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勇早已發現戎族人不對勁,前兩日守在靜關的參軍來報戎族人這幾日在戈壁灘方向囤積重兵,讓他納悶戈壁灘有什么好能讓戎族人去那種地方,仔細一琢磨,越過戈壁灘就是城南,不好,他們的最終目標是城南!
于是,他親自率領三萬精兵,夜里急行軍。邊沙到雍州城最近的路是從西邊走最快也得走三個時辰到雍州城的西城門,要穿過戈壁灘到城南,最起碼得四天。而且,他是“非功不得入城。”到了城南門下,入不了門也是白搭。衛勇沒有顧慮那么多,夜奔到城南,快要天亮。
甘梁靖不顧傷勢親自在城樓上督戰,天剛蒙蒙亮,他就看見好友不遠千里來到城門外和敵軍廝殺,心情激動。欲要下令打開城門,被旁邊的衛宗主一把攔下:“大宗主不可,城外有戎族人。”城內的戎族人被衛宗主斬殺殆盡,甘梁靖怒了,冷冷的回了一句:“有勞衛宗主守好這里,本宗主親自開門迎敵!”
城外,戎族人蜂擁而至,衛勇安排人就此扎營,他親自擂鼓,鼓舞士氣。就在這時,甘梁靖帶領著兵丁出城,兩路人馬夾擊,戎族人也沒討到多少好處,丟盔棄甲。
他們兩人的配合還是一如既往地默契,不消片刻殺得戎族人棄甲而亡。
這一次雍州城損失慘重,打退戎族人后甘梁靖回城,衛勇拔寨返回邊沙,兩人多余的話都沒說一句。
衛宗主和慕宗主安排兵丁打掃戰場,清點死傷將士。甘梁靖為了保護慕琨身后中了一刀,進了城門,有慕琨陪著稍作休憩,卸了一身重甲發現血跡早已和內衫粘連在一塊,扯都扯不下來,一頭栽倒在慕琨身邊,甘梅聲昨夜降下一場大雨澆滅大火,空氣里彌漫著一股煙塵味。黃宗主提著藥箱率領族人安頓好百姓后,緊趕慢趕的跑到大宗主身邊,還把自己累得氣喘吁吁,也沒有趕在大宗主暈倒之前為他診治。
“大宗主,您這傷有些棘手???”黃岐小心翼翼地用剪刀挑開粘在傷口處的衣裳,刀傷深可見骨,剝下布條后血不斷地涌出來,他立刻把藥粉灑在數尺長的傷口上用干凈的布條纏住,慕琨就在旁邊給黃宗主打下手,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澤成囑咐自己要照顧好大宗主,自己倒好讓大宗主因自己負傷,有何顏面去見澤成?他又想起大宗主處變不驚、沉穩應敵的樣子,怎么像伯父說的那么奸詐狡猾呢?
甘梁靖面色慘白,坐在床上,露出結實的上身背對著黃宗主和慕琨讓他倆為自己包扎,他皮膚比較白皙,肌肉結實有力,一看就是經常習武之人。他沒有接黃宗主的話語,心里可沒想這么多,這一次,雍州城也沒有占到什么便宜,到底是誰在幕后指使敢從城南下手?守正戰死,死無對證。不過慕家三小子這一次不錯,有個男子漢該有的樣子,他冷靜殺敵的樣子有點像一個人,像誰呢?他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慕家三小子像誰。
甘梁靖的傷勢嚴重,在兩位的勸說下甘梁靖在城南暫住一宿就回府去了。賑災、撫恤百姓的事情也就由慕玄禮和衛戰廷一手操持。
甘梅聲聽說大哥受傷了,待他回府,不顧自己身體虛弱,穿上鞋子隨便穿上衣裳就急急忙忙跑去“聽雨軒”大哥的寢房里看他,撞見了慕琨正在給她哥換藥,拳頭不由自主攥緊,火就沖著慕琨發起來:“你不是答應我要幫我哥,怎么我哥一回來就成了這個樣子!”
