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再次回到山河軍軍營附近，方才的種種思緒都被拋在腦后，首要任務是上到神女峰去。而王振威一行人早已出發，這會兒，或許已經到了石林附近。

　　天光已泛白，能夠清楚的看到兩方人馬的布置。南燕軍一方扼守山道，營帳周邊樹林皆被伐光，前后左右修了四個高高的望樓，上面隨時有哨兵觀察情況。

　　山河軍看起來要多一些，各種顏色的帳逢散落在北邊的林子里，顯得散亂。剛成軍的鏢師們，想要真正學會打仗，還要許多時間積累、或是血的教訓。

　　劉海與南燕軍交手無數次，基本已經摸清蠻子的套路，心中有了計較。他趁著天未全亮，潛伏到山河軍附近。

　　毛文龍正在小憩，天亮后就要組織一撥進攻，牽制山腳敵軍，為王振威他們減輕壓力。

　　此刻，也是軍營最安靜的時候，毛文龍耳中卻忽然聽到一陣細微聲音，非男非女的喊聲像在呼喚自己。剛開始并未理會，以為是連日戰斗，身體太過疲憊而產生的幻聽。

　　“將軍，將軍。”又是兩聲，第一聲尖銳像女鬼，第二聲低沉像垂死老人。

　　“誰？”毛文龍從草墊上彈起，抽出軍刀將帳逢掀開一條細縫，仔細打量，卻什么也沒發現。腦門冒出一陣細汗，這個北方漢子第一次有些害怕。

　　“咦，我嚇到他了嗎？”

　　聲音再次響起，還帶著疑惑。但卻是自言自語，跟著又說：“將軍，我沒有惡意。我是來幫你的，往前十步有一棵枯樹，你爬上去，往東南方山坡上看。”

　　毛文龍走出營帳，果然有顆枯樹，視野變得更加廣闊，卻還是沒能發現聲音的來源。“老子也不是被嚇大的。”干脆依言而行，利落地爬到枯樹的枝丫上，向著東南山坡上望去。

　　“讓老子看什么？”毛文龍對著空氣發問。那聲音說道：“你不是說有一門大炮，你就能突破南燕軍的防線嗎？”

　　“是又怎樣？”毛文龍更加迷糊。那聲音又說：“我給你送炮來了。你趕緊集合部隊，往著南燕軍防線沖殺過去，我幫你轟開盾陣。”

　　“你他媽逗我吧？老子炮兵出身，會不知道炮怎么用？等我們沖上去，你他媽別把炮彈打到老子頭上！還有，你的炮呢？”毛文龍雖然失去平日的冷靜，還是知道現今的火炮精度不夠，哪有先行沖鋒，然后才開炮的道理。

　　沉默了一陣，那妖怪的聲音又響起，“你看三百丈外的半山坡是不是有塊大石，炮就在石頭上。”

　　毛文龍定睛看去，靠著微弱的光亮，可以模糊地看到石頭上的事物。

　　“……”看清后，毛文龍氣炸了肺，妖怪也會逗人玩兒不成？石頭上確實有炮，可他媽不是火炮，而是一根炮管。“艸你媽，別他媽裝神弄鬼，有種你給我出來，真刀真槍跟老子干一場。”

　　“給老子等著。”耳中的聲音一下炸了開來，震得毛文龍耳膜嗡嗡作響。視線中，軍營外面竄出一個巨大黑影，嚇了他一跳，毛文龍差點叫出聲。又見這黑影并未沖向自己，而是朝著山坡大石躍去，兩下縱躍的功夫就上了大石。

