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韻云被春到輕輕地搖醒時,天還是蒙蒙亮。她抬手揉了一下眼睛,春到將她身上的毯子仔細收好,再拿出些干糧,幾人簡單吃了點,便又駕著馬車往西域方向去了。
經過昨天晚上的聊天,氣氛似乎更活躍了。一路上就聽見大黑坐在馬車外的邊緣耍著嘴皮子,大白默默的駕著馬車,咬著嘴唇,一聲不吭。
其實曲父曲母沒有完全在西域,只是在外面的一個叫小鎮上有個駐扎地,但隔西域也不是很遠,她小時候去過一次,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那里漫天黃沙,植物很少,但人都很和藹。
幾人駕著馬車走走停停,近一個月才到,小鎮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幾人走到鎮口,看著明晃晃的三個字“云起鎮”,曲韻云這才想起來,對,這里就是叫云起鎮,小時候跟哥哥來過一次。
曲父曲母像是早就知道他們今天會到一樣,早早派了人在鎮口接。曲韻云他們跟著那幾個人,到了曲父曲母的住處。
撲面而來的熟悉感,雖然小時候的記憶不太清楚了,可這里的環境還是讓她感到格外熟悉,一磚一瓦,一草一木。
進屋的時候,曲父曲母兩人正圍著一個曲韻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稀奇玩意兒看,見他們進來,忙起身湊了過來。
“云兒……”
曲韻云原本覺得一腔委屈,鼻子發酸,卻突然之間又感覺云淡風輕,沒什么大不了的。
她輕輕對著父母笑了笑,叫道:“爹,娘?!?p> 曲母倒是眼眶有些發紅,緊緊地捏著她的手,只是緊緊地捏著。
曲韻云發生了什么事情他們都是知道的,現在不去說,不去談論,或許是母女二人不由說的默契。
“對了,娘,有個事情想問你?!鼻嵲普f著,突然眼神一瞥,看到了春到他們,話一下子噎在了喉嚨里。
有些事情,不是關系好不好就能決定跟別人說不說的。
春到十分有眼力見,立刻拉著大黑大白道:“曲小姐,我們去門外等你,有事叫我們?!?p> 曲韻云點了點頭,看著她們出去后,又重新看向曲父曲母,道:“哥哥他……是不是……”
不知道該怎么說,也不知道該怎么問,曲韻云有些話在唇邊躊躇了很久,可最終出口的,還是一些支離破碎的話語。但好歹是親生女兒,曲父曲母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了她此刻想要問些什么。
曲父皺起了眉頭,道:“你都知道了?”
曲韻云點了點頭。
曲母松開了她的手,就著一個椅子坐了下來,道:“云兒,既然你知道了,我們也不多說了,沒錯,仲墨不是我們親生的,不是你的親哥哥,他是我們一位故人的兒子?!?p> 曲韻云臉上沒什么表情,道:“那他之前沒死,你們知道嗎?”
曲母的手抖了一下,曲父上前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肩,道:“之前是不知道的,但他后來派人聯系了我們,我們想,他想做什么,就讓他去做吧,將錯就錯則未嘗不是一個好選擇?!?p> “所以說,你們后來是知道了?為什么不告訴我?”
曲父嘆了口氣:“仲墨不讓我們說……而且,我們也覺得,不讓你知道更好。”
“什么叫不讓我知道更好?你們怎么能隨意決定關系到我的決定?我……”曲韻云第一次對父母說重話,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們以后還有聯系嗎?”
“之前有斷斷續續的有聯系,但有一段時間,他說要做什么事情,后來就再也沒聯系過我們了?!?p> 曲韻云突然笑了,心里有些發苦,最后到頭來,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原點,最后哥哥的死還是與陸紀有關。
“嗯。”她輕輕地應了一聲,曲母看她神色不對,問道:“云兒,怎么了?”
曲韻云搖了搖頭,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道:“娘,我有些累了,想休息會兒?!?p> “好好,房間什么的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你去休息吧?!?p> 曲韻云去了房間,大黑大白已經安置好了,春到一直跟在她身后,似乎有什么話想說卻說不出口。
曲韻云在看到幾次春到欲言又止的神情后開了口:“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春到這才慢慢挪到她身邊,有些艱難地開口:“少爺那邊來信了?!?p> “怎么了?”曲韻云有些疑惑。
“春荷姑娘,沒了。”
“沒了?!沒了是什么意思?”曲韻云只覺得腦子里轟地一聲,震得她眼前發白,一陣耳鳴,她往后踉蹌了幾步,扶住了桌子穩了穩身形。
她感覺喉間一股腥甜,聲音有些啞,開口道:“怎么回事?”
“聽說是流產,春荷姑娘自己想不開,跳了湖。”
流產,流產,春荷怎么這么傻,一個孩子而已,她與陸紀還有這么久,來日方長,何必為了一個孩子而求死。
明明走之前要陸紀好好照顧她,現在又出了這種事情,陸紀真是,不配得到愛。
可他現在……應該也很難過吧,畢竟好不容易趕走了自己才和春荷在一起。
曲韻云覺得頭疼胸悶,很想吐,于是讓春到把房間的窗子打開透透氣,可窗子一開,一陣涼意進來,卻又把她吹了一哆嗦。
她更了衣,躺到床上,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頭很亂很疼,好想睡,可在即將入睡時,突然又變得格外清醒,她眼眶發燙,努力地使自己閉上眼睛,可腦中的記憶開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春荷開心地笑,春荷委屈巴巴地癟嘴,春荷擔心關切的眼神,春荷調皮地蹦蹦跳跳,春荷偷吃點心,春荷跟在身后的亦步亦趨,甚至,春荷哭喊著向她控訴,說她不是個好主子……
怎么人說沒就沒了呢?春荷,你從我這里搶人,毀了我的幸福,我本該恨你,可你既然已經搶過去了,為什么不能好好珍惜?那你之前做的那一切又有什么意義?
有什么意義呢?
曲韻云慢慢睜開了眼睛,有淚水順著眼角流在了枕頭上,浸濕一大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