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花深處田田葉,葉上生出并蒂蓮。一母同胎,不應(yīng)該正是如此嗎?”說話的是兄長。我看向他,半一靠著,一副清閑模樣,話也是。
“帝都少有雙生子,也不必見怪。我前幾年游山玩水時也見過些長的一般模樣的人的?!蔽覜]想到人微言輕的齊慕白也開了口。
可這話也未能讓子寒閉了嘴:“也是如此,只不過……”
“咳咳~~”太子那眼中的疑慮也被齊慕白的咳嗽聲打斷了。
我手疾眼快的接過侍女手中的斗篷,柔聲喊了句“王爺~”,給他披了過去,整理之時,在他的左背上拍打了幾下。
“斯~唉!停!”我驚慌擔(dān)憂的退了退,余光掃到了齊慕陽眼中滿意的神情。這便是我想要的,這個人生性多疑,雖然我不知道他和齊慕白之間打著什么啞迷。但剛剛的話必定想知道昨日齊慕白的身體是否可以圓房,若是直白的告訴他我與齊慕白未圓房他自然是不信的,畢竟此時的我是個女兒家。只不過我沒想到差一點(diǎn)就被他將了一軍。
我不知道她與哥哥做了什么交易,只知道這個人做事一直都是不擇手段的。若沒有看到他想要的,他會一直緊逼,就像之前也有一回沒一回的“打壓”著我。
他很快就裝作慌忙的站了過來,插到了我前面輕輕安撫這齊慕白。“弟妹不知嗎?六弟右背上有傷?怎經(jīng)得住你這番拍打。”
我站在他身后,盯著他:他提起我與哥哥長得像真的只是因?yàn)殡S口一句?我理所當(dāng)然的認(rèn)為太子定會為難我,可我卻忘了,此時我是公孫凌芷,我才與他初見,而他又為何向我發(fā)難?
一陣風(fēng)吹過,我好像聞到了熟悉的苦味。盯著他的眼神也不覺得陰翳了起來。
突然轉(zhuǎn)目對上了哥哥比我還冷翳的眼神,我不覺得慌亂了一下,手也瑟縮著收回,顫著音,回答太子的話:“我,我,妾身……”我支支吾吾才像個深居山廟中不諳世事的女子??晌掖藭r是真的支支吾吾,不知道要說什么。
齊慕白見此無奈的嘆了嘆:“唉,皇兄偏要這樣讓臣弟難堪嗎?臣弟也想,只是這痛,唉?!?p> 接著一把把我拉了過去:“三哥,別這樣,沒事的,凌芷。還有,臣弟這傷明明在左邊?!?p> “是,是為兄記錯了?!彼涡χ?。
一番裝模作樣之后,終于算是退去了齊慕陽的那些疑慮?!叭缢湍菢?,對我是關(guān)心,就是有些過于關(guān)心了。今日抱歉,讓你為難了?!背鰧m的路上,我倆一前一后走著,我只是問了句“你跟太子關(guān)系很不好嗎”,他就這副被人賣了還給人數(shù)錢的樣子跟著我解釋了一路,簡而言之“太子這么做都是為了他好”。
其實(shí)我也不理解齊慕白如今還有什么可以值得太子去踩一腳的。難道是因?yàn)閺埢屎缶拍晡捶夂蠊⒐⒂趹眩?p> 我真不覺得齊慕陽除了利益之外還會關(guān)心人,他給我的印象絕不是這樣,要說關(guān)心,可能也只是她同父同母的妹妹瓊月公主了。
可能是齊慕白給我說乏了,我努力擠出了一個看起來還暖的笑:“妾身知道了,太子都是好意,俗話說良藥苦口,是妾身的錯,山中待久了,今日還沒有理解好王爺?shù)囊馑?,給王爺丟臉了。”
“并,并沒有!”他是下意識說出來的,順帶著走到了我面前:“是我的問題,我身上的傷,意味著行不了周公之禮。家中情況也沒有及時與你說好,今日還要你為難…”我抬頭,他眼中滿是真誠愧疚。
這真讓我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了。這么好糊弄,難怪齊慕陽……
“不過,公孫姑娘請放心,你我夫妻只是面上的,日后我會尋個時機(jī)與你和離,也決不擾姑娘!”