　　這還不是最夸張的，只見巨大的黑妖怪將粗重的炮管抱起來，整個人原地跳上半空、再落下。手中‘黑棍’砸向半坡大石，‘轟’！大石粉碎，激射向四面八方。

　　毛文龍目瞪口呆，這他媽比大炮威勢還要驚人！耳中聲音沒有再響起，黑妖怪舉起炮管指向南燕軍的方向。

　　毛文龍會意，又有些后惱。這一下子，雖然證明了妖怪的確實有火炮轟擊的實力，卻也驚動了南燕軍，失去了出其不意的奇效。

　　“嗚……嗚嗚……嗚……”毛文龍親自吹響號角，山河軍集合完畢，從大路延伸到兩邊林地，列出一個松散陣列。

　　南燕軍反應更加迅速，早就組成了緊密的軍陣。以厚厚的烏龜盾陣、還有盾陣后面沖天的槍林，等著山河軍前來送死。

　　劉海則獨自處在側前方，看著雙方軍勢對比，難怪山河軍沖不過這片狹窄的山路。只是這盾陣怎么如此熟悉，還有盾牌上的十字徽章，以及那三米多的長槍，怎么看都是歐洲人的戰法。

　　影視劇里見得多了，卻是第一次面對這種鋼鐵叢林。除了胸口劇烈起伏，還有些慶幸。“還好沒有獨自闖陣。”

　　他并沒有小看這些鏢師，他們只是不擅長戰陣之道，個人武力卻超過蠻子們一大截。只要自己將盾陣打破，戰爭的天平肯定會向著山河盟一方傾斜。前提是，山河盟必須先與南燕軍打起來，他才有機會沖進去。

　　“嗚嗚嗚……”

　　進攻的號角響起，山河軍像螞蟻一樣從林子里沖出來，無數由人組成的線條快速推進，在空地上緊密地結合在一起，變成黑鴉鴉一大片。

　　“殺！”

　　“盾！”

　　一邊是熱血沸騰的喊殺、與密集的腳步聲。一邊是盾牌敲擊地面，與鋼鐵碰撞聲。

　　當山河軍奔到近前，無數長槍從盾陣的空隙間穿梭而出。霎那間，慘叫與咆哮聲也加入進來。但這次，許多長槍卻沒能抽回去。鏢師們經過幾場戰斗，已經學到了些許經驗。他們即使被長槍穿透，也會死死地抓住槍桿。因為他們知道，任由長槍收回，很快就會迎來第二槍，那將再無生存的希望。

　　山河軍未被長槍刺中者，則以最大的力氣向著堅盾沖撞而去，但那盾陣像被固定在地面，只是微微后傾，并未后退半步。還有一些身手敏捷者，則踏著長槍槍桿躍入盾陣之中。可他們始終勢單力孤，陣中幾乎沒有落腳之地，很快被蠻兵淹沒。

　　劉海看準了機會，在半坡上快速奔跑起來，越來越快。粗大的炮管被高高舉過頭頂，每跑一步地面都會發出轟轟的悶響，可見自身有多么沉重。

　　一直注意著他的毛文龍，這時才松了一口氣，這種孤注一擲的打法，根本就不是戰爭的套路，而是群架。關鍵還要看劉海能否破陣，鏢師們才能在‘群架’中將自身武功發揮出來。

　　劉海兩米多的身高，加上炮管重量，足有一千多斤。當他攜著風雷之勢，套著一身妖魔的皮跳入陣中，整個戰場變得不一樣！

　　有人被碾成肉餅，有身體飛上半空。有恐慌的驚叫，有嘶心裂肺的慘嚎。

　　炮管同樣有三米長，當劉海站穩腳根，就是一掃一大片。長槍在近距離下失去威能，堅盾遇上炮管，連同持盾之人一同被砸飛出去，還能將后方的預備隊再砸倒一大片。

　　盡管山河軍也看到了恐怖的身影，但在激烈的戰場上，誰不愿意活呢？他們歡呼起來，喊殺聲變得更熱烈，尤如天神附體，一個個充滿了力量，發泄這兩日來的郁悶。更多的人沖殺入了南燕軍陣，將戰場攪成了一禍血肉糊糊。

　　毛文龍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冷兵器戰爭中，有一個千軍辟易的猛將，將會對整場戰爭造成多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