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百草由于演的是宜蘭的蟲師,商議完大計,回了隆盛客棧。墨少淵也去了悅來客棧。只留下白沉吟、夜雪見被思慕安置在了藏春樓的后院。聽著前頭的歌舞升平,夜雪見少了幾分睡意,獨坐院中,突然想起了一樁往事。
跟著心上人離開訂婚典禮的上官郁感覺整個人都要飛上天了,可是現實往往殘酷的讓人害怕,傲雪小筑還是那么幽靜美好,上官郁趴在白沉吟的胸口,聞著讓她貪戀的味道,已經沉醉,卻不料被人狠狠的丟在地上:“戲都演完了,粘著我做什么?滾開。”白沉吟依舊是一臉的厭棄。
上官郁不及防備重重摔在地上,剛好額頭紅了一塊,摸著額頭,半含著眼淚:“演戲,我不信你不是真心去找我的。”
“你愛信不信,我帶你來是想看著移星宮和御劍山莊顏面掃地。你也真是不害臊,我一伸手你就跑來了,估計現在上官楓要替你收拾的爛攤子不是一般的爛,若不是你還有些用處,真應該把你丟了喂狼。”
上官郁吃力的站起來:“看來又闖禍了,又丟人了,希望哥哥不要被我牽連才好,只要你能來就好,我當你是舍不得我。我做的斗篷,你喜歡嗎?”上官郁一眼就看到衣架上掛著她親手做的斗篷,這里是白沉吟的臥室,能掛在這里是不是說明他很喜歡這個斗篷呢。
白沉吟看了一眼那件斗篷:“疾風,我不是說拿去丟掉嗎?怎么又出現在我房里,疾風。”
疾風聽到召喚入內,看了一眼這個讓他頭痛的上官郁,又看了看那件公子很珍視的斗篷面露難色:“公子你確定要丟掉。”
白沉吟拔出長劍:“你再不丟掉,我立馬割破它。”上官郁本還在地上一副哭泣狀,突然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用手握住了劍峰,瞬間血染劍峰:“放過它,不喜歡,不喜歡就送,送給疾風,我的心意,你不能,是我弄錯了,這,這其實是我送給疾風的斗篷。疾風對不對。”上官郁央求的眼神流血的雙手讓疾風這個沒有感情的死侍也有些動容,無奈收起斗篷:“對,是我弄錯了,這是送給我的。那個你還是跟我來吧,手要包扎下,還是那句血流干了,會死的。”
上官郁這才感覺到疼痛:“快包起來,我不想死的。”正跟著疾風身后預備離開突然回頭看了一眼白沉吟:“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永遠留在你心里了?”
白沉吟此刻已經怒火中燒:“馬上滾,不然我現在就讓你死。”疾風一看大事不妙拉著上官郁就去包扎傷口:“你就不能看清楚公子的脾氣再說話嗎?”
“我知道了,但是你回答我,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在他心里留下一根刺,他一直都會記得我呢?”上官郁問的真誠。疾風抬頭楞了下神:“什么死啊,活啊的,你是御劍山莊的小姐,怎么會輕易就死,而且你要留在公子心中,除非你是為了公子死的否則,你如何讓他記你一生啊?你才幾歲,想這些沒用的。”
上官郁突然比方才更加正經了:“我告訴你,你千萬不要告訴他,我以前有個師傅,雖然她好兇的,老罵我還不許我告訴人家說她是我師傅,但我哥哥說她很厲害的是······是神算子。有一次她幫我算了一命,說我活不到16歲的,說我15歲上下會有生死劫,除非遇到轉機否則就是死。算起來我15歲的生日已經過去了,估計那個劫隨時會來的,雖然哥哥也說算命卜卦不可信的,但是我是說,萬一,萬一有那一天,我就按照你說的要為白沉吟死,這樣他就會永遠記得我了。我們定個君子協議吧,我知道你是白沉吟的死侍,只有殺死了你,才能對他動手,那這樣如果他遇到生死攸關的時候,剛好我也在場,你要把替他去死的機會留給我知道嗎?”
