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正好。
質子府中,一襲黑衣頂著當空的大太陽,在院落中操練著,幾人侍于側。
側身而立,筆直的后背挺起,指尖用力拉起弓弦,弓臂張滿,一只眼睛閉著,另一只緊瞄著正對前方的紅心,面白唇紅,鼻尖的點點一顆痣尤為明顯。
蓄勢待發。
劍眉緊湊,食指微微一松,扣于弦上的箭矢“嗖”的一下,便被彈了出去,直沖沖正中紅心且入木三分,箭柄穩穩,絲毫未顫。
白面公子將弓交于旁人,拍了拍手上沾著的弦屑,似是對這結果十分滿意。
立于一旁的大胡子,顛顛地將手上托著的一方帕子遞上去。
接過帕子的白面公子目視前方,擦拭著額頭上的虛汗,后隨手丟與大胡子。
“方才你想說什么?”
大胡子上前附耳,道:“稟公子,收到消息了。”
公子手中的動作一頓,未發一言,轉身便奔向書房中,大胡子緊隨其后。倆人堪堪將其余人等晾在了門外,這些人眼觀腳,識相的閉上了耳朵。
書房內,白面公子跪坐于席子上,自有丫頭上前,在案幾上的青瓷杯中續上些溫水。
白面公子吩咐著眾人退下,未經他召喚,任何人不得入內。
捏著杯子,他并沒有急著喝下去,而是將食指與拇指握成一個半圈,一下一下轉動著杯身,杯底摩擦著案幾,發出“蹭、蹭、蹭”的聲音。。
抬起頭,日頭正好穿過窗子的縫隙,打在白面公子的臉上,恍惚間,眼睛被刺得瞇了一瞇。
大胡子見狀,趕緊上前用身體遮擋住突如其來的光束。
面上一黑,見是祁央遮住了陽光,公子緊接著道:“說吧。”
“稟公子,現得到消息,先前一波刺殺中逃脫的五名刺客,均已被誅殺,該是計劃失敗,殺人滅口的,據探子報,那些刺客是……”
“等等!”
祁央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白面公子打斷了。
剩下的話,他只能往肚子里面咽,面上的表情卻是精彩得很,張著的嘴巴,半天合不上,他拿手推了推,方才閉上。
“祁央,你且讓我猜上一猜,我倒想看看,是誰想要取我性命!”
邊說邊發出冷冷的一聲哼笑,五官在此襯托下,散發出更加冷峻的氣場。
祁央身上的雞皮疙瘩掉了一掉,太可怕了,年輕人,肝火氣太重了,接著便又打了一個激靈。
跪坐于席子上的人,并沒有注意到祁央的變化。
伸出一指頭,蘸著青瓷杯中的水,在小案的幾面上寫下一個字。
“可是此人?”白面公子指了指寫好的字。
祁央把臉往前湊了湊,定神瞅了一瞅,然后臉搖的像撥浪鼓似的,胡子拉碴也跟著上下起舞。
白面公子見狀,自嘲:“竟還有別人,哈哈哈,看來我這條命值的很,竟被不少人惦記上了!”
“說吧,究竟是誰?”眼看著耐心快被磨完了。
祁央學著公子的樣子,蘸了些水,在他的字旁邊寫了個“徹”字。
“祁央,你膽子真是大的很啊。他的名字你也敢直接寫出來!”
“央惶恐……”
“不過他的膽子更大!”
話剛說完,公子便將案幾一掀而翻,其上放著的青瓷杯子,簡牘等附著物,順勢滿天飛起,霹靂乓啷地重重砸在地上,發出不小的動靜。
白面公子動怒了。
祁央被這陣勢唬到,趕忙跪于地上,低著頭,手舉于項上,哆哆嗦嗦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年輕人,果然是氣性大的很!
門外的一應俱人,也被房間里發出的“噼里啪啦”碰撞聲,還有擊碎聲震驚到。
“好啊,真是好啊!”
“羽翼豐滿了,這便是要開始殺伐絕路了!”
公子的這些話,似乎只是說與祁央,因著聲音并沒有很大,外間是無法聽得的。
但是祁央卻能強烈地感覺到,公子此刻必是恨得咬牙切齒,畢竟這人的身份非同尋常,他初了解時,也有被驚到。
“祁央,我再問你一遍,消息可靠嗎?”
地上的人依舊頭也沒抬,“稟公子,是羅杞子傳出來的消息,應該岔不了。”
白面公子一時無言。
“祁央,密切關注他的動向。你知道怎么做的。”
“諾!”
“頭一波說完了,后一波刺客呢?”
“稟公子,這后一波才最奇怪,僅存活的一人,派出去的影衛,硬生生跟著他轉了幾日,不知這人是否有覺察到,而故意為之。到目前為止,并未發現他接觸過什么人,但是他近日最后一次到過的地方,是離沭陽城不遠的平羅,此地離刺殺地點也不甚遠。”
“繼續派人跟著。”
“諾。”
白面公子擺擺手,祁央便識趣地退了出去。
退出去的祁央不禁松了口氣,門外的眾人早為他捏著一把汗。
祁央打著哈哈道:“不打緊,是公子養的朱雀,又將案幾踢翻了……”
今日公子之所為,萬不可傳入他人之耳,公子在此已經是如入虎狼之地,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話說完,祁央匆匆忙忙趕著去盯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