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裴喜斌的行動（下）
金英浩轉身推門走進咖啡廳，邊找座位邊想著剛才的不期而遇。他一時還琢磨不出山田英男和森谷大介會是什么關系，假如他們不是朋友關系那會是什么關系呢……莫非，山田英男也是特高課的人？是啊，如果現在有人告訴他山田英男是特高課的，那他一點也不會覺得奇怪。
這個時間點，咖啡廳里沒有幾個顧客，金英浩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來。
一個女招待立刻走過來問：“先生，喝點什么？”
“一杯咖啡。”金英浩說。
“請稍等。”
女招待鞠躬離開后，金英浩靠在椅子背上，思考著最近發生在他身上的事。金谷涼子現在正努力地想從他金英浩這里找到破綻，追查“乙支勇士”組織。在過去的這段時間里，金英浩一遍一遍地回憶他和佐爾格的交往，始終沒發現可讓旁觀者生疑的細節，也就是說金谷涼子不可能從佐爾格這里查找到不利于金英浩的證據，她唯一可能做到的或許就是找到幾處疑竇而已。這樣想著，金英浩心里稍稍踏實了一些，而眼下要做的事就是盡快聯系到鄭昌榮。想到這，他起身來到柜臺前，指著放在臺面上的電話問值班的男營業員：“可以打電話嗎？”
“請。”男營業員馬上把電話機推倒金英浩面前。
金英浩拿起電話，撥通了鄭昌榮牙科診所的電話。
一部放在牙科診所接診臺上的電話雖然響起了鈴聲，但并沒有馬上有人接聽，直到響過第三聲后，才見一個女護士從一間診療室里出來，小跑到接診臺拿起了電話說：“喂喂，牙科診所。對不起，讓您久等了。”
金英浩問道：“鄭昌榮醫生在嗎？”
“是，他正在工作中，請半小時后再來電話好嗎？”女護士客氣地和金英浩說，“先生可以留下姓名嗎？”
“我姓金，是鄭醫生的一個病人。”金英浩說，“請問，下午還有預約嗎？”
“還有一位。”女護士查看預約登記簿后說，“四點以后就沒有了。”
“這樣，我四點鐘去找他。”金英浩和女護士說，“請轉告鄭醫生。”
“是，請放心。”
“謝謝。”金英浩放下了手里的電話，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看看手表，現在是午后三點。金英浩端起咖啡杯，像品嘗味道似的抿了一小口后輕輕放下了杯子。從表面上看，他像個無所事事的閑人，在咖啡廳耗時間，其實他心里正在斟酌先前還在東京時擬定的應對方案。他心里剛剛想到了幾個需要盡早撤離的人，忽然眼前又出現了裴喜斌的身影，他微笑著注視著金英浩。金英浩想，對于裴喜斌這個人，只有正面接觸才能夠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只是現在還不到這個時候。
在街上，山田英男和森谷大介并肩沿著馬路走著，森谷大介問山田英男：“山田君，剛才那位就是滿鐵的谷川英一先生？”
“就是他。”山田說。
“我早聽說滿鐵有這么個人，副總裁谷川志雄的長子。他這個人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就是一般意義上的，譬如性格什么的。”
“做事嚴謹，考慮問題很周全，專業能力很強。”山田英男略微想了一下說，“谷川室長畢業于早稻田大學，再加上他的家世，你就應該猜得到他有不少有勢力的朋友了，還有就是……有些古板，差不多是這樣了。”山田英男扭臉看看森谷大介，“你問這干嘛？”
“呵呵，不干嘛，閑扯了。”
閑坐在咖啡廳的金英浩抬腕看看手表，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他就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隨后從外衣內袋里拿出錢夾，從里面取出咖啡錢放在桌上，再把錢夾放回衣袋，這才不慌不忙站起身悠閑地走出了咖啡廳。
鄭昌榮的牙科診所里靜悄悄的，前來看診的預約病人都走了。在接診臺值班的女護士來到鄭昌榮的辦公室，敲敲門后推開門，向坐在辦公桌前的鄭昌榮說：“鄭醫生，四點鐘金先生來診所。”
鄭昌榮回答道：“知道了。”
“是。”女護士答應后，輕輕關了上門。
金英浩在東京時曾經給鄭昌榮打了個電話，告訴鄭昌榮說是先前預約的9月15號下午補牙的時間不變，他會準時前往就診的。鄭昌榮知道金英浩這是暗示他15號回新京后會去找他。他從對話中似乎感覺金英浩有什么事要和他說，可究竟是什么事，他想來想去就是猜不出。
這時，一輛出租車在離鄭昌榮的牙科診所不遠的對面馬路邊停了下來，金英浩在后車座回頭望望身后，沒發現有跟蹤的汽車，他遞給司機車費后打開車門走下車。看著出租車開走了，金英浩迅速穿過馬路，往前又走了一小段路就到了鄭昌榮的診所。