疾風又一次成功的被上官郁搞得哭笑不得,但是看到她真切的臉又似乎覺得她說的那個時刻就在不久之后,突然心里升起了一絲異樣。如果眼前的這個笨女人真的死了公子會如何誰也不敢預測:“你不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了,就算我是個死侍,時刻預備為了公子死,但是我想到的也是生不是死。因為活著才能更好的保護公子,你倒好還和我立如此荒謬的協定,再說就算公子不喜歡你,我作為一個男人,也斷然沒有理由讓你一個小姑娘先去死的道理。你還是想想別的吧。”
上官郁嘆了口氣:“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跟你說,我的直覺很靈驗的,最近常常夢到很奇怪的畫面,我覺得我可能會死在下大雪的時候,現在是夏天,算起來應該要過個半年我才會死。反正你只要記得我們的約定就好。又不是要你害你家公子,多一個人愿意為了他死不好嗎?我死了你就能更好的保護他了。其實我哥哥也好,白沉吟也好,宸哥哥也好,你也好,都說我笨,說我總是想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可是你們說的話我都明白的,我分得清楚恩怨情仇的,也知道我和白沉吟是不可能的,沉吟哥哥,我很羨慕柳清清可以這樣稱呼他,我喜歡的男人,我會好好爭取的。疾風,最近常常覺得心里痛痛的,以前多好啊,你記得我們的約定就好,我忘記誰跟我說的,沒有不可替代的位置,那就留一個不能忘記的影子就好,就像一根刺扎到心里,再也取不出來,時不時的會提醒他,曾經有一個人很愛他,那就好。疾風你真好,每次和你說話都好放松,好像什么都可以告訴你。”上官郁突然抱著疾風哭了起來,似乎要把這些日子的委屈都哭出來,直到哭的沒有力氣,慢慢睡去。夜雪見摸著自己的臉深深吸氣:“疾風,每次和你說話都好放松,那些年似乎能想到的都是寒冰刺骨,倒是忘記了你算得上一抹溫暖,你大概早就忘記上官郁了,不過還是謝謝你遵守了約定,那根刺終究是留在了他的心里。這樣就夠了。”
白沉吟躲在樹影后面,聽著這幾句話自然明白他想到了什么。哭得睡著的上官郁自然不會知道是白沉吟抱著她回了房,還默默的看了她許久:“她真的說月姑姑給她算過命。”
“是的,公子月大人的掛不會出錯,而且靈支血脈都有些預知能力,雖然上官郁并未開啟結界,但是預知能力是天生的,她預知自己不久后會死于大雪夜,不可不信。”
“疾風,別聽她胡說什么君子協定,她是月姑姑唯一的血脈,為了月姑姑,如果她真的要替我死,你務必救她,不可以讓她由著性子亂來。月姑姑不是算出有轉機嗎?找機會問問她轉機是什么?過幾天我要帶她去無妄山的地底密室。斗篷呢?給我。”
疾風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在我房里,等下拿給你。少淵公子已經在預備去無妄山的事情了,思慕說江湖上亂成一鍋粥了。”白沉吟看著此刻獨坐院中的夜雪見回想那些年他們之間錯過的許多事,突然心下凄凄,踱步至夜雪見身邊:“雪見姑娘怎么一個人坐在這里?”
“想事情。”夜雪見方才想起白沉吟,此刻白沉吟出現在他面前,當下有幾分窘迫。
“上官郁同雪見姑娘不同,這丫頭是個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的人,單純溫暖。現在想想這樣的人我怕是再也遇不上了。還記得那個時候剛認識她,陪她給上官瀾做壽面,結果我開玩笑說很難吃,她竟然當真倒了重做,還差點哭了。其實她手藝不錯的,沒想到一個大小姐手藝如此好。”
“是嗎?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才會被欺騙,被傷害都甘之如飴,也許不是上官郁太好猜,只是她不想讓她愛的人感受到悲傷,為了她而悲傷,一個本來就活不了多久的人,能讓身邊的人開心就夠了。可惜她的甘之如飴始終也不過是遍體鱗傷。老天拿她開了個玩笑,還好玩笑結束的早否則也不知丟人要丟到哪里去了。為什么要說一個死人,我這個人涼薄的很,那些情情愛愛的實在理解不了,也欣賞不來上官郁這種傻瓜,公子如果還念你的故人,我就不叨擾了。”夜雪見起身預走,白沉吟拉住了她的衣角:“明日如果動手,遇上戴青銅面具的男人,盡快離開,千萬不要同他交手,此人非同小可。不要干傻瓜才會干的事情。早點休息吧。”
白沉吟這夜怕是無心睡眠,便拉了思慕飲茶。思慕也猜了幾分他的心思:“公子,既然悅谷主都把她的身份告訴你了,也說著寒徹骨的毒要根治,需要你,也需要火甲蟲,那你為什么不和雪見把事情都說了呢?這樣打啞謎你不難過嗎?”
