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伸了個懶腰，走上前去。
他將破布一裹，連帶著壓住邊角的爛石頭廢鐵都包了進去。
這里他已經待夠了，一門心思全是骰子牌九，自然恨不得早完事早離開。
不過就在這是，一只臟乎乎的手卻是將瘸子一把推開。
厚顏眉頭一皺，只見一個渾身臟兮兮，臉上漆黑的少年蹲在攤位前。
少年頭發蓬亂，遮住了半邊臉，另外半邊則是黑漆漆一片，
“嘖嘖嘖，老騙子，你這伙計這一趟去風雷山撿了不少東西啊...”
“我瞧瞧，風雷果、朔云葉、聽諦木、玄松....”
“哎呀，這一次的東西看來比前面撿到的都要狠厲啊，里面道氣真是充裕到恐怖，嘖嘖嘖，恐怖至極啊..”
黑臉少年自顧自地說著，耿前輩臉上一片鐵青，扯著少年的衣領就往旁邊拽。
“你這黑皮畜生，又打的什么主意？”
叫做黑皮的少年一頓掙扎，不住地拳打腳踢。
只是耿前輩那一雙手卻如同鐵爪一般，紋絲不動。
半晌后，黑皮終于認了慫。
“行行行，老耿頭，我認栽了，他奶奶的，沒想到夸你的東西竟然還被你一頓臭罵，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
耿前輩冷冷一笑，不去理他，優哉游哉地走到厚顏身前。
“小兄弟，屠方跟我說過，你是大戶人家的寵獸，畢竟能吞下言珠，身上也少不了銀子，咱們暗坊中做生意，講的就是一個言出必行，你既然說了全都要了，那便拿銀子過來吧，一共五兩玄金。”
耿前輩大手一張，半分討價還價的余地都不給厚顏。
厚顏微微一笑，看向黑皮。
“這位小....哥，剛才聽你所說，似乎這一包東西里還有些別的說道？”
黑皮撇了撇嘴。
“你買都買了，還問這個又有什么意思。”
厚顏搖了搖頭，笑著說道。
“正是因為我買都買了，所以你大可不必拘謹。”
話音剛落，坐在它背上的吳遲伸出手，掌心中現出五粒黃豆大小的漆黑石頭。
石頭上墨光流轉，天地間道氣竟緩緩鉆入其中。
耿前輩笑容陡盛，一把將五兩玄金收入囊中。
既然玄金到手，他也就由得黑皮一頓瞎說了。
畢竟在暗坊中，做的多是頭回客，能宰一刀便是一刀。
黑皮眼巴巴地看著五兩玄金落入老騙子的口袋，不免也是一陣心疼。
他指了指風雷果和朔云葉，重重嘆了口氣。
“這些東西都來自于萬獸山脈中央位置的風雷山，每年立夏，那兒便會風雷交加，風雷山自此得名。”
“不過那兒的風雷并不尋常，乃是天地劫雷和陽煞颶風，風雷落入山中，山上的一些果子、樹根啊，便沾染上濃郁道氣..”
“只是那些東西雖說道氣充裕，雜氣也極多，對于道師而言，百害而無一利，且此地兇險，稍有不慎，便會被山中煞氣所傷。”
“不過若是有人速度奇快，速去速歸，帶回一些風雷山的廢料，也能蒙騙一些初陽下三品的道師，賺得盆滿缽滿...”
“若只是賺錢倒也罷了，主要那些東西足以要人命，風雷果和朔云葉中煞氣極多，若是道師吞食下去，恐怕這輩子就耗在煉化雜氣上了...”
“如若不然，或許道胎被雜氣玷染，道途便止步于此。”
聽到這話，鼻涕泡和姜寇看向耿前輩和屠方的眼神，霎時變得殺氣騰騰。
厚顏點了點頭，看來自己猜的沒錯。
當初它一見到地上的靈草時，便覺得其中道氣雜氣不分上下。
不過，那些對于尋常道師而言極其棘手的雜氣，在它面前卻是小菜一碟。
尋常道師經脈之中求的是嚴絲密縫，道氣運轉周天，無一絲溢散。
但它生來在內獄壁上就有著密密麻麻的小孔，這本是吞天犼的異數，不過此時卻成了處理雜氣的最好手段。
雖說那些小孔讓不少道氣逸散于天地間，但若是風雷果下肚，定然是活躍暴躁的雜氣先溢散完。
這時候，黑皮又指著聽諦柱和玄松繼續說道：
“至于它們，也與風雷果一樣，而且道氣與煞氣還更重...”
“畢竟果子、樹葉較為脆弱，一下繃不住便支離破碎了，樹木可不會。”
“不過依舊有不少下三品的初陽道師認為，只要不是吞到肚子里的便沒事...”
“故而也有人鋌而走險，用聽諦木煮水后在其中修煉的，我曾聽過有人在湯水中被煞氣剮得只剩下一具白骨，且前后不過數息..”
