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慎行嘆氣“尊駕說的不錯,薛公子若肯出手,管某自是高枕無憂,奈何公子為人高潔,不愿介入江湖紛爭。”
聞眾人嘆息,忙道“大伙也不必太過失望,經管某再三邀請,薛公子已同意屆時觀摩武林大會,有薛公子坐鎮,料來人掀不起什么風浪。”
少爺聽聞師傅居然也肯來湊這個熱鬧,興奮得一蹦老高。
眾人聽聞凝天谷傳人肯赴會,均放心不少,皆道只要大伙齊心,無論什么妖魔鬼怪來,管叫他有來無回。
少爺正歡喜間,聽身旁有人問道“師傅,那杜鵑花多大歲數?真是幾十年來都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嗎?”
他師傅答道“有關杜大俠的傳言可多了,有說是一個人的,也有說是一群人的,他有時還會同時出現在相隔很遠的兩地,別說外人沒見過他的真面目,就是被他幫過的人,也不知道他長啥樣?!?p> 熱熱鬧鬧直說到月上東山才止,管慎行獨將少爺的經歷撇去不提,鬼寨的名頭,貿然說出,只會平白增加恐慌混亂,何況妖女既已失令箭,會不會再來洞庭也是未知數。
早有幫眾備下宴席,少爺正要開溜,管慎行已然瞧見,叫人去架了來見過石幫主劉莊主等人。
石幫主微笑道“少爺長得越發俊了,我那犬兒與少爺一比,真是不堪之極?!被5蒙贍斆Φ馈安桓也桓?,石幫主過譽,石賢侄實實的比好問強上百倍,好問愧煞?!?p> 原來石泰有一獨子石南,比游好問還小兩歲,心氣卻不可同日而語,小小年紀便已立下報國之志,石泰雖不舍,終究拗不過,去年送愛子到京中鍛煉去了。
到了此時,少爺也只好陪幾位重要人物去見大哥。
石泰見義弟精神雖好,卻難掩落寞之色,身子也甚是消瘦,不覺落下淚來。成旭川笑道“怎好勞動大哥前來?早知大哥想念我,我就是爬也要爬去金沙江看大哥。”石泰斥道“快別胡說,你盡管休息,待你好了,大哥陪你游遍天下名山大川?!?p> 成旭川搖頭道“還要休息?我早躺夠了,可恨老管人如其名,管得我忒緊,每隔三五日才允我見人說話。還有那郭希,說是去籌備武林大會,忙得連家也不回,更是不見我了,我這個幫主已被人遺忘了?!?p> 石泰知成旭川尚不知郭希身死,心中難過,道“武林大會有郭希等人去忙,大哥不必操心,屆時也就來三五個人比劃幾下罷了?!?p> 成旭川笑道“我不操這份閑心,什么百花令武林盟主,盡是些身外之物,過眼浮名,只要長青幫上下兄弟們平安,我于愿足矣?!?p> 石泰心中暗道“我這老弟二十來歲就當上長青幫幫主,多年來的所作所為,黑白兩道無不敬服,只可嘆積勞成疾,更可恨惡人趁其病弱,大行猖獗。唉,經過這件事,長青幫以后在江湖上的威望,恐怕要大打折扣了?!?p> 不敢再想,劉莊主等人也是強作歡顏,只拿好話來安慰。
少爺低得脖子也酸了,總算各人需用晚膳,成幫主也精力不濟,不敢讓他多勞神,眾人辭了出房。
少爺如蒙大赦,酒席說什么也不吃了,飛也般逃出府來。此后在市集中倍加留意,始終不見白衣女子身影。
眼見中秋大會臨近,這日,薛公子也帶著楊尺到君山轉了轉,指點了下布置,直至深夜方回城,原來他聽鬼寨之人也覬覦盟主之位,終究放心不下,答應了管慎行的赴會之邀。
