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乾的手藝很好,菜的味道很不錯。
這一點從羅成和鄭玥的吃相上就能看出來。
就連平時吃飯很秀氣的鄭玥今天都像一頭饑腸轆轆的小狼。
可惜李二狗和王玉琴各懷心事,即便是美味佳肴吃在嘴里亦是味同嚼蠟。
解下圍裙的鄭乾添了碗飯每樣菜夾了幾筷子放在靈臺,又給鄭玥盛了碗湯,從她嬌俏的小臉上捻下粘著的飯粒笑道,“喝口湯,別噎著。沒人跟你搶,慢點吃。”
說著又輕拍了一下羅成,“你也是,吃那么快也不怕咬到舌頭。”
“唔唔唔……”羅成嘴里全是飯菜,口齒不清地說,“桿子哥你菜做的好吃啊,比我媽做的都好吃……”
“行了,別拍馬屁了,回頭把飯噴了,這桌菜就得你一個人吃了。”鄭乾笑罵道,又瞥了一眼李二狗夫婦,意思很明顯:看吧,我這手菜燒的,證明妹妹跟著我不會餓死。
……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當然并不包括心里有事的李二狗和王玉琴。
羅成吃完飯就回去了,鄭玥也回屋去寫作業,王玉琴看了一眼李二狗和鄭乾,默默地碗筷準備去洗碗。
李二狗從口袋的煙盒里掏出根“井岡山”,放在手掌輕輕頓了頓,然后刁嘴里剛要點火,卻看到一旁鄭乾蹙起的眉頭,只好輕咳一聲將煙夾到耳后,開口道:“小乾啊,你看這個事。”
“很顯然,小玥也不肯跟你們過去。”鄭乾很平和的闡述著事實,“也很正常,畢竟這里才是她的家。”
“可是……”李二狗聞言頓時便有些焦急。
“你別急,一碼歸一碼。”鄭乾抬手打斷了李二狗的話,不緊不慢地說。“我和小玥不肯跟你們過去,這是我們自己的選擇,并不意味著我們不認你這個舅舅。既然是親戚,能幫的忙我自然會幫,不過,事情我并不是很了解,你還是說說清楚吧。”
“唉~”李二狗長嘆一聲,把耳后的香煙又取了下來,卻不點燃,只是在手里不住把玩,“這事說起來還得怪我,就像你舅媽在醫院說的那樣,當年我還是個一貧如洗,只知道在土里刨食的窮小子……”
“等等等等,”一看李二狗這個架勢就是起長篇,鄭乾有些慌了,趕緊打斷,“說重點,別從盤古開天地開始說。”
“……”李二狗有些委屈,不是你讓我說清楚的嗎?現在又嫌長了,要我說重點,我怎么知道什么是重點嗎!
“得,你還是接著說吧。”鄭乾無奈地嘆口氣,就當聽故事了。
“也就是五六年前吧,老丈人年紀有些大了,在廠里的活有些吃不消。他也是廠里的老同志了,從解放前就在廠里當小工,在廠里干了大半輩子,也算是有些資歷。老人家舍棄不下廠里的鐵飯碗,于是就托廠里的關系辦了離休,然后讓我去頂了他的崗。原本這個崗,是留給他當時十六歲的小兒子,也就是我那小舅子的。”李二狗深吸了口氣緩緩,又接著說。
“我那個小舅子叫王富貴,是他最小的兒子。年近半百老來得子,又是唯一還活著的兒子。老人家自然是寶貝到了心尖尖。”
“本來就被寵壞了的他得知我搶了原本屬于他的工作,自是更加變本加厲,越發的混不吝。”說著李二狗又嘆了口氣,“我搶了他的工作,他便找我要錢,要到了就出去和他那群狐朋狗友花天酒地。有時候要的勤了,我也沒錢給,他就溜出去,整宿整宿地不見人,弄得你舅媽一家都對我很大意見……”
“王富貴漸漸大了,也到了結婚的年齡,為這事我和你舅媽還有老丈人沒少頭痛。”
“七大姑八大姨介紹的相親對象多了去了,可是這混小子就沒能被一個看上的,畢竟大家都是鄉里鄉親,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這混小子是什么貨色誰不清楚啊,哪有好人家閨女能看上他。”
“沒辦法啊,最后只能張羅著花錢找媒人試著聯系介紹外鄉的。”
“可是,這小子的名聲太大了,十里八鄉有頭有臉的媒人聽到他王富貴的名字都是大搖其頭。”
“也是,給這混世魔王介紹對象,怕是砸了自己招牌不說,背后說不定還得被人戳脊梁骨。”
……鄭乾聽了也有些無語,這是親姐夫啊,這么說自家小舅子真的好嗎?
“漸漸地,大家也沒了辦法,只能順其自然,也就沒人操心這事了。”
“結果誰知道,這兩年這個混賬竟然不聲不響地和村頭王寡婦搞一起了,甚至還把人家肚子搞大了……”李二狗說著也是大搖其頭。
“這個王寡婦是什么人?”鄭乾問著,“人家開口要三千你們就給啊?三千又不是什么小數目。還有啊,怎么會有人開口就要這么多錢的,怕不是什么半掩門在玩仙人跳吧?”
