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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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勁角弓鳴,將軍獵渭城。
“雪央,彌俚。”龍緋笑意吟吟,平易近人,“去雨巷山殺了龍丙辰?!彼p輕揮舞袖子,一棵參天大樹拔地而起,直沖云霄,在沁水湖面投下密密匝匝的陰翳?!白屛以跈鸦ㄊ㈤_的季節(jié)再見你們?!蔽覀兂姆较蚬蛳?,頭抵著地面:“是,母上大人?!?p> 披上翠紋鍍金戰(zhàn)袍,翅膀上覆蓋著閃耀的金甲,雪央的短發(fā)緊緊地裹住了她清秀的臉龐,她抱著我,飛了兩天兩夜。
我們落在毗鄰的山頭,等著接應的人。我望見腳邊有一叢俍霍花,青玉一般。兩只俍蟲掙脫了花的懷抱,撲騰著透明的翅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有些事總要發(fā)生,有些人遲早要遇見。
一柄長劍泛著銀白的光芒筆直得刺向云霄,似靈光初乍。一匹棗紅色的大馬,渾身透出一種久經沙場的英氣與豪邁。
“烏奈。”雪央輕聲告訴我。
他是昭陵七郡內少有的男子,亦是少有的少年劍圣,一百歲便能駕馭齊云長天劍,馴服桀驁的秋令御馬,為千嶂立下赫赫戰(zhàn)功。“主子讓我來接你們?!彼h遠地停住了馬,平靜地說道。
“念匣將軍駐扎在雨巷山內,敵軍在山腳下扎了營寨,時不時發(fā)起進攻,遂陽沒有良將,倒也構不成什么威脅,只是巫靈族王櫛比實在棘手,總是讓遂陽化險為夷?!睘跄纬林?,嚴肅得讓人害怕。
“既然是櫛比坐陣,那么戰(zhàn)勝遂陽幾乎沒有可能?!毖┭胨妓髦!澳敲丛趺崔k?”烏奈調轉馬頭,一人一馬齊齊望向了雪央。她微微一笑,牽起我的手,溫和,不焦不躁地說:“娃娃,走吧,我們去拜見念匣將軍?!?p> 我們立在雨巷山的城墻腳下,抬頭便望見了一個年邁的,穿著破舊戰(zhàn)袍的老人,她一動不動地望著遠方,似乎在思索著什么。如同田野中的稻草人,深深地扎進土里,面對著清風?!巴尥迋?,上來吧?!彼蝗坏拖铝祟^,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們。
“我想為今之計只有守著這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并沒有足以與櫛比抗衡的占星師?!蹦钕恢皇俏⑽⑿χ?,沒有絲毫憂愁。
“若是旦夕大人在,或許可以解圍。”烏奈插嘴道。“他是狐犰族百年難遇的占星師?!蹦钕淮瓜卵燮ぃ谌チ俗兓纳裆卣f:“或許吧。”。
猛地她的視線落在我的身后,臉上掛著難掩的詫異,然后不動聲色地抹去了,她朝著我說道:“真是奇特的孩子呢?!蔽业芍?,緊緊地抿著唇,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
“生氣了啊”念匣笑得愈發(fā)厲害。一剎那,烏奈的劍已鞘。
雪央振開雪白的翅膀,籠罩著我,地上投下了大片大片的影子。她冷冷地沖著念匣道:“不過是一個孩子?!蹦钕粨]了揮手,烏奈收回了劍。臉上卻綻開了烈日般的笑靨,皺紋擁抱在一塊兒。
很多年后,我告訴雪央,其實念匣是我見過的最真實的人,總是能夠把任何事情看得很通透,沒有雜念和執(zhí)念。
我和雪央住在雨巷山上的一個小木屋里,由于只是兩個小孩子,漸漸地被冷落在了一旁。我望著滿天的星辰,想象著或許此時那個傳說中的舉世無雙的天才櫛比正揮舞著禪杖,伸出指尖,調換星星的位置,從容不迫,運籌帷幄。
“娃娃,巫靈族是不需要禪杖的?!碑斘野堰@個幻想講給雪央聽的時候,她笑著糾正我的錯誤,“它們是離神祇洛林最近的生靈?!?p> “雪央,我們什么時候去殺那個遂陽的大嗣?”我忍不住問她。
雪央望著我,目光空洞,流露出一股子害怕和無力。
午夜,她穿上戰(zhàn)袍,立在我的床前,將我喚了起來:“走吧。”她裹挾著我,臉上帶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沉穩(wěn),在烏云密布中飛行。
她輕輕放下我,鄭重地說:“在這待著,千萬別出來?!睍r間從未如此漫長,我隱隱約約看見刀光劍影,鮮紅可怕的爪子,鋒利如斯的獠牙。沒有聲響,無聲無息。我想起了我第一眼看見的這個世界,也是這般血腥恐怖,只是這怪異的安謐揪起了我的心,生疼。我望見了驀然。她筆直地站在血泊里,面無表情地廝殺,然后轉過頭來,露出了那抹我永世難忘的笑容。
雪央站在寒風中,她孤獨地面對著一個頎長的身影,身子止不住地顫抖,月色照在她的戰(zhàn)袍上,慘淡得像冬日的枯葉。她對面的那個人舉起了長長的劍,猛地向她沖了過去,如同一頭瘋狂的野獸。她站在那兒,無法動彈。
我的爪子不自覺地已深深摳進掌心,血一滴滴地掉在地上,我的頭發(fā)四散開來,在風中飄揚,我想起了號咷的話,我想對我來說,攻擊意味著守護,瘋狂地渴望守護雪央。我在夜色中狂奔,不顧一切地想要撲向那個想要殺害雪央的人。當我的爪子深深扎進那個人的胸膛里的時候,我從空中一下子墜落了下來,如同掉了線的風箏,口中只是不斷地喚著雪央的名字。雪央站在我面前,眸子里深沉如斯,她摟住我,喚著我:“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