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前,捏起宋鈺的下巴細細辨認。
片刻后,許流風直起身子:“將此人帶回營里牢中,我要審問。”
那夜,宋鈺滿身是血被帶走了,眾人皆以為,一個囚犯,殺了一個兵,必是不可能回來的了。
而兩天后,宋鈺換了身干凈的囚服,從容地走了回來。
當她出現的時候,眾人皆停下了手里的活,驚訝地看著她。
宋鈺只是直直看著眼前的路,走到自己該去的地方,經過蘇娘的時候,蘇娘兩只手正扶著鋤頭,頭上裹了巾,臉上盡是灰土。
原本直視前方的宋鈺忽然微微轉過頭,目光與蘇娘交匯,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嘴角卻牽出了一個冷漠的笑。
那一霎蘇娘心虛不已,急忙低下頭,假裝繼續挖地。
“看什么看!”工事上的兵沖著囚犯們吼著,“好好干活!”
宋鈺沒有死,出乎大家意料。但是老丁跟兵們聊聊天,再跟囚犯們聊聊天,大家也大概明白。
許司長管理著東門營地,直面敵軍駐扎小隊,實際上是非常需要在軍中建立威信。
之前軍中這些亂象,許司長沒抓到把柄,不能直接治理。
如今鬧出了人命,許司長以宋鈺正當防衛,該兵穢亂軍風為由,沒有追究宋鈺,這也是給其他的兵一個警醒。
若是許司長真的因為此事殺了宋鈺,底層的士兵會更加肆無忌憚,軍風不正,何以抗敵。
大家對許司長又多了些許欽佩。
可人們不會知道的是,許流風在牢中與宋鈺相認后,對她說的話。
“你我當年無份相守,如今有緣再見,我必會好好護著你。”
“只是如今你仍在罪犯名單中,我不能輕易放你出去,待我找到機會,想法子把你弄出去。從此,我會一生守著你。”
“弄出去之后呢?”宋鈺忽然抬起頭微笑看著許流風,眼里閃著光,就像當年臨淵山下,許流風等她等了半天,她忽然從身后跳出來大笑時,眼中帶著的光芒一樣。
“弄出去之后,我便不能以宋鈺的名字生活,我需得改名換姓,從此小心謹慎地活,與在這里沒有什么分別。更何況,我不想給你帶來困擾。”
宋鈺仍是笑。
“流風,這是我最后一次這樣叫你。你說的有緣,實是無緣。我們此生已經錯過,無論怎樣努力,都回不去了。既然如此,不如相忘。”
默默地想著肚中的孩兒,笑竟更甚了。
那一天,許流風也并沒有再做說服,也許,時過境遷,許流風也早已放下,他想要守護的,只是當年那一份年少情愫罷了。
而后,許流風就以前面說到的理由,放了宋鈺,仍叫她回囚犯營中繼續服刑。
后來,過了快一個月,宋鈺的肚子顯了出來。
大家都以為那晚,那個兵得逞了,因此有這孩子也都并不覺得奇怪。
雖沒有人說出來,但宋鈺也知道他們怎么想的。
這樣也好,孩子的身份能有個幌子。
眾人私下也都議論,這才一個月,為什么肚子就顯了。
“說不定是個雙生子呢?以前老家有雙生子的,肚子就很大。”
“啊?在這里生雙生子,那可是一只腳踏進鬼門關了。富貴人家三五個穩婆可能都接不住一對雙生子呢。”
宋鈺偶然也會聽到,只是從不予理睬。自從那晚之后,宋鈺就不再主動跟營中的人講話。
她手上沾著人命,別人也不來招惹她。
挺好的,落得輕松。
只是這孩子落地以后怎么活,這倒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