甘梁靖忍著痛,閉住眼鏡,輕叱了一句:“澤成,不得無禮。”
慕琨心里不好受,大宗主為了保護自己受傷,他任憑澤成說他出氣,抬眼看見大宗主極力忍住痛苦的表情,又放輕手底下的動作,“得罪了,大宗主。”禮數十分周全。
甘梁靖不甚在意慕琨的換藥的力度,他把里衣披到身后,語氣半是安慰半是吩咐:“換了藥后你就回去吧,免得慕宗主擔心你,你和澤成差不了幾歲,本宗主有責任在戰場上保護你。”
慕琨心里五味雜陳,換完藥后行禮告退,臨走的時候還不忘朝一臉悲傷的澤成多看兩眼。
待慕琨出去,甘梁靖讓妹妹坐在他身邊,安慰她:“為兄這不是好好的,你擔心什么呢。”看見她亂糟糟的頭發,幫她理了理亂發,眼神慈愛:“你神力傾瀉了不少,還不去好好休息。”
甘梅聲一頭扎進她哥哥的懷里,泣不成聲。她第一次經歷這樣的陣仗,心有余悸。
甘梁靖一愣,頭一次意識到他是懷里小家伙唯一的靠山;是在冷漠人世間給她溫暖的唯一兄長;也是她在偌大的甘府所剩無幾的親人,自己說什么也不能倒下,要為妹妹、為二叔撐起這個家。拍拍小家伙的背,哄勸她:“好了,別哭了,哭腫了眼睛可就不好看了。”
他沒有束發,烏黑烏黑的長發傾瀉在他的側頰,擋住了他此時的神情,因為脊背上的刀傷他半披著里衣,把妹妹樓得緊緊的不讓她擔心。半晌,小家伙居然在自己懷里睡著了,他嘴角隱隱牽起笑意,忍著痛把她從身上扒下來放到床上讓她睡好,自己輕手輕腳的穿上靴子,去了外間的炕上歇下。
慕琨跟隨著大宗主,沒有在慕玄禮身邊,他就把慕玨叫過來陪他去民區視察,慕玨注意到在一處很隱蔽的墻面已經被戎族人用圓木撞開一個大口子,他趕緊報告給伯父,慕玄禮知道后,親自去勘探破損的城墻,盯著那面破損的城墻。這個地方太隱蔽了,隱蔽到每個人幾乎快要忽視它的存在,一雙狐貍眼微微瞇了瞇,捋了捋灰白的胡子,納悶衛戰廷為何沒有注意到這里,沒有注意也好,衛家和甘家總算有把柄捏在自己手里了。
臘月初二,甘梁靖的傷口已愈泰半,一大早去了嗣廟的和聚堂和三位宗主議事。
慕玄禮把早已寫好的公文呈遞給甘梁靖,甘梁靖仔仔細細的看了三遍后,冷冷的質問道:“慕宗主,您這是什么意思?”
那份公文上除了這次雍州城所受的損失外,還有就是責備大宗主在這場戰役里沒有起作用,說他這個大宗主沒有警惕之心,讓戎族人鉆了空子,是大宗主的失職!
甘梁靖氣得不輕,胸膛起伏。“慕宗主,您以為本宗主當天晚上是叛城去了嗎?”
“老朽不敢妄加揣測大宗主心思。”慕玄禮十分圓滑的回了一句。
“你???”他臉上陰沉得能擰出水來,慕玄禮居然這樣說自己,欺人太甚!
“大宗主,您身上的傷還沒好,不能動氣。”黃岐賠笑道,他倒不真為慕玄禮的幾句話站出來寬慰大宗主,確實是因為大宗主身上的傷太過嚴重,不能發火。若傷口再次裂開就算他神力高強自己也救不回來。
“慕兄如此不信任大宗主。甘某先說一句恕罪。甘某替大宗主說一說那一日是否向慕宗主說的那般沒骨氣。”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甘林清如脆玉般的聲音傳進廳堂,把在座三人的目光從甘梁靖身上轉移到他身上來,甘林瀟灑的背影立在庭院中央,面上是一貫溫和的笑意,眼角已經泛起冷意,手中的竹骨折扇被他攥在手里,氣質非凡。
他快步跨進門檻,朝他們三位微微行了一禮。言語直指慕玄禮:“慕宗主,您說大宗主失職,敢問戎族人攻打上城門的那一刻大宗主是跑到別處逍遙自在去了嗎?還是他一個人逃到邊沙沒有顧及其他族人和百姓,又或者大宗主沒有上陣殺敵讓戎族人攻破了雍州城?”
慕玄禮一時被嗆得說不出話反駁他,微瞇眼,言語咄咄逼人:“雍州城南的城墻是大宗主之前負責修筑的吧?慕家出的錢銀少了,還是役夫們修筑時沒有用心被戎族人撬開一個大窟窿,難道說是大宗主監工不力嗎?”話說到這里,語氣陡然提高幾分。
衛戰廷和黃岐心里倒吸一口涼氣,慕玄禮不簡單,言外之意不就是大宗主在修筑城墻時偷工減料才招惹來今天的禍患嗎?還好十二位長老不在這里,只有四位宗主議事。他說這話,是想把甘梁靖趕下大宗主之位嗎?
