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聲合上小圓鏡子,姜曉抬起眼皮,鞋跟在地板上蹭出一個圓弧,透過玻璃,她看向里面的男男女女,手放在不銹鋼的門把手上,像握住了一條魚。
還好只是一瞬,她推來門,進去。
“來了。”有人招呼她。
這是高中畢業后的第二次同學聚會,第一次是高考完大家在一起慶祝。
“來了。”她笑答,經年前一場愛多少讓她褪了幾分人前的羞澀,讓她也可以淡定地招呼一大幫子人。
姜曉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桌上只有黃啤,挨著的女人已經把著酒杯,看樣子不少酒已經下肚了。
包間里燈火輝煌,頭頂的水晶燈把每一個人臉照亮,清晰的人像映在橙黃的天花板和地磚,變得模模糊糊。姜曉只覺得這些臉很熟悉,但沒有名字;有些名字耳熟于心,卻沒有臉。模糊而陌生。
她假裝淡定地環顧一圈,沒有最最熟悉的對的上名字的那張臉。小鏡子隨著主人的動作在包里滑動,突然不動。
本來自得地把玩酒杯的女人突然湊近,紅紅的嘴唇因呼吸而翕動著。姜曉的腦袋轉完了半個圈,突然眼前被一張大紅唇塞住。
姜曉的上身不知什么時候有些駝進了椅背里,鄰座的女人突然挨上來,她的眼睛就這么和女人的紅唇對上了。
怪怪的,姜曉腦袋后仰,脊背和椅背貼合一塊,然后才坐直身子。女人的紅唇依然沒有挪動位置,但姜曉已經離開它了。
“他不要你了。”女人個子高挑,坐在椅子上比姜曉高半個頭,她斜覷著姜曉,紅唇吐出。
姜曉就要炸毛了,過去多久了,這女人一見面就提這壺,她竟然馬上就反應過來了。剛剛自己在干什么,在找他,在犯賤!精神大病!
姜曉胸口都在縮脹,她對此十分之不能平靜。她都快要嗆出口了,只聽女人又說。
“他不要我了!”手指著自己。
姜曉梗住,輕咳一下,小聲試探道:“你失戀了?”
女人萎靡不振。姜曉感覺罪過。
她確實有點草木皆兵,可他們當年那么張揚,或者是他那么張揚,他們的相戀傳得沸沸揚揚。如今他們知道了嗎?
眼睛有了些水光,燈光變得發散,她再次抬頭,環顧這群模糊的人。除了進門時那句象征性的招呼,沒有人和她搭話,或許他們像她忘了他們一樣也忘了她。
他還沒來。他們沒忘他吧,他那么閃光的人。她那么想忘都沒能忘記的人。
“睿子來啦!”有人招呼道,帶著感嘆,帶著昵稱。還真沒忘。
來人把大衣搭在椅背上,一臉陽光笑容地坐下去,“起晚了,哈哈!”
一陣哄笑,遲到無傷大雅。
看看手機,才八點零三,約的點是八點。
“好小子,不僅沒老,遲到都沒變,雷打不動遲三分鐘的到!”說話的人關掉手機屏幕,搭上芮睿的肩。
高中畢業才七年,老了才怪,姜曉的嘴角扯出一個諷意的弧。從手機屏幕上抬起眼,看向說話的男人,明顯稀疏的顱頂,發過福的肚子。
好吧,確實不怪。

龜有年
我覺得我寫的還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