“她是上官郁的時候千瘡百孔,傷痕累累。如今悅百草給了她新的人生,就讓她變成看得透人心,冷冷淡淡的夜雪見吧。只要她開心就好,我說過這一次讓我先愛上她,換我為她付出。再說如果她可以坦然面對那些過往,悅百草也無需如此的小心翼翼,我不想弄巧成拙,也不想適得其反,就讓我們慢慢來,慢慢找回夜雪見應該有的樣子。連悅百草也說,他希望重生的夜雪見擁有全新的人生,但是現在的夜雪見不是快樂的夜雪見,情感是每個人都必須有的,如果一個人不悲不喜,不愛不恨,那他讓夜雪見重生的意義在哪里,他需要一個有血有肉的妹妹。我也希望夜雪見是個擁有喜怒哀樂的人,哪怕她對我只有恨,也好過如今這樣讓人心痛。也許我應該讓她見見疾風,其實那些年很多難過的時候,很多難過的事她都只對疾風說過,她單純的以為疾風不會和我說,其實我都知道。如果知道她還活著,疾風也會少些自責。”
“想起疾風那張冷冰冰的臉,我會渾身發冷,其實一個上官郁激起了江湖上的千層浪,也改變了很多人,不只是疾風,不只是上官楓,也改變了公子。如果公子三年前就面對自己承認愛上了上官郁,那會不會就有好的結局呢?”思慕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不確定。
“也許依舊是悲劇,只是日子會好過些,遺憾會少一些。不將幕后的黑手挖出來,一切都不會有好的結局。思慕雖然你是我的侍女,但我一直當你是姐姐看待,你和鐘凡音的事,你打算怎么辦?”
“怎么辦?悅谷主有句話說的最好繞開,不能一路同行,那便早日繞道而行。我總不能帶著凡音公子作奸犯科吧。你看看悅谷主,活死人谷也算得上江湖上有一席之地的存在,可是對應家來說依舊不過是個妖媚橫生,正邪不分的地方,在五大家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聽谷主說他當年也是用性命博愛情的,結果又如何整整在活死人谷當了三年的活死人才活了一半回來。那你覺得我和悅百草比誰的承受能力更強一些,誰在江湖上的名聲好一些,誰的江湖地位更不可撼動一些。更何況如今還要面對一個強大的青銅面具主人。八音門的鐘楚楚我也算見識過,聽到過,如此厲害的女人,據說她心目中凡音公子未來的良人就算不是出自五大家族,也必須是江湖上的名門望族。我就算了吧,而且鐘凡音不是一個能扛著壓力,背叛他師傅的人。你說我還能怎么辦?就是知道這些我才抑制了自己的感情,和這位凡音公子保持最遠的距離。”
“你分析的都對,我只問你,你去問問自己的內心,這樣是不是就真的開心了,這樣以后會不會后悔,不管你決定怎么樣我都會站在你那邊的。少淵也會,疾風也會,整個天空之城的人都會。”白沉吟突然很想讓一切都未曾發生,如果天空之城還是幾十年前的天空之城,他的父母,墨少淵的父母,疾風,思慕他們每個人原本完整的家都還在,那么思慕就會有足夠的家世背景來匹配這個凡音公子。那么她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喜歡自己喜歡的人。
“想什么呢?還是收收心,明天還有事呢,那個青銅面具希望明天別出現,以我們現在的力量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還好靈支血脈尚在人間,集合公子,少淵公子,雪見姑娘你們三人的力量一定有望打開那扇門的,這一定是月大人在天有靈。”
次日天明眾人各自裝扮,聚集不散茶莊,經營茶莊的這對相貌及其丑陋的夫妻便是白沉吟,夜雪見。思慕混充店小二。宜蘭蟲師現身不久,言問就由曼莎推著到了茶莊。只是茶喝下去了一壺,這個墨少淵還沒到,顯然言問有些著急。墨少淵布置好外圍帶著一身的酒氣出現:“各位不好意思來遲了,那個既然你們都是為了幻玨來的,那我也就不浪費時間了,你們都說說出多少錢,價高者得。”
“我們公子愿意用洛水河畔的一處院落交換,這是房地契。”曼莎難得今日并未蒙面露出姣好的面容,倒也賞心悅目。
“一個院落值幾個錢,我這里有件東西叫續夢黃粱,悅無涯的乾坤八絕應該知道吧,這可是八絕中的最后一絕,也是最厲害的,怎么樣是不是比什么狗屁的院落值錢。”悅百草此話一出,言問臉色陰沉:“你如何證明這是續夢黃粱,悅無涯的東西怎么可能在你這個宜蘭人手上。你以為活死人谷的人都死絕了嗎?”
