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途在符箓中央的空白處,寫上了一個“巽”字。
將符箓置于身前,右掌懸于其上,豎左手食指中指并攏以結手決,配合巽字施術密語。
但和前幾次一樣,符箓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仇途對此十分困惑,他已經按照書上所說,將靈力凝于掌心,說出口訣之時,便把靈力打入符中。
難道是姿勢不對?
仇途又將符箓夾在二指之間,懸于胸前,將靈力順著指尖注入其中。
“巽字,風,起!”
還是沒反應。
仇途又變著法子嘗試了幾次,符箓仍然像張廢紙一樣,軟塌塌地躺在手里。
“明明就是按照書本一步一步來的……”仇途無奈地看著課本,實在想不出是哪里出了問題。自從開始自學符箓,三個月來毫無進展,人心難免煩躁起來。仇途隨手將符箓拋到天上,所有的情緒在此刻化為一股力量,就像當初打李冠武一樣,他將氣全部集中于手掌,用力一掌推了出去。
本來只是想宣泄一下,沒想到,這一掌推出了事情。符咒像是被喚醒了一樣,貪婪地吸收著靈力,四周的空氣微微涌動起來,吹得書頁“嘩嘩”直響。
等緩緩將手拿開,符咒也依然飄浮在空中,它被淡藍色的氣環繞著,不斷攪動周圍的空氣。仇途試探著伸出手指,輕輕在上面一點,霎時間,符咒發出耀眼的光亮,氣和靈力裹挾在一起,隨風噴涌,柔風也變得凌厲,整個房間被一股巨大的氣流席卷,仇途抬起雙臂護住身子,往后退了幾步,仍被鋒利的氣流割破了皮膚。
整個過程不過幾秒鐘的功夫,待到氣流消散,那張黃紙也早已支撐不住,被撕成了紙屑。不時有東西從天上落下來,除此之外,房間里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這便是巽風符的力量?
那一刻,仇途恍然大悟。欲借自然之力,就該放棄自己被禁錮的生命形態。萬物行于天而立于地,不過是天地行“道”的因果,究其本源,人也不過是自然中極其弱小的存在罷了。
這樣的力量何其可怕!
弱小的生靈,既然有這般勇氣要問自然借力,則靈力、氣力、心力,缺一不可。
“巽字,風。巽為風……巽為風……”仇途看著顫抖的雙手,難掩心中的激動。
“小途,你在干什么……”身后突然傳來叔叔的聲音,驚得仇途猛然回頭。
只見叔叔站在臥室門口,皺著眉頭,一臉憂愁地望著他。
仇途微微顫抖著,就像著魔了一般,遲遲沒有從剛才的混亂中平復。
叔叔朝他走過來,一路撿起掉在地上的物品,將它們放了回去。來到桌邊,那本《符箓用法導論》便赫然在目。
“我就是……隨便看一看?!背鹜倦m然提著一口氣,但依然難掩其中的無力。
叔叔將書拿起來,塞回書柜里:“這些都是高階課程,還是以后再碰吧,控制不好,是會傷到自己的。”
兩邊手臂隱隱作痛,仇途翻過來看了看,上面深深淺淺,布滿了不少血痕,就像被刀片劃過一樣,看起來有些糟糕。
“看看,都被劃出口子了?!笔迨灞鞠肴ダ鹜镜氖直?,不過還沒碰上,就被他推開了。
“好吧,我去給你拿藥?!笔迨逭f著,推門出去了。可就在他拿藥的時候,房間里突然傳來“噗通”一聲,等他跌跌撞撞沖進去時,只見仇途倒在地上,已經沒了知覺。
叔叔坐在床邊,看著熟熟睡去的仇途。
“術法不可維持,則靈力太弱;強弱不能控制,則氣力太弱;施術后喪失心智,是心力太弱……”叔叔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你怎么總是那么著急呢,假裝自己笨一些,不好嗎?”
