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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紅潮

17 君府羽衛

碧水紅潮 狐小寞 5073 2019-11-04 00:30:24

  酉時將至,月華初上,幾粒稀星點綴天幕,熠熠閃爍。

  輕飄飄的晚風隙進窗帷,驚擾了一室清寧,案上熒弱的燭火忽明忽暗,照耀著臥榻邊執書閑閱的男子清雅悠閑,周身淡若明水。翻完古籍底頁,謝鳶把書丟進竹筐,靜靜看了許久,揮手解開林雨墨的穴道。

  同他預想的一樣,林雨墨沒予任何激烈的反應,未曾厲聲質問,未曾哀憐怨懟,未曾拔出竹杖里的藏刃與他一較高下,拼個你死我活。她唯一做的便是緩緩撐起身子,換了個安靜倚靠的姿勢再次閉上眼睛。她什么都不爭,什么都不要,一切苦水皆由自己來咽,定數已成,莫娘與碩歆若遭不測,再多徒勞也改變不了結局,林雨墨蜷起雙膝,將頭抵在廂板上,沉默得像個影子。

  車內靜謐如許,二人都沒有說話,前頭馬兒的喘息聲清晰可聞。星空上月滿清輝,傾灑一地銀光,謝鳶溫潤抬眸,在眸心描摹起少女此時的樣子。

  柔約靜好之姿,素婉傾城之貌,烏發似錦施然展落,不露哀思更顯憂愁,一個人將自己困到這等寸步難行的地步,心死如灰大抵不過如此吧。

  謝鳶取出水袋浸濕帕子,俯身輕輕擦去她唇下干涸的血跡:“怪我嗎?”

  林雨墨不動不語,任由冰涼的帕子拭過臉頰,像一塊剝離了情感的木頭。謝鳶微微嘆道:“你不用想太多,她們會沒事的?!?p>  他溫和的話語若寒天點水滴在心頭,林雨墨霍然抬眸,空茫岑寂的水瞳中倒映出男子溫雅的容色,隨即恢復斂眸如初。難得她給點反應,謝鳶心情良好,再為她擦凈眼底淚痕,淡笑道:“就不打算問一句?”

  他以循循善誘之姿引導她開口,他又是這般敏銳,但凡出手必定能夠拿準她的死穴,林雨墨到底什么都沒問。謝鳶知道她在聽,顧自道:“你這么聰明,想必已經猜到了我的身份?”

  話至一半,他稍稍停了停,林雨墨情急捏住衣角等著下文,謝鳶低笑道:“你覺得似我這般,會隨口言而無信?還是會,蓄意欺騙你這個……和我素不相識的人?”

  “素不相識”四個字被他原封不動地還回來,彼時無從戲謔諷刺,只有淡淡的無奈。林雨墨聽罷獨自陷入了沉思。她不懂他為何這樣做,這個人將她打沉谷底,于生死兩難、進退維谷之境又予她一絲摸不著邊際的希望。那樣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感受,一個素昧平生的人,你不清楚他何種心性,是好是壞,是奸詐還是仁慈,卻被其掐住了命門,只能任由他擺布。

  但不可否認,林雨墨從未像此刻這樣期待過,期待他沒有騙自己。

  謝鳶已走出車攆,回身挑起帷幔:“來,下車?!?p>  林雨墨轉首對他,謝鳶道:“天已經黑了,再不尋些吃食,今夜便要餓肚子了?!?p>  她握著竹棍沒有動,謝鳶于是笑:“別以為我不知你揣的什么心思,想趁我離開自己駕車尋回去?你聽話,這件事之后再與你談?!?p>  依林雨墨常日的性子只會對他置之不理,但眼下受制于人,攸關莫娘二人的性命,她不愿節外生枝。鉆出車廂方要落步,一個溫暖的掌心無知無覺地擎住了她的手,觸碰來得倍加突然,林雨墨僵了一剎,隨即若無其事地踏下來。

  野外的風有些涼,安然輕拂又肆無忌憚,仿佛能吹進每一個細微的骨縫里,林雨墨此前多日不曾在晚間行走,一時難以適應,莫名有種失去庇護、給人窺伺的感覺。

  謝鳶稍快幾步,回首看她徐步尾隨而來,問道:“冷不冷?”

