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也不知為何,每次小師父教她認字的時候,還稍帶著教她念幾句佛經。
她甚是不歡喜。
他明知道她不喜歡佛。
這日清晨,云曦在庭院里掃著地。這院子怕是有些時日沒掃了,地上已積成一層薄薄的灰。
她用力地揮著掃帚,掃把尖與地面摩擦,發出了“呲呲”聲,把前幾日因這佛語受的氣狠狠地發在這可憐的掃帚身上。
這下倒好,地沒掃干凈,地上的塵土倒是四處揚起,惹得自己一身騷。
“咳,咳”云曦用手掩鼻。
還真是公主的身子,丫鬟的命!
她一把撂了掃帚,走到旁邊的樹下,扶著樹干緩了口氣。
此時,念塵正在佛堂里細細地擦著佛像(云曦是從來不打掃佛堂的)他聽到動靜,看了看外面,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將佛像坐盤上的最后一縷灰塵擦干凈,又走到佛像前,雙掌合一,低頭行了個禮。
念塵來到庭院,拾起那把擱在地上的掃帚,輕輕地掃合著地上的塵土。
待他正要轉身去拿簸箕時,忽來一陣風,好不容易掃合的塵土四散而去。
站在樹下的云曦一聲嗤笑,她挑眉抱胸,嘴角帶著一絲玩味,滿是期待地看著小師父臉上的神色。
這回看你怎么解釋!
小師父看著被風吹散的塵土,并不惱,倒是不自覺地吟起了詩:“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說著,他又看向站在一旁的云曦,嘴角帶笑,眼中一片釋然:“也許這是天意,你說呢?”
云曦愣住,沉浸在小師父的笑中一時無法自拔。她使勁地搖了搖頭,看著眼前的小師傅,氣嘟嘟地鼓起了腮幫子。
什么嘛?!每次都是這樣!
念塵將掃帚立在一角,又看著四方里的花草,嘴角亦是淡淡的笑道:“云曦,你執念過深。”
“什么是執念?”
“商人逐利,仕人重名。”
云曦不解,問道:“他們只是想得到他們想要的,有何不對?”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這固然對,但若因為本身就得不到而一味強求,就會產生怨懟,甚者產生奸惡。”
“就像商人中有奸商,仕人中有貪官,讀書人中也多的是壯志難酬,懷才不遇的書生。”小師父的語氣里帶著些許起伏,他的眼睛莫名地有些黯淡。
他是借指她嗎?明明知道愛而不得,卻還是死死不肯放下,深陷其中,不能自己。
云曦緊緊地握著拳頭,咬住下唇,突然對小師父喊道:“那你呢,你是哪一種?”
念塵輕笑,指著四方里一朵紅色的小花說道:“你看到這花么?”
一花一世界
一葉一菩提
“我不過是像這花一樣,順從本心,安然度日罷了。”
云曦站在原地未動,一時間竟不能言語,半晌才遲遲地問了句:“你也曾經有過追求,不是嗎?”
念塵手中一頓,眼中似有波動,繼而他看向寺外的竹林。竹竿在風中來回輕晃,茂密的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
他開口,淡淡道:“是啊,我亦是凡人,亦有過自己的追求。”
“可既然得不到,放下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是了,他也曾經不過是個意氣少年。仗著讀過幾本書,就自認為滿腹經綸,瞞著師父進京趕考。可結果呢?他是有才華,可終究抵不過別人的一個好身世。
負氣歸來,沒想到的是,將他視如己出的師父重病在床,不幾日就圓寂了。
這世間,還有什么比最親的人的離開更痛苦的呢?
直到遇見了她,那個身穿紅嫁衣著急地喊著要他救她的小姑娘……
可是,他連自己都救不了啊……
他回過頭,看向云曦:“云曦,你記住,凡有所相,皆是虛妄。”
“你所看到的,都不過是虛幻罷了。”
是這樣的嗎?云曦捂著胸口,看著念塵遠去的身影,心臟哪里好像有點裂開了,隱隱作痛。
那她喜歡他這件事,也是假的嗎?!

余亭荷
寫小說容易,寫好小說真不容易!光是這幾句佛語的插入,我就想了半天。看來本姑娘資歷尚淺,還應多加歷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