“什么?”我蹙眉,他這番話是什么意思?他娶我是因?yàn)槭裁??難道是因?yàn)樘樱咳⑽視粫翘訛榱藸恐聘绺??好像這樣一想,剛剛那番關(guān)心的言論事出有因了:“你娶我是為了……”
在此時樹叢之后傳來了兩人談話聲打斷了我。
“雖說你們是同胞,可今日看來,令妹可比你耐看多了。”這聲音,一聽便知道是子寒。
“剛剛還說我倆一模一樣。怎么,子寒這是瞧上小妹了?哎呀可惜呀,你這也太晚了吧。”這聲音我當(dāng)然也能聽得出來,只是還是有些震驚。哥哥這番話語,與我平時無二。
今日,還是我第一次著女裝站在他面前吧。我與他算是交好,那年治水,我與他一同去了江北。當(dāng)日,我曾問過他,為什么會選擇太子。
少年的他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說著:“文,我不及四哥和你,武,我不過七哥。地位,別說二哥,三哥了,就連小十弟,在父皇面前的話也比我有用。就連做個閑云野鶴,也不如六哥呀。我選他……唉,以我的身份總要站隊(duì)的,怎么也該選個情理之中,形勢所迫吧。”
選太子,是情理之中,子寒幼時喪母之后就一直是張皇后扶養(yǎng),還真的是形勢所迫的情理之中。
“凌云,你又拿我說笑。好呀你,不知道是誰,醉酒對我喊著”聽到這,我臉突然一紅,就看著子寒學(xué)我當(dāng)時之樣,高舉空拳,繪聲繪色的
“家中有一妹,貌美又賢良,嫁與你為妻可好?”
那時我酒醉,沒成想這句話他卻記住了。此話一出,身旁的哥哥也是愣了一下,而齊慕白卻在此時看向我。
直到兩人走遠(yuǎn)之后,他才開了口:“原來,原來公孫大人早有把你嫁給八弟的想法?!?p> “我~”話是這個話,我當(dāng)時也確實(shí)想過哥哥回來我到了非出嫁不可的年紀(jì),若子寒還未娶妻,我就讓他厚著臉皮來提親??涩F(xiàn)在在齊慕白嘴里說出來,就感覺我被現(xiàn)場捉奸了一樣。
“八弟家中無妻無妾,平日只與公孫大人同出同進(jìn)。嫁與他確實(shí)不錯?!?p> 我不覺得向著那個方向看了一眼。若是子寒不棄,嫁與他,這一生也不愁無趣,不愁無聊,不愁吃喝,這個還是有點(diǎn)愁的。不不不,這家伙心里只有那望音閣的青煙。嫁過去還要與人爭風(fēng)吃醋。
我心里猛搖頭,滿腦子又都是齊慕白為什么娶我:“都是哥哥酒醉之話,彼時的我正在禪寺,今日也是我第一次見到湘王殿下。王爺,我們回去吧?!蔽抑鲃犹崃顺鰜?,我要問他,但是也不能在這問。
他說什么日后和離,日后,是什么時候,如今的我,哥哥投靠了太子對我冷言冷語,母親又下落未明,我離開了他還有哪里可去。難道要去告訴子寒這一切?這倒是也想過,唉,讓他過兩天安生日子吧,我也是有些不忍心再把他拉下來??晌乙膊幌腧_他說一些夫婦一體的話安他的心,以求能留下來。
想到這,我不覺得的看著車中如同來時的一般閉著眼,靠在那里,一言不發(fā)的他。
這回主動說話的是我:“王爺為什么……”
“咳咳咳~”他驟然睜眼,連咳嗽了幾下,讓我有些不知所然。上前輕撫著:“你,沒事吧?”
今天這是怎么回事,從睜眼到現(xiàn)在好像還沒說幾句完整的話呢。不是這個打斷就那個打斷的。
一旁的人還在咳嗽著:“咳咳,沒事,三哥準(zhǔn)備的茶每次都是這樣。唉~~”笑著笑著無奈的嘆了氣:“你不覺得嗎?”
“嗯?”覺得什么?太子的茶:“細(xì)膩醇厚,有些苦澀。”
“嘗起來苦嗎?”他看起來有些疑惑。
其實(shí)這茶倒也不苦,只是那陣風(fēng)吹過,苦茶味就充斥了我得味蕾:“聞著有些?!蔽医忉尩?。
“嗯,確實(shí)有點(diǎn),還有些腥。總歸不是我喜歡的味道。”他一臉肯定的點(diǎn)著頭。
腥澀?苦茶?我怔住。剛剛太子身旁的味道,好熟悉,雖然過了許久,但是我永遠(yuǎn)記著那味道,沾著血腥味——初蘊(yùn)!太子的茶,會在公孫府?
我隨即打斷了思緒,繼續(xù)剛剛那個話題:“王爺娶我是因?yàn)槭裁??”煩亂促使我的這句話聽起來也很不耐煩。
他卻笑容爾爾,滿目星辰的看著思緒充盈的我:“昨夜你說你見過我?”
“只是覺得你很像我之前見過的一個人?!蔽仪臒o聲息的向后退了退。
“故人?那位故人究竟是誰呀?讓你如此掛心?”