翌日,聯校如期給武修班學生配發了用于練習的木劍。
木劍品相實屬上乘,樣貌清秀、色澤清亮,刃與柄的交界處有一元寶狀的劍格,劍的末端,還有一個小凹槽,那是留給學生掛名牌用的。
不過,這木劍比想象中要重得多,兩劍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陸遠捏著劍,能清楚地感覺到撞擊帶來的震動。
陸遠舉著劍,隨意揮了揮:“木頭做的,好沒勁啊?!?p> “木劍用對了,可以殺人的?!背鹜菊f著,把劍收進了劍袋,他對這種練習用的玩具興趣有限。
“殺人?怎么殺?”這劍都快被磨成圓滑的木頭棍了,打在身上,頂多疼幾下,說不定一用力就斷了。
說話間,遠處突然傳來了樹木折斷的聲音,陸遠從人群之間看過去,沒想到,竟然有人用木劍斬斷了樹!
更沒想到的是,斬斷這棵樹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眾人皆知的大小姐,陳舒然!只見她將劍收于身后,左掌面朝下,從胸前壓至下腹,然后呼出一口氣來。
“這么牛逼!”陸遠驚呼,然后拍著仇途的肩膀道:“老哥,木劍能殺人,我信你了!”
陳舒然那最后一勢,分明是在鎮氣。仇途很清楚,若是單純的木劍,絕無可能斬斷活樹,要讓劍爆發出如此殺傷力,必然是御了氣的。
“搞什么!”年級指導火冒三丈,從人群中沖了出來。
結果,陳舒然一回頭,年級指導的火氣瞬間就被壓下去了,她轉怒為愁,甚至強行露出了笑容:“陳同學,名不虛傳,確實是優秀!”
陳舒然沒有看她,自顧自順著劍脊往下摸:“這木劍還不錯,質量比我想象中要好,我還以為會被震碎呢。”
“哈哈,再怎么說也是上面配發的,自然是上等做工了。”年級指導應和著,臉上的表情別提有多苦澀了,她猶豫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我校能有陳同學這樣優秀的學生,自然是非常榮幸,但是樹畢竟是學校的公共財產,咱們還是得愛惜,你說是不是?”
陳舒然扭頭盯著年級指導,足足盯了有七八秒,才悠悠地回了句:“知道了?!闭f罷,她便轉身離開,留下一地的枝葉,以及在風中凌亂的年級指導。
“嚯……”陸遠驚訝地看著陳舒然遠去的背影,一種崇拜之情油然而生,他一把摟住了仇途的肩膀,指了指那棵躺在地上的樹,問道:“你也可以,對吧?”
事實上,仇途確實可以,不過他向來無心炫耀。
“你知道木劍為什么可以殺人嗎?”仇途問。
陸遠仔細琢磨了一會兒:“因為對手手里沒有武器?!?p> 這個答案,秀到讓人原地窒息。
“算了……”仇途突然覺得,以陸遠的智商,他是不可能理解的。
“講道理,我要都知道了,我還拜你為師干嘛?”
經不住陸遠百般糾纏,仇途放棄抵抗,繼續道:“因為木劍外面裹了一層非常鋒利的‘氣’,這是人體內的氣,外化而成的?!?p> 還好,陸遠一點就通:“也就是‘御氣’,對吧?”
“一階御氣,氣不離身,就像人體的一個保護罩;二階御氣,可外化成形,附于物體表面,例如這把木劍;三階御氣,可直接脫離人體,以氣御物,靈活自如。”
“所以,陳大小姐實際上是用氣斬斷的那棵樹?”
“差不多是這個道理。”
“太神奇了……”陸遠抬起手,端詳這把連刃都沒有的木劍。某一刻,他竟然無比希望自己可以親眼見證,哪怕是這樣一柄木劍,也能成為世間可怕的殺器。
“御氣?!标戇h對仇途道:“就從這個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