“這個倒不是。”李二狗搖著頭說,“這個王寡婦說起來也是個可憐人。她也是王家坳的人,父母過世的早,從小和奶奶相依為命。八五年那會她奶奶生了重病,沒錢買藥,十五歲的她就應了隔壁村張屠夫家傻兒子的婚事,就為了拿禮金給她奶奶看病。可惜,婚禮前一天那傻兒子就感染了出血熱死了……”
李二狗說到這停了停,面帶悲傷地看著鄭乾說道,“當年你母親李秀芹也是得的這病去世的。”
“王寡婦就這樣成了望門寡,聘禮的禮金也被張屠夫一家要了回去不說,還打罵王寡婦是掃把星,克夫命。她奶奶也是氣急攻心,病情加重,沒多久也病死了,就只剩下王寡婦一個人在村頭孤苦伶仃的活著。要不是鄉里鄉親們不時的接濟,大概也早就餓死了。”
“那也不該開口就要三千塊啊,這都可以算敲詐了……”鄭乾撇撇嘴,人可憐歸可憐,不幸歸不幸,但是可憐和不幸卻并不是做壞事的理由。
周某人先生不是說過嗎?幸福的人生大抵相同,不幸的人卻有著各自的不幸。
(魯迅:我沒有說過!鄭乾:我說周某人和你魯迅有什么關系?列夫托某思泰:二位別吵了,這話是我在安娜卡某妮娜里說的。)
這世上可憐的人多了去了,要是各個都去干壞事,國家不早就亂套了。
“是啊,三千塊太多了。”李二狗也嘆口氣,點頭應是,“這不是我和你舅媽實在沒什么辦法了,才想到找你幫忙。”
“你們這之前是找我幫忙嗎?不是吧?”說到這個鄭乾就來氣,一開始不能好好說嗎?非要動什么歪腦筋。好好說事自己又不一定不會幫,怎么說自己也不是個不近人情的人吧,雖然說自己對這些“NPC”沒什么感情。
“這……我們之前做的的確欠妥。”李二狗被噎了一下,還是很光棍地承認錯誤了。
“哎……”李二狗認錯認得這么誠懇,鄭乾也有些不好意思拿捏了,畢竟是小玥的親舅舅,不看僧面看佛面,該幫還是幫了算了。于是,他便斟酌著開了口,“其實,我倒是有個好辦法,至于能不能行得通,就得看你們自己了……”
“什么辦法?”開口詢問的并不是面前的李二狗,而是已經洗完碗從廚房出來的王玉琴。聽到自家寶貝弟弟的破事能有辦法解決,她自然是無比上心。
“簡單。”鄭乾伸出食指輕輕搖了搖,開口道,“剛才舅舅也說了,王寡婦也是個孤苦伶仃的可憐人,那讓你弟弟把人家娶了不就什么事都解決了?”
“什么?這不可能!”這邊李二狗還在皺著眉頭思索,王玉琴就已經反對出聲了。
“哦?為什么不可能?”鄭乾好奇道,難道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自家便宜舅舅不會隱瞞了什么吧?這么想著又瞥了一眼皺眉沉思的李二狗。
“張屠夫家的人都說了,她是喪門星,克夫命。再說了,她也姓王,王,不見王……”王玉琴振振有詞。
“我說,這都什么年代了,你還在搞這些牛鬼蛇神封建迷信?”鄭乾哂笑道,“不結婚你出那三千塊錢平事?你自己好好想想,既然他們倆能搞到一起,怎么說相互間也有些感情,真的正兒八經地娶人家過門,洗白人家名聲,人未必不會答應。而且這樣對你弟弟也好,一來你也知道你弟弟什么名聲,這樣平白撿個媳婦,未必不是好事;二來男人結了婚,有媳婦管著,總會成熟一些,你總不希望你弟弟繼續這樣混下去將來進局子吧?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兩人結了婚,孩子自然而然就保住了,老爺子年紀大了,不想抱孫子嗎?”
“玉琴,我覺得小乾說的有幾分道理……”李二狗思忖了半天,終于出聲了。
豈止是有道理啊,簡直是一石三鳥錦囊妙計好不好?鄭乾心下吐槽,腦補自己羽扇綸巾,談笑著用最裝逼的姿態說著亮有一計。
“行吧,那我們明天回去和我爸商量下。”王玉琴也是點了頭,她剛才仔細想了想,這的確是個不錯的法子。
“那行吧,你們也都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吧,客房在那邊,你們自己收拾一下,我晚上還得在這守靈。”鄭乾伸了個懶腰,錘著自己有些酸痛的背說著。
不得不說,自己還真是個人才啊。
如此棘手之事在自己手上解決得不費吹灰之力。
嘖嘖,鄭郎妙計安天下,得了夫人又省金!
鄭乾不無得意地想著,半躺在靈臺前的地鋪上看著噼啪作響的燭火陷入沉思。
是該好好規劃一下自己未來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