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姑扶著我坐下,鑲花銅鏡前顯出一個素雅的美人兒,略顯慵懶。
“小姐,今日就讓老奴來為您梳妝吧。”
我乖巧的坐著,凝視鏡中那雙布滿皺紋的手,靈巧地挽起瀑布般的長發,精致的鳳冠扣在小小的腦袋上,微微的有些搖晃。
哎呦,好重。
秦姑姑彎起眼角,似是看穿了我心中所想。
一襲火紅的嫁衣披在身上,腰間用金絲刺繡寬帶系成大大的蝴蝶結,顯出了姣好的身段。輕紗裙擺鑲著幾朵鏤空的梅花,隨著走動的步伐流轉,為這件紗衣增添了靈動之感。
秦姑姑滿意的點頭:“小姐天姿國色,真當得起南辰第一美人的稱號。若非親眼所見,老奴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絕色。”
“姑姑謬贊,姑姑的一雙巧手才真是畫龍點睛之筆呢。”我淺笑答道,既承下秦姑姑的贊美,也順勢夸贊她一番。
我從銅鏡的映射中看見了娘親緩步而來,立即起身撲了上去。
“娘親。”
“都要嫁人了,還這么小家子氣。”娘親食指輕點我的鼻子,一臉寵溺。
“嫁人怎么了,嫁人冬兒也是娘親的小棉襖啊!”
“夏天還穿小棉襖,你可是要熱壞娘親?”
我嘟起嘴巴,表示不開心。
難道夏天就不要小棉襖了嗎!
“好啦好啦。秦姑姑都在看你笑話了。”娘親轉向秦姑姑,“姑姑,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秦姑姑拿起最邊上的一把雕刻精致的木梳子,遞上前去:“夫人,這把喜梳還是交給您來吧,您是小姐最親的人,送給她祝福再適合不過了。”
娘親接過木梳,摸著我披散在身后的長發,輕啟紅唇:“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堂。平生無他愿,唯有安康以贈。”
雪軒在熙熙攘攘,熱鬧非凡,但門外有熙陽,熙晨把守,無人敢越進一步,將熱鬧的氛圍帶進來。
挽顏邁著碎步,從外而來:“夫人,小姐,接親的喜轎已經在府外恭候了。”
“新娘子,咱們走吧。”
鮮紅的蓋頭映在眼前,遮住了我的視線,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娘親拍拍我藏入廣袖中的小手,安慰著交給了秦姑姑。
我一路跟著秦姑姑,走在熟悉的小路上,卻覺得這條路那么遠,那么遠,恨不能一步走到頭,立刻見到在外等候的男人。
天已經亮了,日頭斜斜地掛在天空,照在蓋頭上透出點點的光。我站在門口。望向騎在馬背上的男人,隱約是我熟悉的樣子。
“參見二皇子。”周圍的宮女丫鬟福身請安,但說出的話卻讓我驚詫。
二皇子?什么鬼,不是大皇子成親嘛。
“都收拾好了嗎?”璟寒淡淡開口。
“回二皇子,已經準備妥當。”
聞言,我掀開蓋頭看,坐在馬背上的人正是璟寒,一襲白衣,透著高冷。
“怎么是你,離哥哥呢?”我一臉懵的四處張望。
數十里的紅妝,馬車井然有序的從街頭排到街尾,滿城的樹上都系著紅綢絲帶。門口排列著一個縱隊的侍衛,卻獨獨不見新郎的身影。
結婚的不來,不結婚的瞎湊啥熱鬧!
“大哥在宮門口等你,時候不早了,我們先走吧。”
不等我問完,秦姑姑便推著我進了馬車,許是當真怕耽誤了吉時沒法交代。
紅羅綢帳的馬車在路上緩慢地行駛著,路兩旁擁擠的人群翹首以待,期盼著這場盛大的婚宴。
當然,我亦如此。
想著一會兒就要和離哥哥拜天地,我不禁緋紅了臉,無處安放的小手緊張的攪動衣袖。
“小姐,小姐。”
被挽顏這么一叫,我立馬回了神,緊張的氛圍都消失了:“怎么了,是不是快到宮門口了?”
那應該是看到離哥哥了吧。
“小姐,前面好像還有一個迎親隊伍,擋在門口呢。”
“大驚小怪,許是青依的。”
我整了整袖口,轉而一想,不對,青依的隊伍不會經過宮門口。
“可是小姐……”挽顏躊躇著,不知該怎么說,“大皇子好像在那個迎親隊伍的前面。”
“停車。”璟寒勒住韁繩,抬手示意馬車停止前進。
我被巨大的慣力震了一下,急忙拉住一側的窗戶,才勉強穩住身體。
哎呦,搞什么!撞得頭好痛。
正打算順著窗戶去喚璟寒,才發現璟寒早已下了馬,正在和一個穿著喜服的男人說話。那身形,樣貌,舉手投足無一不是記憶中的樣子,只是他身后的馬車卻突兀的地那么刺眼。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璟寒的臉上充滿不悅,和他來接我時的感覺一樣。我的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良久,他們似乎沒有進宮的意思,可是周圍還有眾多的百姓在觀看。我掀開簾子,不顧秦姑姑的阻攔下了馬車,借著挽顏的攙扶走到離哥哥面前。
“怎么了?”我看了眼璟寒,他偏過頭去不說話。
離哥哥一把抓住我的手,對我說:“冬兒,有件事我想跟你說清楚。”
“什么事?”我滿腹疑惑,什么事不能等成完親再說。
心中不好的預感使我禁了口,不敢繼續問。
“你聽我說,我……”
離哥哥正說話時,我忽然聽見另一邊的馬車有動靜,條件反射的轉頭去看。一個同樣穿著喜服的嬌弱女子款款而來,她頭上的紅紗蓋頭隨風飄動。
隱約間,我看到一張小巧的臉。
疑惑和猜測得到了證實,她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證明。我壓抑了許久的怒火和委屈終于被點燃,一瞬間沖破所有的禁錮,飄散在風中。
所有人都詫異于我的行為,他們看著飄落在地的鮮紅蓋頭不解的凝望。
我指著不遠處被梳妝姑姑攙扶著的岳文佳冷冷的說:“這就是在大婚當日不來接我的原因嗎?”
“不是這樣的。”
“那是什么哪樣的,你不是要解釋嗎?你別告訴我只是巧合,還是你想說剛巧她出現在這里,剛巧她也穿著喜服,剛巧是你迎親來的!”
失去控制的聲線幾乎要吼出來,但我忍住了,我仰頭看他,不帶一絲表情。
“冬兒,我也不想這樣的,但這一切早就被安排好了,我,我沒有辦法。”
沒辦法?
我冷笑著,從來沒有那么一刻如此厭惡眼前的男人,他口中的安排是對我的羞辱,對我們婚禮的羞辱!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告訴我!”失望和委屈席卷而來,我努力撐著不讓淚水滑落,不讓自己看起來狼狽不堪。
可我還是不爭氣的濕了眼眶。

南燭灣灣
再爆一天,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