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樂回了酒館,常淵正帶著伙計生火燒水,一旁的案板上排著一列列剛包好的餃子。
聶詩詩精神勁兒比前幾日好多了,這會兒坐在一旁安安靜靜地剝著毛豆,這讓常安樂心下寬慰許多,這才像是聶詩詩的性格,經歷過最壞的,還是能堅忍如初。
不過叫她有些驚奇的是,秦云陌竟也興致勃勃地坐在桌旁,煞有其事地包著餃子:先揭起一片薄薄的餃子皮兒,攤在手掌心,另一只手執起長筷子輕輕挑起一撮餡料放入皮中,雙手熟練翻動幾下,一只像模像樣的餃子就包好了。
常安樂嘖嘖稱奇,這秦公子雖從未多談過他的家世,但從他的談吐和穿著打扮來看,絕對不是平常人。先說近的,一般公子哥兒身邊頂多跟個小廝,而他身邊的隨從駱甲就已氣勢也不凡,武功更是深不可測;再說遠的,常安樂本來自己沒指望,但這個秦公子三下兩下就輕輕松松地把深閨之中的陸霜霜給約了出來……常安樂怎么都覺得他頗有來頭。
但這會兒,這位非富即貴的公子哥兒就這么老老實實地坐在案板前,認認真真地包著餃子,時不時還虛心請教一下聶詩詩,手中的動作也越來越嫻熟——實在叫常安樂吃驚。
驚著的可不止常安樂一人,駱甲在一旁看得嘴巴張老大。
這堂堂二皇子殿下是何等尊貴的人?雖平日在朝堂表面上向來低調隱忍,但一旦謀事論政,玩起生殺大權的時候那叫一個手段狠厲,決絕果斷。就連當今南楚帝,一遇大小事都免不了要招二皇子殿下入宮密談。
可如今,就這么一個能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天之驕子,坐在村落小鎮的酒館子里,正兒八經地包著餃子——關鍵餃子包得還真不錯,結結實實讓駱甲嘆為觀止。
常安樂洗過手,端著篩盤,捏了幾只餃子下鍋,大鍋咕嘟咕嘟冒著泡,騰起一陣陣水汽,叫她心里滿滿當當,安心不已。
沸水里的餃子逐個漂浮上來,她立即添了一舀涼水,這才掩了鍋蓋扭頭問道:“秦公子今天怎么這么好興致,看你坐那兒包餃子真是稀奇……”
秦云陌抬抬眉,手上的動作倒是并未停下:“平日里見你包過幾回,這看也是看會了,一時興起,不過倒也挺有趣的……”
聶詩詩端起冒出尖兒的豆子碗,“安樂妹妹,這里頭可還夠?不夠我再剝些出來。”
常安樂笑著點點頭直說夠了,今日炒一盤咸菜筍干毛豆,搭著餃子吃肯定鮮美非常。
于是伸手接過碗,低頭看著這白瓷盆綠豆米,忽然心下一頓,似想到什么,抬頭便問:“詩詩姐,那日謝舉人,——他可是滿面潮紅?”
聶詩詩有點不知所措,心中還是一陣鈍痛——就像剛結痂的傷口未好又輕輕扯開了一塊。
但看著常安樂陡然嚴肅地眼神,知道她絕非故意,應是想著什么關鍵了。便點點頭:“那日春哥兒剛喝下幾口酒,不一會兒就臉色發熱發紅,邊扯著衣服邊說自己難受……”
聶詩詩想了想又低了頭,似有些難言之隱低聲道:“我當時看他那樣,原以為……原以為他是情到濃時不自制了,沒想著,他剛靠近我,卻忽地變了臉色,似乎全身疼痛難忍,踉踉蹌蹌跌倒在床上,不再有聲音……”
說到這兒,聶詩詩平了平心緒,她現在雖已接受了謝春恩橫死這個事實,但再一次回憶出當時的情景,還是叫她心里劇烈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