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大地上的時候，方巍就已經站在了城頭上，準備應付闖軍的第二次進攻。和預期的一樣，闖軍昨晚并沒有什么動靜，仿佛白天的大戰已經耗盡了他們的精力。

　　但是方巍知道，這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雖然闖軍只有三千能戰之師，但這小小的鳳翔城也才不過一千守軍，其實按照明初的軍制，以鳳翔城的規格是不止這么點人手的。但是，明末衛所制度已經腐朽崩壞，往往一個衛所五千多官兵，打仗的時候能拉出三千人就不錯了，這還不排除那些長期被軍官壓榨的老弱病殘。

　　這鳳翔城的一千守軍還是姚成軍上任后從當地募集的青壯訓練而成，當屬營兵。方巍起初也不了解這衛所兵和營兵到底有什么區別，在經過一番了解后他才明白，衛所就相當于現代的預備役軍隊和武裝警察的結合，平時只管訓練和鎮守地方，一般不會對外征戰。而營兵就不一樣了，戰時朝廷會募集衛所士兵，由將軍組成戰營，主要負責的是對別國的戰爭，相當于現在的國防軍，但是明末衛所制度已經全面崩壞，營兵制度自然就成為了眾將軍青睞的對象。

　　姚成軍本就是京城神機營的統領，受小人陷害被貶到這鳳翔城做了個千戶，統領鳳翔城境內的軍務，他本身的營兵職務也沒有被免去，只是從游擊將軍被貶為了守備。

　　昨天大戰過后，戰場上留下的尸體已經被清理干凈了，但土地上的斑斑血跡依然表明了這場戰爭的慘烈程度，看著闖營上空飄起的縷縷炊煙，方巍知道這是闖軍正在埋鍋做飯，看來要不了多長時間他們就會再次發動進攻了。

　　“大人，你說我們會守住嗎”一個臉龐略顯稚嫩的士兵問道。

　　方巍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轉過臉來反問道“這城內可有你的親人？”

　　士兵有些疑惑，不知道眼前這位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大人有何用意，但還是回答了方巍的問題。

　　“小人家里父母都健在，還有個年幼的妹妹。”士兵仿佛想起了什么幸福的畫面，咧著嘴笑道。

　　方巍看他笑了，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說道“那剛才你問的那個問題就不用我來回答你了，你自己已經知道了。”

　　“我已經知道了？我知道什么了。”士兵皺著眉頭喃喃說道。突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樣，盯著方巍的眼睛堅定地說道“大人，我明白了，這鳳翔城我們一定會守住的。”

　　方巍滿意地點點頭，緊鎖的眉毛漸漸舒展開來，抬手拍了拍那個士兵的肩膀，說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楊二田，家里是開包子鋪的，我爹說男子漢就應當保家衛國，所以我就來參軍了。”

　　“看來你有一個好父親啊，等這次戰事過去了，我一定登門拜訪，好好認識一下你的父親。”方巍哈哈笑道。

　　“大人折煞小的了，怎敢勞大人登門拜訪。”楊二田趕緊抱拳說道。

　　方巍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百戶，但是在這些普通士兵眼里，那的確是個實實在在的官老爺，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得罪的。

　　正在說話間，闖軍那邊已經有了不小的動靜，一架架云梯被從營內推了出來，后面是一隊隊整裝待發的甲士。和昨天不一樣，這些甲士看上去明顯給人一種老練的感覺，仿佛都是從尸山血海中爬出來的。

　　“將軍你看”馬上有人道。

　　“看來李自成準備速戰速決了，讓兄弟們都做好準備。”姚成軍一揮袖袍，轉身說道。

　　方巍站在城樓上觀察著軍情，越發覺得昨天沒有讓地堡開炮是正確的，現在這個情況正是使用他們的絕妙時機，等闖軍的精銳部隊全面展開的時候，就給其致命一擊，最大程度的消滅闖軍的有生力量，要是就此一役直接挫敗李自成，讓他以后再無力造反的能力那就更完美了。

　　“火炮準備，一發齊射”

　　“放”

　　隨著方巍的一聲令下，城樓上三十余門火炮齊齊的發出一陣怒吼。

　　“砰”“砰”“砰”

　　巨大的震動從腳下傳來，方巍打了個踉蹌，連忙扶住墻垛，這才穩下身形來。等方巍再定睛一看的時候，只見數十枚黑色彈丸朝正在沖鋒的闖軍飛去，不到兩個呼吸間，那些鐵丸就落在了人群中，像無頭蒼蠅般四處亂竄，所到之處出無一不是殘肢橫飛。

　　方巍親眼看見一個彈丸一頭扎在了正在行進的破城槌上，就像穿過一層窗戶紙一樣，鐵丸瞬間就破開了破城槌的外殼，然后又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彈起的鐵丸在動能的作用下，將待在里面的士兵全部都殺死才停止了跳動，場面異常的血腥。

　　劉宗敏癱坐在地方，不停地喘著粗氣，就在剛才他眼睜睜地看見一枚炮彈朝自己飛來，還好他眼疾手快，及時趴倒在地上，這才躲過了一劫。但他身后的人可沒有他這么好的運氣了，就算只是被輕輕擦到了，也免不了斷手斷腳的命運。

　　沒管這次齊射的戰果如何，方巍又趕緊下令繼續發射炮彈，因為他看見已經有人沖到了城下，準備搭放云梯，爬上來和他們撕殺了。

　　“趕緊下命令，讓城下的地堡開炮吧，再過一會我們的傷亡可就大了。”王宗典拖著一個被亂箭射死的士兵朝方巍說道。

　　“別急，還沒到時候，等敵人全部都進入了地堡的射程再開炮。”方巍眼睛死死盯著戰場說道。

　　“不好了，那邊守不住了，他們爬上來了。”有人指著旁邊不遠處的垛口喊道。

　　方巍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見幾個黑甲大漢正和守城的士兵撕殺，他們的腳邊還有幾具渾身染血的尸體。

　　時間正在一點點的流逝，很快一刻鐘的時間過去了，城樓上丟失的垛口也越來越多，但是守城的士兵依舊還在頑強的抵抗著，奈何闖軍的人馬要比他們多不少，正源源不斷的通過云梯從城下爬上來。

　　方巍此時也是心急如焚，雖說目前城樓還沒有被敵人攻破，但是再這么下去，傷亡必定是巨大的。

　　沒再猶豫，方巍果斷的朝旗手喊道“命令地堡全力開炮，把儲存的炮彈都給我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