  林雨墨搖了搖頭,謝鳶道:“也好,素日圈在車里,是該出來走動走動了?!?p>  群星出岫,月華流淌,柔和的穹光照亮了一前一后兩道身影,林雨墨心不在焉地跟行,不久后她突然停步按住了胸前的衣襟,一抹怪誕同時從腦中劃過。

  那里,有一團溫和柔沛的真氣在緩緩稀釋,仿佛旭日高升,灑下至純至陽的光芒,照暖了凄蕪荒冷的雪原,逼退了連日來負繭纏絲般的疲憊感,源源不斷維持她的體力。林雨墨此前心事重重,未能仔細察悉,眼下才覺日益嚴重的困乏感減輕許多,身子也輕盈了不少。

  她猶在駐足詫異地感知,謝鳶道:“別擔心,不會傷害你?!?p>  林雨墨倏然繃緊心弦,仿佛渾身的血液都在凝固,她有些想笑,但始終扯不開唇角。原來,他什么都知道,這一件埋藏在她心底最隱秘的事情,除了師父,連莫娘和碩歆一干人等都無從知曉,他卻洞若觀火。這個人,倒是下足了本錢,還有什么能瞞得過他?

  月下男子衣袂飄流,身姿幽逸,眸心一汪平靜無波的深潭似冷漠絕情又溫柔多情,謝鳶未再多言,來到林雨墨身側,牽起她的手繼續朝前走去。

  林雨墨又是一僵,終究默然垂下雙眸。

  ……

  遠山成群的飛鳥振翅還巢,林間芳花吐蕊,香木競澤,偶有松鼠“吱吱”追逐椏間,伴隨清涼而至的微風,只覺芬馨雅致,讓人盡舒胸口抑鈍。

  謝鳶牽著林雨墨踏坡而行,徐徐走進樹影稀疏的山林深處,穹頂皓月空靈,似雪如霜覆滿大地,月下同行的二人,男子溫雅悠閑,女子清柔靜默,只看那攜手漫步于樹林里的身姿,宛若神界墜下一對不染凡塵的仙人。

  謝鳶走得不快,近乎漫步目的地游覽,林雨墨毫不吃力便能跟上他的步伐。

  一路無話,說是尋找食物,謝鳶見黃橙橙的鮮果掛滿枝頭不停留,野兔幼獐匍匐道旁不側目,仿佛只是為了行走而行走。林雨墨同樣什么也不問,無論他將自己帶去何處,無論會落到什么樣的境地,似乎都與她無關。

  林子里突然刮起了風,很急促的風,似利哨一樣馳騁,又感覺不到涼意,只聞樹冠頂層茂密的枝葉唦唦響了一陣,如同奔騰的潮水自四面八方匯涌而來,旋即歸于平靜。謝鳶止步低頭去看她,看她楚楚清減的臉龐,看她刷子般纖長濃密的睫毛,看她柔軟嫣然更勝似磐石的朱唇。何其安靜的女孩子,偏偏困守心城,把自己逼得退無可退。

  “肩上疼得可還厲害?”

  林雨墨搖頭。

  謝鳶笑了笑,也罷,之前把人家欺負得狠了,肯搖頭說明還能聽進他的話。

  不消幾個眨眼,一群蒙面幽靈踏空疾走,從天而降,無數銀光交相纏繞在樹影間,若漫天斜飛亂舞的雪花無聲無息落滿了周圍的枝椏。

  謝鳶修眸微挑,淡望前方眼花繚亂的一幕:“看來,還是有人不想讓你太平?!?p>  來人二十四名,手握三尺利劍,頭罩寬大的斗篷,精致的純銀面盔裹住了所有容貌,只外露一對漆黑的眼睛肆無忌憚地打量獵物,清一色金絲銀甲刺翎鳳羽白袍在月光下冷然生輝,不感絲毫殺氣,卻予人身處百丈冰窟之內的冰寒肅殺。

  謝鳶一語沒有換來回應,倒不甚介意,耐心為她描述來者的裝扮,問道:“可能分析出來歷?”

  但凡有威名有勢力的隱暗組織皆有獨樹一幟的裝束,其中深意不言而喻,林雨墨聽他講罷,垂眸想了想,平靜吐道:“君府八部秘衛之一,銀羽衛?!?p>  少女的嗓音溫涼清漠如許,不含半點情緒,仿佛任何事都無法攪動她的心湖,謝鳶感覺再說下去已是多余,徐步上前道:“你們還不動手?”