當黑皮說完，鼻涕泡和姜寇早已按捺不住內心的憤恨。
一個捋起袖子，一個將手伸入懷中布袋，爭斗一觸即發。
見狀，屠方連連后退幾步，滿臉驚恐。
只是在他心里卻是早就樂開了花。
他知道暗坊中常有個黑皮小子轉悠，不時買些雜七雜八的零碎，說是帶出去轉手賣掉，賺點飯錢。
雖說是個狡猾的小滑頭，但性子卻熱情，好打抱不平。
果不其然，見到厚顏花大價錢買下那些廢料，黑皮小子還真的出現了。
只要邪劍宗的那群家伙動手，他便可名正言順地出手了。
見到姜寇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過來。
屠方一手握住腰間的布袋，另一只中緊握成拳，拳上覆著一層尖銳的道器棱刺。
可就在他即將動手的時候，厚顏突然叫住了姜寇。
“好了，你們不要胡鬧了，若是被柳石庭和師炎知道了，說不定下回就不帶我們出來了。”
“可是他們...”
姜寇依舊有些不爽，死死盯著屠方。
“買賣自然有賺有虧，下回小心些便是。”
話說到這份上，姜寇也只得作罷，憤憤不平地走了回來。
“瘸子，你繼續吧，幫我包起來帶回邪劍宗。”
瘸子應了一聲，麻利地將東西裹成一袋，搭在肩上。
“好了，那咱們去找柳石庭？”
厚顏搖了搖頭。
“你們先上去找柳石庭，有這位小哥在，我還想多逛逛。”
說罷，又看向黑皮。
“有緣相見，你有眼力，我有銀子，看上的東西五五分，如何？”
黑皮樂呵呵一笑。
“都說打狗還得看主人，以前覺得是因為主人厲害，手下的狗就不能亂打，今天才發現，是有些主人養出來的狗就不會讓人想去打。”
說到這兒，他瞟了一眼耿前輩。
“當然，有些狗，就得往死里打。”
這話一出，耿前輩目露兇光，要不是礙于千丹堂的規矩，他恨不得上前宰了這黑皮小子。
厚顏此時也是哭笑不得，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夸它，還是損它。
這時候，黑皮一聲壞笑。
“怎么，狗兄，你不走是想留在這兒再被宰一頓？”
厚顏苦笑著搖了搖頭。
“走吧，你帶路。”
說罷，它便背著吳遲，跟在黑皮身后。
只是路過屠方身邊的時候，深深地瞧了他一眼。
鼻涕泡他們四處望了望，也知道這兒的東西十有八九都是賭運氣，也就聽厚顏的話，緩步走上樓去。
屠方眼見到嘴的鴨子竟然飛了，頓時氣得牙癢癢。
要是這樣的話，就只能賭一把了，相信小錢爺心里頭也有火，若是自己事情辦得漂亮，應該不會被千丹堂記恨吧。
想到這兒，他心一橫，一個大踏步朝著厚顏沖去。
黑皮在帶著厚顏亂逛的時候，一雙嘴就沒停歇過。
各種靈草或是道器，落入他眼中，定然是拈手就來。
聽得黑皮講起各種靈草的來源功效還有些虛無縹緲的傳說，厚顏不免又對他高看了幾分。
只是一路上它再也沒有見到讓自己心動的東西。
“看來好運是可遇不可求啊..”
厚顏輕輕嘀咕了幾句，腦海中浮現出耿前輩攤子上壓住破布的幾塊臟石頭。
其實剛到暗坊，它就被耿前輩的攤子吸引住了。
只是吸引它的不是上面的藥材，而是那些壓著破布的臟石頭。
其中有一塊，與它在梧桐樹洞時，毛球兒扔給它的一塊石頭很像。
當時它以為是吃的東西，想都沒想，張嘴就吞下去了，之后也就忘了。
一直到剛才，它肚子里的石頭竟然有了反應，像是一團火在腹中燃燒。
它這才知道，不管是當時吞下去的，還是如今在攤子上的，可能都非凡品。
只是做戲做全套，這一下恐怕連黑皮都被自己騙過去了。
厚顏心底一陣暗喜，等回了邪劍宗就好好琢磨琢磨肚子里的那一塊石頭以及剛才買下的石頭到底是什么東西。
雖說腦中思緒萬千，但它的眼睛卻絲毫沒有閑著。
跟在黑皮身后時，它便一直在尋找，看其他攤位上還有沒有那種石頭。
只不過將整個暗坊逛遍了，肚子里的石頭再也沒有動彈過。
厚顏倒是覺得無所謂，要是真的滿大街都是，恐怕也就不是什么稀罕物了。
“狗兄，你這逛了一圈，就一樣東西都沒看上？”
黑皮講得喉干舌燥，有幾樣靈草，便是他自己都覺得不錯，但厚顏只是看看，卻絲毫沒有買下來的心思。
厚顏恍然一笑，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當然不是，只是貪多嚼不爛，我想先將剛才買的靈藥用掉再說。”
黑皮白了它一眼。
“不是跟你說過了嘛，那些東西你要是吞了，就等著爆體而亡吧。”
厚顏輕聲一笑，“對了，你有看上什么東西沒，我可以給你買下來。”
黑皮擺了擺手，神情有些無奈。
“算了算了，無功不受祿，等下回吧，下回你要是...”
話說到一半，他皺了皺眉。
“看來不用等下回了...”
厚顏轉過頭，只見屠方和耿前輩一臉殺氣奔它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