時已三更,萬籟俱靜,明月皎皎,夜間清幽遠勝于白日喧囂。公子心情甚佳,見前方樹木成蔭,恬靜宜人,中有一青白大石,甚是潔凈,吩咐楊尺“你在這里等我?!?p> 獨自來到林間,見月華如水,瀉下樹梢,四周如夢似幻,坐于石上,從懷中取出竹笛,一縷清音,比月光還輕柔,緩緩而出。
楊尺聽笛聲響起,心想“江湖上這些打打殺殺的事,公子何必要過問?難不成公子真的看重那傻少爺?”一時胡思亂想,又怕錯過佳音,趕緊靜心聆聽。
那笛聲平滑,輕柔如霧,漸漸凝成一線,楊尺心中一凜“公子今晚當真好興致?!泵ο蚝笸肆藥状蟛?。
公子全身籠罩在月光中,通體舒泰,越吹越是適意,漸漸忘情。忽見前方一葉隨笛聲而落,不覺指上加勁,眸如閃電,指如飛羽,滿樹葉子紛紛應聲而落。
此時興致易放難收,索性將地上墜落之葉也吹了起來,一時眾葉翩然,于空中翻騰起來,正覺與萬物融為一體之際,眼光突然瞥見自己左斜方不遠處,竟立有一人。
月光之下,毫無遮蔽,笛聲直沖那人而去。
驚駭之下不及細想,大喊一聲“姑娘莫動!”右手使足十成內力一彈,空中一葉被他指力凌空彈中,急向對方飛去,果見那人聞言一動未動。
一聲急響,葉片撞上笛聲音波,擦著女子的臉龐飛過,腮邊秀發激揚而起,飄然而斷。
飛舞在空中的葉陣失去支撐,轟得一聲塌了下來,氣流所及,四周樹木搖晃不止,聲勢甚是嚇人。
公子也慌得跳起身來,大是不安,自己一生何嘗做過這樣的孟浪事?忙躬身道“薛某不知姑娘在此,實在冒犯,萬望姑娘恕罪?!?p> 不聞來人言語,只聽楊尺急奔至身邊,一迭聲問“公子,出什么事了?”自是楊尺聽公子失態大喊,忙跑過來看。
主仆二人抬頭,瞧見眼前女子的樣貌體態,皆是一怔。
卻見對方也正望了公子,冷峻如巖的臉上,露出些許詫異。
半響,忽道“你姓薛?”
公子愧道“在下薛冰玉,累姑娘斷發,實在過意不去?!?p> 女子聞言,忽然垂下長長的眼簾,嗯了一聲,一個轉身,竟自顧自走了。
楊尺這才看見女子腦后的秀發只到肩部,緊緊扎成一束,而臉側秀發因不夠長,未能全部束上,才被氣流吹起截斷。
主仆二人于林中發呆。
公子尤自后怕“我真是太大意了,有人踏進音波陣,竟也沒發覺,幸虧她鎮定自若,否則后果真是不堪設想~咦?不對,她,她會武功?!?p> 才想起自己方才乍見此女時,對方雙目徑直注視朝她去的笛聲氣流,瞬間右手已揚起,正是從背后抽劍之勢。
只是自己隨即大喝,緊接著又彈葉而出,她才停手不動。
一路上,見公子一直在思索,楊尺只好無話找話“公子,你說武林大會上,會有人來搗亂嗎,最后勝出的,若是個壞人怎么辦?”
見公子雙目甚是明亮,微笑著搖了搖頭。楊尺心中訥悶,也不敢多問。
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
每年一近中秋,來洞庭賞月的人就絡繹不絕,今年更勝往年,城中百姓還是第一次見到有這么多挎刀背劍的武林人士到來。
君山附近,長青幫十步一崗,嚴陣以待。
已卯中秋,這一天終于來了。
(注:洞庭波兮木葉下,一指長青幫多事之秋,二指公子葉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