我問，
——“你說你是不是狼？”
我一下子沒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