  樹頂眾人仍在聚目打量,以期尋找對方的破綻,尋找切劍的方式與角度,窺探敵人哪怕一丁點兒膽怯之意。君府羽衛奉命截殺妖女,根據情報所得此女武功極高,非可小覷之人,但眼下察言觀色連同她衣上成片的鮮紅,已然受了不輕的傷。機會難得卻沒有亂了他們的章法,當先兩人破空突襲而來,艷雪飛花的劍芒勁射四方,直取謝鳶門戶。

  劍若流星,兩名羽衛的身法皆是迅捷難當,比御虎堂殺手只高不低。此等危急關口,謝鳶依然不慌不忙的負手閑看,待二人刺到身前他才單手悠悠探出,只輕描淡寫的一式便以手指輕松夾住了來劍,其風流寫意渾然天成,鎮定自若的姿態,又像是對方預謀把劍送進他手里。

  羽衛明顯一愣,另一人更不停滯,凌厲的劍刃貼襟刺來,謝鳶足下不動,微微偏身避過,揚起指間長劍接了上去。兩劍碰撞,“?!钡乇鹨粓F火星,謝鳶廣袖輕揮,一道無與倫比的掌風將二人掃蕩出去。

  交鋒不過瞬息之間,僅一個照面便輕易擊潰兩名羽衛,足見來人非同等閑。

  夜空清亮如晝,一地月華若水,樹梢幾片榆葉飄然而落,悄悄劃過謝鴛的衣肩。利劍叢中幽竹而立的男子,墨發輕起,衣帶當風,雍容冷雋之氣深斂,眸中卻透有清冽逼人的神光,淡淡含笑道:“一起上,讓我看看有沒有長進?!?p>  一眾羽衛眼色微變,也只維持了片刻詫異,二十四人拔劍脫鞘,鏘然如出一轍,林間精光迸爍,似寒星曜日當空,無數劍影猶如密不透風的羅網從各個角度奪空撲來。

  謝鳶唇下一抹溫冷似笑非笑,袖底玉簫入手,行云流水的身法悠然飄進戰圈。

  極冷的劍,極快的招,殺伐決斷彈指間,白袍羽衛群起如蝗,漫空中雪影交織、銀甲纏綿,凜冽的劍光刺眼如盲,狂卷飛枝走葉將謝鳶圍困其中。君府羽衛并非八部之中最難纏的一個,亦不是最顯赫的一個,坊間鮮聞其名,江湖也只有他們的傳說,正如這些年對抗西夏御虎堂的屢次博弈中,即便存有十代閻君這般出類拔萃的高手,也無法在他們手里討到便宜。

  二十四把幻冰淬雪的利劍,二十四顆堅毅如石的心魂,羽衛為殺人而生,不計代價完成任務是他們的責任與榮耀,同時秉持冷靜決然的思維,也歷來不會小看對手。他們心知這年輕男子不易對付,但還是遠遠低估了對方。

  謝鳶清逸出塵的身姿動若殘影,雖置身九死一生的殺陣中,卻像遠天那遙白莫測的云,若即若離,飄忽不定,始終讓人摸不到一片衣角。他似有心與這群人較量,回避之姿若蜻蜓點水,極具優雅從容,玉簫隨意輕點,每每觸及羽衛肩頭便有白影狼狽地跌出戰圈,過處幾無一合之敵。

  碎葉塵靡騰起,給月色籠了一層風流糜醉的綃帳,隨著愈多羽衛喪失戰力,場內聲勢見小許多,直到一人低喝:“退!”余下十人果斷收手,無一戀戰,齊齊向后翻折,紀律嚴明可見一斑。

  林間恢復寧靜,一幫羽衛的目光再添陰郁謹慎,被玉簫點中者真氣入體,肩口往下的半邊身子麻痹,似給人分筋錯骨般痛楚難當。他們卻知對方已是手下留情,否則只需稍加氣勁即可摧毀經脈,奪人性命,便有一人拱手道:“敢問尊駕何人?”