“我手上的這個東西可是悅百草給我的,當年我用宜蘭驅蟲術和他交換的。信不信由你們。別廢話說換不換。”悅百草舉起手中的鏡盒,墨少淵摸鼻子為號,頓時茶莊內煙霧繚繞,曼莎只覺得全身無力,昏死過去,言問卻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眾人詫異,只得先綁了曼莎并取出她口中的毒藥防止她自殺。
“沒想到還是讓他跑了。”思慕取下人皮面具丟在地上。
“不用急我們直搗黃龍”悅百草放出蟲子,蟲子一路向北飛去。
“你們先去,我收拾這里。”思慕斷后不能給敵人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
“就我們幾個萬一對方人多,怕是不妙。”墨少淵的擔心也不無道理小心駛得萬年船。
“疾風和斷情應該馬上就到。我叫了后援,我們見機行事。估計我們能找到的也不過是他們的據點,那個青銅面具的人不會輕易讓我們找到的。”
悅百草點點頭:“我覺得也是,快看前面是義莊。蟲子飛進去了。雪見論輕功這里沒人能比你好了,你去打探下里面什么情況,不要交手,打探清楚了我們從長計議。”
夜雪見點頭,一招雁過無聲使的出神入化,等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夜雪見便回來了:“里面大約十幾個人,沒有見到言問,估計跑了,他們正在收拾東西,不過有兩個我們的熟人天池雙煞,飛天蝙蝠。”
“這三個人我早就想收拾了,上次越秀城算他們走運。還有什么人?”
“還有一個人有些麻煩,他們綁架了鐘凡音,裝在一口棺材里。”
“這幾個跳梁小丑我們應該能對付,我和雪見堵住出口,你們兩正面出擊如何。速戰速決。”悅百草邊說話邊將一只竹筒丟進義莊,頃刻間無數的毒蟲飛出,見人就蟄,大大降低了對方的戰斗力。墨少淵、白沉吟手持騰云、馴龍二劍,一個如蛟龍出海勢如破竹,頃刻間打的飛天蝙蝠措手不及。另一個如風起云涌,變幻莫測,任憑天池雙煞的忍術如何了得都抵不過風云的變化。剩下的烏合之眾趁亂往后門竄去,悅百草飛沙走石直中要害,夜雪見當機立斷閃如義莊,救出困與棺槨中的鐘凡音,忽覺左邊有人持劍砍來,凌霜劍還未出鞘,那人已被白沉吟斬于劍下:“帶著鐘凡音先走,這里交給我。”
夜雪見帶著意識尚未完全清醒的鐘凡音剛出義莊,思慕、疾風、斷情便趕到了:“這是什么情況,鐘凡音怎么會在這里。”
“一時說不清楚,你先找個地方把他弄醒。”夜雪見邊說話,邊看到義莊內飛出三個人,然后一聲巨響,義莊火光沖天。
“此地不宜久留,走吧先回城再說,他們擁有大量的霹靂彈。”
眾人匆忙回到城里依舊安置于藏春院內,思慕看了看夜雪見,又看了看床上的鐘凡音:“他是什么情況,為什么會在這里,等下他醒了你們千萬別提起我。”
“他被綁架了,我從棺材里救了他,沒什么大礙,不過就是中了些迷魂藥,過一兩個時辰就會醒的。”
“接到公子的信,我和斷情就馬上來了。”
“很好,我還有事情要交代你們辦。家里可有什么事情發生。”
“家里都好,按照公子的吩咐變化了機皇布置,只是,只是。”疾風看著眼前兩個陌生人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算是生死之交了。”想起方才義莊內的事三人相視而笑。
“清清姑娘多次前往桃花源找公子,因為所有的布置都變了,所以她都沒有進來。”
“我們餓了,去吃東西。”夜雪見突然拉著悅百草往外走,悅百草微微一笑:“吃什么,吃餃子吧。”
“我也餓了,干脆換身衣服一起去吧,疾風不必在意柳清清,以后都不要讓她再去桃花源了。”
夜雪見聽他這樣說突然愣住了,思慕拉起夜雪見往外走:“不是餓了嗎?愣住干什么,走吧我們去換衣服。”
夜雪見穿著思慕給她預備的衣服有,又看看梳妝臺前的發簪:“你給我準備男裝就好了,或者把我的包袱拿來,為什么一定要給我穿女裝?”
“你的包袱被我不小心掉進水里了,衣服都濕了,你就將就下穿我的衣服吧。”
夜雪見聳聳肩:“只好這樣咯。”思慕皎潔的一笑,這衣服可是她特意為夜雪見預備的,一定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