看見開門走進來的金英浩，在接診臺值班的女護士顯然對他有印象，所以很客氣地招呼道：“是金先生吧？”
“是。”金英浩點點頭。
“鄭醫生在辦公室等金先生。”
“打擾了。”金英浩說，然后朝鄭昌榮辦公室走去。
他走到鄭昌榮辦公室門前，沒等他敲門，門就從里面打開了。原來，鄭昌榮聽到了外面的動靜，知道是金英浩到了就迎了出來。
“請進。”鄭昌榮微笑著說。
“下午好。”金英浩問候道。
“返程順利吧？”鄭昌榮問道，并伸手示意金英浩坐到沙發上。
“這次去東京回新京都很順利。”金英浩在沙發坐下來后說，“這兩天一切正常嗎？”
“新京這邊一切正常。”鄭昌榮說，“你在東京發生什么事嗎？”
“是有事。”金英浩說，“我到東京后和善風君約了時間，晚上在一家咖啡廳見面。可當我在約定的時間走進這家咖啡廳時，你簡直想不到我會看見誰……”
“除了善風君還會有誰？”鄭昌榮問道。
“金谷涼子和裴喜斌！”
“他們倆？”一聽金英浩說出裴喜斌和金谷涼子的名字，鄭昌榮雖說先是驚訝，但又一想倒覺得這未必是壞事，他說，“總算搞清楚裴喜斌的身份了，看來他確實是特高課的人。”
“我當時也是這樣想的。”金英浩說，“所以，我和善風君也沒有接頭，各走各的了。”
“后來又遇到過他們嗎？”鄭昌榮問道。
“第二天，我就去開會了。午休時，我和善風君通了電話，約好晚上見面。”金英浩喝了一口茶水，接著說，“到晚上，我和善風君見面時才知道，東京特高課一個叫川越健的曾到新京和金谷涼子聯系過。東京方面懷疑佐爾格手里有一臺發報機，認為佐爾格是‘乙支勇士’組織成員，他們還知道了我和佐爾格有來往，所以他們請金谷涼子從新京這邊協助他們調查我。”
鄭昌榮沒有立刻說什么，而是沉思了一會兒才說道：“他們在新京這邊是調查不出什么的，這點我很清楚。但是，咱們還是應該重視這個情況，采取一些必要的應對措施。”
“是的，我也是這樣考慮的。”
“可是，那個川越健是怎么知道你和佐爾格有關系的呢？”鄭昌榮問道。
“說起這事，還真有些蹊蹺呢。”金英浩說，“我剛才和你說遇見金谷涼子和裴喜斌的第二天我開了一整天會，晚上才有時間和善風君在一家餐館見面。晚飯后我回家時，看到了有人送來的一封信，信封里只有一張照片，是我和佐爾格在上野公園見面時的照片。”
鄭昌榮立刻問：“誰給你送的信？”
“我問了收信的家人，說是送信的人叫裴喜斌。”
鄭昌榮一聽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很吃驚地問金英浩：“裴喜斌不是特高課的人嗎？”
“我也很奇怪，他為什么給我送照片？”金英浩一時也回答不了鄭昌榮的問題，但他想起了另一件讓人奇怪的事便告訴了鄭昌榮。“還有一件事，也讓我感到費解。”他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把在咖啡廳里裴喜斌和他告別時暗示他說這次相遇純屬偶然這件事告訴給了鄭昌榮。
說完后，金英浩望著鄭昌榮，問道：“昌榮君，你看裴喜斌會是重慶那邊的人嗎？”
“現在還很難說裴喜斌是哪邊的人……哦，告訴你一件事。我已經派人進關去重慶了，以便當面了解新建聯絡站的事，還有就是確認一下裴喜斌的身份。”
“是，咱們就靜候回音好了。”
鄭昌榮點點頭：“不過，從你剛才說的那兩件事看，裴喜斌似乎有幫助你的愿望，而且看得出他處事很機警，也很老練。我看，無論裴喜斌是哪邊的人，他的能力不容小覷。”
“從裴喜斌自報家門給我送信這件事看，他似乎是急于亮出底牌。”金英浩說，“但是，我看咱們還是見機行事為妥，畢竟金谷涼子和她背后的勢力非同一般。”
“的確如此。”鄭昌榮說，“咱們當務之急還是要做好應對突發事件的準備。英浩君有什么考慮嗎？”
于是，金英浩把他擬定的暫停原來計劃實施的幾個行動、正在進行的行動要提前結束以及“乙支勇士”組織主要領導人全部撤離新京的應對方案說給了鄭昌榮。
聽完了金英浩的應對方案，鄭昌榮問道：“英浩君不離開新京，是嗎？”
“昌榮君知道我的家庭情況，我最好的選擇就是留在新京，留在家里。”
“你的情況特殊，我尊重你的選擇。”
“那，孝利應該怎么樣安排呢？”
“就剛才來這里的路上，我也在考慮這件事。”金英浩說，“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從側面了解一下她對疏散人員這種事的看法，咱們再做決定，可以嗎？”
“好，先這樣吧。”鄭昌榮說，“我想起一件事，就是在東京時，你和善風君說過裴喜斌給你送照片的事了嗎？”
“我已經告訴善風君了。”金英浩說，“他的意見是要格外關注裴喜斌這個人，不能大意。”
“的確是這樣。”鄭昌榮點點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