衛戰廷心里一驚,慕玄禮拿城墻說事,肯定和自己脫不了干系。
甘林面色愈加不善,“慕宗主,同為神族,你覺得大宗主有必要克扣那些銀子嗎?既然慕宗主覺得城南的事情有蹊蹺,那就今天把話撂在這,查。查清楚是我甘家克扣了餉銀還是役夫們沒有出全力。”他喝了一口茶,語氣不急不緩:“雍州城是四大家族在治理,慕宗主。”
衛戰廷從座位上站起,朝首位的甘梁靖居然行跪拜大禮,半跪著,雙手扶在冠上,哀痛道:“老朽失職,愿辭去宗主之位。”
甘梁靖趕緊站起,猛地向前跨一步雙手扶在衛戰廷胳膊上制止他下一步動作,他身體向前傾的時候扯到了他背后的傷口,血就滲透了他穿的幾層衣裳十分顯眼,他冷汗直流:“衛宗主,使不得。”
“大宗主!”衛戰廷心頭一熱,臉稍微別過去,似乎無臉見人。
“起來吧。”甘梁靖扶他起身,背上的血跡隨著他直起身子逐漸擴散開來,他忍著痛。挪動一步都是個問題,戎族人的兵刃上都喂了毒,那一刀砍在他背上,不死也得沒了半條命,能撐到現在純粹是因為自己神力高強,才不會散了魂魄。
慕玄禮看見了他背上的血痕,那些難堪的話涌到嗓子里又咽了回去。早已聽聞琨兒的命是他救下的,起初還懷疑他怎么會救琨兒呢,剛剛看見了他背上的血跡,心里竟然有一絲絲的感動。
聚合堂里靜悄悄的,誰要是先開口說話,就是證明在這場無聲的博弈中已是輸家。
甘梁靖身心俱疲,語氣淡淡:“都散了吧,本宗主乏了。”俊朗的面容難掩倦意。奈何腳底下是挪動不了一步。定定的站在原地,待三位宗主行禮告辭,喚來一個小廝扶自己出了聚合堂的門???這個宗主怎么當的有點窩囊呢?爹要是知道了,會不會和以前一樣罵自己無能?
黃岐臨走的時候把甘林叫出去偷偷塞給他一小瓶藥水,然后慢慢悠悠回了黃府。
時隔六年,臘月二十三,衛戰廷第一次來到邊沙。不,是帶著滔天怒意,來到邊沙興師問罪。
邊沙大將衛勇在三九天里赤著膀子,跪在沙地上。他五官英挺,兩條濃眉像“倒八字”豎在額頭,皮膚接近小麥的顏色,典型的武將身軀。離他數丈之隔的衛宗主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緊鞭子,臉色陰沉。軍中沒有茶水,木桌上擺了一個碩大的酒碗。他剛喝光碗中的酒,冰涼的酒水滑進腸子也不能澆滅他肚子里的怒火,反而燃燒的更旺盛。“說,為什么戎族人能從城南打進來,我再問你最后一遍!”
“十一月初探子來報說戎族人往戈壁灘附近大量屯兵,我注意到了。穿過戈壁灘就是城南,我猜到他們的意圖,親自率領三萬精兵奔赴城南和戎族人大戰。”衛勇面色如常,語氣不見起伏。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再怎么解釋也不會平息了父親的怒火,還不如實話實說。
“啪。”凌厲的鞭子劃過他的肩頭留下一道血痕,又是疾如風的幾鞭抽在他身上,衛勇眉頭不皺一下,他知道父親今天到這里就是受了慕家的窩囊氣專門找自己麻煩的,自己解釋他肯聽嗎?城南的戎族人打沒打退都已不重要,這一次又被慕家抓到把柄,父親說什么都給向大宗主交差。
幾十鞭子下去,衛勇的身上沒一塊好地。衛戰廷還不打算停手,不解氣的罵道:“逆子,你把我們衛家這一次是要置于何地。”伸腿想踹兩腳出氣——被馬參將硬生生的擋在兒子身前,衛戰廷圍著他倆轉圈,收了手中沾血的鞭子。
“求衛宗主明鑒。”馬參將規規矩矩跪在地上朝衛戰廷叩首,“將軍預測戎族人會在城南開戰,早帶領屬下連夜趕赴城南助宗主,怎敢謀一己之私。屬下帶領了三千人馬圍堵到城南的缺口處???然而戎族人狡猾,被他們僥幸逃脫,不是將軍一人的過錯。”
衛戰廷冷笑:“你別著急說話,自然有你說話的份。”又走到兒子身邊,問道:“你還有什么想要說的?”
“是我一人的錯,我一人承擔。”言辭淡淡,沒有多少悔意。自己早已過了年少叛逆的年紀,十幾歲的時候父親每次罰完自己總會問這句話,意思就是“你服不服。”那時候自己倔強、狂傲不羈,有些事情明明是被冤枉的,白挨頓打還要向父親討個說法。罰了就是罰了,還要什么說法呢,自己的一句“不服。”就是惹得父親再拿鞭子抽自己一頓外加罰跪一整天挫挫自己的銳氣。來到邊沙的六年里,有些事情看透了,不是說冤枉的就可以免除懲罰,凡事得講究手段和方法,父親心中的抑郁不得志看在眼里,還有什么服不服的。
衛戰廷覺得自己做的有些過了,兒子今年二十二了,比大宗主小一歲。若不是因為自己,他也不會來到這個鬼地方受苦,自己對不起他又拉不下臉扶他起來。轉念一想,是不是兒子手底下的將領不聽他的話,下了一道命令:“傳我命令,各參將罰四十軍棍,好好體會一下延誤戰機是個什么下場!”轉過身對兒子道:“起來吧,別跪在這里了。”
“遵命。”馬參將領命,扶將軍起來。
下午,衛宗主沒有讓兒子陪他,自個在營地里轉了一圈,直到傍晚騎馬回了雍州城。

步儒仁
對不起啦,各位讀者,我這幾天心情不好,沒有按時更新···話說才五月份為什么這么熱···熱到懷疑我人生。。。日常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