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開始就是一個騙局,那么請精心準備這個騙局,不要讓被騙的人知道,騙得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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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約了許庭政。
我不想自己那么痛苦,不想用自己的想象力去看許庭政。我反反復復地對自己說:“顏顰兒,他說過你要自信的,所以你應該相信自己。你愛他,所以你也要相信他。”可是每天晚上,我都會在睡前寫下他的名字,這個已經成了我的習慣。看著又是滿滿一頁的名字,我扯扯嘴角。寫下他名字的次數越來越多,也代表了我的焦慮越來越重,失眠越來越顯而易見。
從床上坐起來,看著黑黑的房間,我第一次不害怕它。我想,黑色,可以掩蓋我的傷痛。房間里只有我自己的嘆息聲,嘆息次數越來越多,扭成一股繩,緊緊勒住我的脖子。我覺得自己不能呼吸,黑色,嘆息,許庭政…
獨坐天亮,不困,一點也不困。
我拉開窗簾,天際露出魚肚白,那是太陽出生前破的羊水,我扯下頭發上的發帶,如墨般的長發傾瀉而下。我轉身對著鏡子微笑,因為鏡子里有許庭政的微笑——鏡子對著許庭政的超大照片。
“我們今天見個面吧,我在‘彩虹橋’上等你。”我按下發送鍵,確定短信已經發送到許庭政的手機里——“嗯,好。”依舊是那么簡潔的回答,一個字和一堆字發出去,收費是一樣的,可是為什么連多發幾個字給我,你都不愿意呢。
機械地刷牙,洗臉,梳頭發。斷了的發絲被我抓在手上,很長很長。可惜,它是黑的,不是紅的,不然或許我可以考慮把它偷偷放到許庭政身上,用來充當月老的紅線,把他緊緊綁住。
“彩虹橋”是我經常去的一家奶茶店,我和許庭政去過。許庭政曾經在里面說過:“彩虹,那么美麗的東西,即使是虛的,抓不到,摸不著,但是我們也應該為看見過它的美麗而感到高興。”我當時聽了,很崇拜地看著他,我們家許庭政就是不一樣,嘿嘿,那么有才。愛情,和彩虹也是一樣的吧。看不見,摸不著,抓不住。失戀的人,是不是也可以安慰自己:“我曾經愛過,知道愛情是怎么樣的,我應該為我曾經經歷過愛情而高興。”能這樣想的人有很多,也有很多人會這樣勸別人,可是又有誰是真正能做到的呢?不是沒有,而是很少。
我走進奶茶店,老板看見我之后有點驚訝,說:“嘿,今天刮的什么風啊,我們‘冬眠’的‘顏豬豬’居然來了。”我朝老板微笑,大概他又會吃驚吧。顏顰兒在這“彩虹橋”里是老客人了,但是卻沒有那么文靜地笑過。
三年前開張第一天的第一個客人就是一個叫顏顰兒的女孩,她第一天就給老板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圓球般的女孩喝掉了他店里的三十杯奶茶,然后咧嘴笑得很開心,說:“老板,以后我會經常來給你光顧的!”老板差點暈過去了,每天都這樣來,那他不是要破產了?還好,以后每天她來了都只喝一杯,最多也就喝了三杯,而且確實是每天都來,她經常會做出一些無厘頭的事逗人開心,久而久之,老板就喜歡上了這個叫顏顰兒的女孩,把她當成妹妹一樣疼。
“老板,給我一杯開水。”我坐在沙發上對正一副“見鬼了”的樣子看著我的老班淡淡說著,手上有些無聊的翻看飲品單。老板倒了一杯水,從柜臺里面出來,把水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也順便坐在我對面。“你怎么了,今天有點奇怪。”他關心地看著我,覺得我的臉色有些蒼白。我抬眼,慢慢說到:“沒事,昨晚沒睡,可能精神不大好。”正說著,手機響了。我一看,是許庭政的短信:“寶貝,對不起,我今天不能去了,有點忙。”我又是一次嘆息,回復:“好吧,那你忙吧,我回家了。”等了有好一會兒,他才回了幾個字:“乖。想你。”我看了一眼短信,把手機關了。第一次,我沒有回復他的短信。以前不管字兒再怎么少,我都會在第一時間給他回復,因為我知道等待別人短信的感覺是有多煎熬。