  謝鳶唇畔意笑風輕,負手執簫道:“我是何人,你還沒有資格來問?!?p>  那人眸色微動:“我等只取這女人的性命,與閣下無關,還望高抬貴手?!?p>  以謝鳶目前展示出來的實力遠在每個人之上,實可堪稱大敵,況且這還不是他的全部,但羽衛取命勢在必行,殊死一搏未必不能教他付出代價,他既不下死手,或許會有商談的余地。

  二十多雙眼睛匯集場外的少女,謝鳶亦回首看去,林雨墨卻始終低眸扶杖,分明不為其動的樣子。無論謝鳶和羽衛交手正酣,還是眼下給人戳指點名的要殺,她只那樣安然靜立于后,好像失去了一切感知。

  謝鳶眸中劃過一絲無奈的笑意:“恕不能從命?!?p>  “那只有得罪了!”羽衛首領拱手再揖,不著痕跡地從旁飛掠一眼:“布陣!”

  二十四人迅速列陣,似千山迷霧驟起,立時結成一個蠶繭將謝鳶包困其內,金玉交擊聲清脆更急促,數不盡的雪衣流絲颶風般飛快纏繞在圓弧外。

  月華為之一寒,冷冽的劍氣呼嘯狂舞,摧得碎葉疾飛如瀑。此刻若有人從旁觀看,定會為這極具視覺沖擊感的畫面扼腕贊嘆,但作為唯一的旁觀者,林雨墨甚至連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羽衛群狼撲食,只攻不守,大有同歸于盡之勢,劍芒看似封鎖了所有空間,終是無法淹沒那一點瑩潤剔透的玉光。謝鳶足下輕動,每每于絕境中尋找破綻,流云飄逸的身法亦退亦趨,輕輕松松與他們周旋。

  其時高下已判,謝鳶無意殺人,羽衛亦不愿同他玉石俱焚,惡斗正烈之時,那首領驀地大喝一聲:“破!”當下有數人破繭而出,折腰朝兩側騰起,足蹬樹干借勢撲向場外的少女。

  其余眾人仍舊纏斗謝鳶,不予他分身援手之機,六名奇襲的羽衛使盡平生功力,化作六道貫日白虹沖林雨墨奮力刺來。

  利箭般飛馳的人影轉瞬即至,精光寒芒陡現!

  林雨墨依稀笑了,頭頂的月光若水銀流瀉,落在她身上一片素潔如染,少女柔和瑰美的唇瓣綻開一朵櫻花,她輕輕抬頭,大大方方迎接那把即將貫透心口的長劍……

  風吹去,夜無聲,滄海日月灌流人間,謝鳶于萬千光影中清靜回眸,一聲輕嘆憐惜而深遠,他收回玉簫徐徐走出人堆。

  時光仿佛靜止在了一瞬,方圓數丈之內突然被一股無上的真氣冰封,塵屑滯空,花葉行止,二十四道人影不約而同地住手,好似群魔亂舞的石像般保持或劈、或挑、或刺、或俯襲、或仰退、或凌空飛旋等各種姿勢定格在當下,刺向少女的長劍便停在她胸口處,卻再也無法前進半分。

  那一刻,林雨墨似乎聽到了很多個聲音,有蘇焾怒其不爭的訓斥和周桐言辭懇善的教誨,有莫娘碎碎念念的噓寒問暖和碩歆甜軟溫馨的撒嬌邀寵,那是她此生的全部,很美好,很真實。但是她累了,就像這具睡不醒的身體一般,她也想一直沉睡下去,銳利的尖刃就在胸前,于是林雨墨朝前邁了一步。

  “喀嚓……”

  在衣裳觸及劍尖的一剎,玄鋼鑄煉的長劍倏而崩裂,宛如不堪一擊的冰凌碎成數片落下,謝鳶一步步來到她身前,低頭笑道:“你看,連天意都與你作對?!?p>  他極其溫柔地撫上少女的臉頰:“是我的到來給你造成了困惑嗎,你……何需如此。”

  一幫羽衛終于得以脫身,天知道他們方才經歷了什么,無處不在的內力像汪洋深海一樣擠壓身體,每一寸肌膚都承受著滅頂的壓迫感,慢說眨一眨眼睛,只怕呼吸都難以做到。及至此刻,他們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什么,抱劍朝那并肩執手遠去的身影肅然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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