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榆將趙巖安葬在酆都黃泉,一片墳地墓場,處處皆是新土,像是蟻族的巢穴。
“棺中無魂。”夏木輕聲同清峭講,“他是如何知曉那趙巖昨夜必死的?”
她意有所指,清峭卻充耳不聞。依他看,這姑娘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幼時學藝,必定是個摸魚逮鳥,不用心的。不過……他看著封土的余榆,此人所為確實逆天,不止是要為百災修補魂魄,似乎還要助她脫胎換骨,改天易命!
百災的聲音忽地響在耳畔,清峭微微挑眉,那小丫頭又去圣殿了。
“神仙爺爺,我今天給您帶了重陽糕哦!”百災沉默了一會兒,又說,“我今天做錯事了,余哥哥一定很生氣!他不讓隨便帶陌生人到家里,我不止讓她進了家,還讓她做了重陽糕,余哥哥從來不許我吃的!吃了身上會痛!其實我也不算吃吧!就聞了聞味道,吃了些果干,果干能算重陽糕嗎?不能的!是吧!可他就是生氣了,出門的時候也不理我。”
身上會痛?這倒是奇了。重陽糕無毒,乃是驅邪祓妖的佳品,只對邪祟和妖物才起作用,妖邪誤食,必是五臟俱焚。清峭皺起眉頭,抬眼正對上余榆的視線,他雙眼細長,如兩片柳葉刀,隱著漆黑寒光。清峭一愣,倒是不怕,只是奇怪他到底在隱瞞什么,有什么樣的打算。
“你笑什么?”夏木嘴角抽搐,有些不滿,“我的話就那么可笑?”
清峭勾勾嘴角,他壓根沒聽到夏木的話,不曉得她說了什么,自然也無從發笑。至于方才的嘴角上揚,不過是因為自己坐到如今這個位置上,已鮮少被人威脅,故而看著余榆的憤怒,覺得有幾分好笑。
“哼,笑就笑吧!反正你答應過我,要查出酆都真相,我等著!”夏木有些氣惱,自己在他面前竟如跳梁小丑一般可笑。夏木接著說,“如今是我有求于人,自然要矮一頭。有什么我能幫得上忙的,別客氣,只管使喚我。”
清峭狠狠咬了咬牙,轉身繞過一座座墳塋,搖殺的處事方式他實在無法恭維。也不知道他這些年都在干什么!酆都弄成這樣,竟還跟沒事人一樣游山玩水,實實在在的一個紈绔昏君!若非為了討個方便來到這兒,他亦看不到此番慘狀。聽著身后的腳步聲,他暗暗嘆了一口氣,此番真是攤上麻煩了!既然遇上了,他便不能坐視不理,總要查出些什么。
“您可有頭緒了?”夏木看他穿街過巷,走走停停,或看著一棟古屋發呆,或在干枯的水井邊靜坐,忍不住問。
清峭抬頭看著她,“迄今為止,已故之人生平經歷可有記錄?”
夏木點點頭,“酆都地處人冥交界,向來是由我族祭司主管城中事宜,生死皆由族中司丞記錄。只是近年亡故人數攀升,人心惶惶,司丞過世之后,生死之事便無人去記了。你若要之前的記錄,應該還在宅中某處,我可以幫你去尋。”
“勞駕。”清峭起身往另一處走,天還亮著,她一個人去應該也無妨。
夏木轉身便走,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問清峭,“我們能查出真相嗎?”
“真相其實就是霧里花,各花入各眼。你要的真相或許并不是我能給的真相。”清峭腳步未停,徑直往前走,然后一路向右拐。想起剩下的生死記錄,若說有一人能記錄這生死種種,除了職官司丞,便是葬儀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