“我回家了。”我站起來,老板也跟著站起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坐下,你現在的情況不大好,我怎么放心你一個人回家。”然后對著柜臺里面喊:“沫沫,一杯‘藍色天使’,順便把你剛學做的點心拿些出來。”老板擔心地看著我,說:“喝杯奶茶,吃些點心,在我這里瞇一會兒。”很快,沫沫姐姐就把奶茶和點心拿出來了,她看我有些不對勁,又看看老板的樣子有些擔心,說:“顰兒姑娘,你的藍莓奶茶來咯~它和點心在等著你干掉他們呢。”若是往常,我一定會接話茬,說:“嗯,沫沫姐姐的功力又深了,做的點心終于能入人口了。”但是這次,我只是很安靜地坐下,然后默默地吃點心喝奶茶。
老板陪著我啰啰嗦嗦說了一大堆,后來因為有客人來了,所以就忙著招呼客人去了,我自己就坐在老板特意留給我的沙發位子上發呆地看著窗外。
一對俊男美女出現,吸引了眾人的目光,我的視線也在那里定格。男生和女生的手十指相扣,女生另一只手抱著男生的胳膊,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他們臉上掛著相同的甜蜜微笑,羨煞眾人。我覺得嘴里的奶茶忽然從甜的變成苦的,不能下咽,而早已喝進去的奶茶則是酸的,讓人反胃。
我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開機,沒有許庭政的短信。我看看窗外的人,然后按下數字和通話鍵,很久都沒有人接電話,我又打了一次。這一次,我看見女孩對男生說了什么,窗外的人接電話了,“喂?”他的聲音傳來,我把苦得不能再苦的奶茶咽下去,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說:“我想你了,你忙完了么。”眼睛還是死死盯著窗外,女生在街上看櫥窗里面的東西,男生則是背對著她接電話。“沒有,我還在忙呢。”電話那頭傳來汽車的鳴笛聲,我用手蘸了些奶茶,在玻璃桌面寫著。“嗯,那你忙吧。”我的聲音很淡,他卻似乎沒有感覺到我今天的不對勁,說:“嗯,你乖乖的啊。”我點點頭,沒有出聲,他又說:“聽見了么?乖乖的啊。”我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字:“嗯…”
“嘟,嘟,嘟。”電話掛了,我把電話緊緊捏在手里,指尖發白,眼睛還是沒有離開那對金童玉女的身上。我看見男孩過去摟著女孩的肩膀,女孩笑了,挽住男孩的胳膊,不知道說了些什么,男孩輕輕彈了一下女孩的額頭。他們好像看過來了,我趕緊蹲下,窗戶上只有兩只眼睛在不舍地看著那對璧人,他們走了。
許庭政掛了電話之后感覺有些不對勁,一看,自己正站在X街上,對面街就是“彩虹橋”了,她是不是在里面呢?看向奶茶店,那個她說過的專屬沙發上沒有人,只是有杯奶茶在,一驚,難道她剛才在么?卻又見一男子走來,坐在沙發上。松了一口氣,大概是老板剛才坐在那里喝的奶茶吧。許庭政摟著陳笑然,看著笑然開心的笑容,他也跟著開心,笑然,你終于回來了。
老板好笑地看著桌下的“圓球”,說:“你怎么了,一看見我來你就躲在桌子下面,出來吧。”我從桌下尷尬地出來,剛才還在想,如果他問我為什么躲在下面,我就說是紐扣掉了。“呵呵。”我對著老板傻笑,“謝謝你啦~老板。”我拍拍衣服,說:“老板,我們倆感情好不好?”我試探性問到,老板莫名其妙地點點頭,我接著說:“那咱倆商量件事怎么樣?”老板搖搖頭,覺得我有點不對勁。我干脆就坐在他旁邊,說:“板板~”聲音嗲到我自己都起雞皮疙瘩了,老板打來個冷顫,說:“姑奶奶,有事你就說吧,別嚇唬我。”我滿意地笑笑,“嘿嘿,咱倆那么熟,今天就算你請客吧,嘿嘿,我忘了帶錢包。”老板聽了我的話,松了一口氣,說:“就這事兒啊,好吧,看你今天不正常的份上,就算我請客吧。”我笑不露齒單單露牙,老板一臉無奈。
走出離彩虹橋有一段距離了,我閃身走進轉角,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落。許庭政,你騙我,為什么要騙我。老天,為什么你不幫許庭政?你知道他要騙我,但是為何要讓我知道!
街頭的轉角,蹲在地上的,球一樣的女孩嚎啕大哭,路過的人皆是好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