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荊棘的指尖還停在溫柳遞來的瓜子袋上,值班室的木門就被撞得發出“砰”的悶響。小護士林悅的白大褂下擺還沾著面包屑,半塊巧克力在手心捏得發軟:“阮老師!我在護士站聽護士長說你要來,特意把藏了三天的巧克力帶來了!”
“當心噎著?!睖亓χ乃谋?,青花瓷盤里的瓜子殼已經堆成小山,“荊棘別見怪,這孩子去年剛入職時,還是你帶過的實習生呢。”阮荊棘望著林悅眼里跳動的光,突然想起當年自己離開重癥監護室時,這個小姑娘追在身后塞了袋潤喉糖,說“阮老師記得常回來”。
牛皮紙袋里的桂花糕散發著甜香。阮荊棘把糕點分到紙碟里時,指腹蹭到了包裝盒上的燙金花紋。這是老家最有名的老字號,她特意起早去排隊買的。林悅咬糕點的動作突然頓住,糖霜沾在鼻尖:“阮老師,你們二甲醫院是不是每天都能準時吃飯呀?我們總被搶救打斷,盒飯都吃涼的。”
走廊的腳步聲像密集的鼓點。關梔沖進來時,胸前的工牌撞在治療車把手上,發出清脆的響:“3床血氧掉到82了!呼吸機參數怎么調都沒用!”溫柳捏著瓜子的手指突然收緊,青花瓷盤被她推到一邊:“林悅去推搶救車,關梔準備氣管切開包,荊棘跟我測血氣!”
消毒水的氣味突然變得尖銳。阮荊棘跟著溫柳沖進病房時,監護儀的警報聲像無數根針在扎耳朵。她摸到呼吸機管路的瞬間,指尖突然頓住。管路接口處有細微的漏氣聲,這是她在老家醫院處理過無數次的問題?!皽刈o士長,管路沒接緊!”她的聲音混著警報聲,卻異常清晰。
當監護儀的血氧曲線終于爬上95時,阮荊棘才發現自己攥著吸痰管的手指在抖。林悅遞來的紙巾帶著淡淡花香,她擦汗時看見溫柳的白大褂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漬,像幅抽象的地圖?!澳汶x開這么久,還能一眼看出問題,真厲害?!弊o士長拍她肩膀的力度,和當年教她扎針時一模一樣。
值班室的臺燈把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阮荊棘翻開進修筆記,紙頁上“呼吸機管路檢查要點”幾個字被紅筆圈了又圈。關梔把熱牛奶放在旁邊時,杯壁的水珠在紙上洇出淺痕:“剛才搶救時,你調參數的手法和仲云主任特別像。”
提到仲云主任,阮荊棘的筆尖頓了頓。她摸出包里的《護理部主任》,書脊上還貼著老家醫院的借閱標簽:“下午在護理部,看見主任的書里夾著張老照片,好像是你們以前的合影。”關梔湊過來看時,牛奶的熱氣在鏡片上凝成白霧:“那是十年前拍的,后排左數第三個就是剛入職的你?!?p> 月光從窗簾縫里漏進來,在書頁上投下銀線。阮荊棘突然想起剛才搶救時,自己下意識喊出的“大家別慌”,和書里仲云主任處理危機時的臺詞一模一樣。卞橋推門進來時,手里的火鍋優惠券被風吹得嘩啦響:“主任說要訂鴛鴦鍋,知道荊棘不能吃辣!”
林悅的笑聲從走廊傳來,混著遠處監護儀的輕響。阮荊棘望著筆記本上“北特醫院進修第一天”的日期,突然明白:有些東西從來不會被距離隔斷。就像老家醫院的護理記錄和這里的搶救流程能無縫銜接,就像隔著千山萬水,這群人依然記得她不吃香菜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