“不是什么熟人,寺中遠(yuǎn)遠(yuǎn)的看過一眼,跟你的眼睛很是相像。大婚之日,你不是說你的這雙眼睛獨(dú)一無二嗎?我就好奇了起來,王爺莫不是一早就在寺中見到了我,才會同我哥哥提親?”
他這才侃侃而談道:“這倒不是之前我從未見過公孫小姐。我娶你,是令尊大人來找我的?!?p> “我父親?怎么可能?!边@倒是意料之外的。
“就在他逝世前的半個月吧。他找到我,說是讓我兌現(xiàn)當(dāng)年的承諾?!?p> “你對父親,有承諾?”
“是我母后?!彼従忛]眼講述者當(dāng)年之事。
當(dāng)年慕皇后隨皇上出征北涼,不幸被捕,還是將軍的父親那日帶兵救下了慕皇后,并且?guī)椭噬铣晒ζ綔缌吮睕觥?p> 父親之所以被封為國公,也是因此。慕皇后曾向父親許下諾,日后,倘若父親提出要求,一定會應(yīng)允。
慕皇后在齊慕白五歲時便去世了,此諾言便也不了了之,直到那日,父親竟找到了齊慕白。
“他讓你娶我?”我不敢置信的看著他,父親即使想讓我嫁個皇親國戚,也不應(yīng)該選他呀。
“不是,他只是想讓我?guī)汶x開國公府?!?p> 這兩天意外的事情實(shí)在太多了,以至于我現(xiàn)在都做不出震驚的表情了。
這樣一想,父親是一開始便預(yù)料到了?這兩天發(fā)生的事在心里重新排了個序。
那股腥澀味突然間涌了上來。先是苦茶味,之后才有了血腥。那日屋中好像放著兩杯茶,而初蘊(yùn)一直覺得茶苦,也不能排除是哥哥“招待”她的。可回來那么多日,兩人幾乎沒什么交集,不可能突然叫她去殺了她。
父親死的那天,是在城外,我還在上朝。原本打算下了朝我們?nèi)齻€人一同去踏青的,可為何他一人先出去了。
而哥哥怎么那么巧,這邊剛?cè)霘?,我派人去的時間,也對不上。
“可是你也看見了,我現(xiàn)在又沒權(quán)勢,人微言輕。除了娶了你,還能有什么辦法?!?p> 目光和思緒又都回到了他的身上,車內(nèi)不比外面明亮,陽光弱弱的灑在他臉龐,算不得棱角分明的臉顯得更加柔弱。再加上此時的他正嘴角輕扯,無奈的自嘲,莫名的讓我有些揪心。
嫁給他起初我是不愿的,他娶我竟然也是。
眸子轉(zhuǎn)正,我抬眸繼續(xù)問道:“那王爺沒有想過父親突然找到你的原因?”
“當(dāng)然,這我還是想到了的。我覺得你父死因另有蹊蹺?!?p> 我下意識的攥緊了裙角:“何以見得?”
“我覺得令尊大人一定算到了自己大限將至,又怕你回到府中被欺負(fù),所以才讓我?guī)忝撋怼F幢M最后為女兒鋪路,情理之中。不過令尊大人真乃神人,這意外都能算得到,唉?是不是你們祖上有什么傳下來的……我,我我,抱歉?!?p> 我收回了目光,沒想到他所說的蹊蹺竟然這樣,思路都對,但,他終究還是個閑散王爺,:“那你剛剛說合適的時機(jī)和離……”我對他能給我分析點(diǎn)什么已經(jīng)不報有希望了,現(xiàn)在還是聊一下我的處境吧。
半句話沒說完,就被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搶了過去:“我答應(yīng)令尊帶你出去,我齊如敞絕不是趁人之危之人!”
“那時機(jī)是什么時候?”我幽幽的看著他,緩緩問道。
他脫口而出:“至少要一年之后?!?p> “我父親讓的?”
“嗯……倒也不是,只是你看我這副樣子,不能耽誤你呀!一年之后你想什么時候離去,便什么時候離去。我絕不會說二話?!?p> 我注視著他說這話時的一舉一動,眼中轉(zhuǎn)露的盡是真誠。
我也慢慢的湊了過去。目光困在了那雙禁閉的雙眼上,突然間心順了很多,也有了許多寬慰之感。其實(shí)東遼大賬之后,我也會偶爾想起這雙眼睛,本是光線昏暗,這雙眼卻如星火映入我心。更是那人的利落,事情安排的環(huán)環(huán)相扣,更有一種欽佩之感。
未曾到,我竟然嫁給了一個與他如此相像的人。半晌,我眉間緊繃著的弦舒展開,笑眼晏晏:“那多謝王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