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熙德作為一個清貧的背井離鄉的求學者，本來一心只想在學術上完成剛波學的研究，滿腔熱血到這片陌生的土地上
來探索未知。然而從商，或者直截了當的說是干偷雞摸狗的水賊的勾當，只是看在老友的情面上，看在錢的面子上，
不得已為之。然而多年的帕拉汶大學的求學經歷，考察剛波南部國家的所見所聞都潛移默化得改變著他的初衷。
從大學起養成的閱讀習慣洗刷了兒時的貪玩好動，即便在艱苦的條件下，熙德依舊手不離卷，日知其所無，松亮教授
“學習改變命運，教育成就未來”的教誨當時他是很贊同的，但教授自己清貧孤獨的命運似乎反駁著他自己的理論。
前朝帝師之作《霸術》每天提供給熙德似是而非的言論。他反而覺得此書之中，雖然是一盤大雜燴似地無所不談，但
是不論是典故或者是心得，確實反映了現實背后的另一種真實。
新王朝建立三百年來，芮爾典人們安享和平，伊諾斯教義廣受貴族推崇的芮爾典諸邦，國教教義似乎無處不在。但熙
德所見，人們的實際行為不一定都是按神的精神去實現的。《神諭》反復稱頌，本來世界只有血腥和混戰，最終，秩
序之神“伊諾斯”戰勝混亂之魔“貝萊爾”統治天界，秩序之神的后裔作為帝王管理人間的秩序，從此，人和神一起
創造天國王朝。
《神諭》的教條很繁雜，但中心要求是，作為神選帝王之下的臣民，必須忠君愛國。什么叫忠君愛國呢？就是全民一心
為國，甘愿奉獻自己的體力，財產，甚至生命完成神的事業，使帝王能夠集中動用一切力量，掃除世間萬惡，建立天
國王朝。
在帝都帕拉汶，平民百姓，特別是上流權貴，都是依照《神諭》定期參加禮神的大會，集體學習宗教經典，權貴們還
以捐獻財貨彰顯自己忠君愛教的名聲，表達自己向往實現天國王朝的理想。一般百姓，繳納十一稅等宗教捐稅也是不
可避免的，拿出自己收入的十分之一奉獻給“神”似乎天經地義。
然而，趨利避害是人之本能，商品經濟的發達和拜金主義的興盛使得金幣儼然成為了從國王道乞丐內心中的真神，不
論是秩序還是混亂，伊諾斯還是貝萊爾，似乎無關緊要，因為神的教義是靠金錢裝飾的，祭祀布道的活動是金錢維持
的，大小宗教團體金錢養活的，連神自己的寓所神殿也是金錢支撐的。顯然，神左右人心，錢又養活了神，那信神的
教義還有什么意義呢？不如直接拜倒在金錢之下。
《霸術》撇開了冠冕堂皇的教義和天國王朝的偉大理想。它揭露了真實的統治藝術，被認為是暴利美學和丑惡哲學的
全書，乃帶有傳奇色彩的前朝宮相范瑞爾的人生筆記。
范瑞爾是古代傳說中前朝中興之能臣，《霸術》原本在前朝滅亡時也隨其舊制消亡，傳世復本屈指可數。帕拉汶新朝
政府大力推廣建立天國王朝的正統教義，異端邪說一概禁止了。三百年來，前朝一些著作本已經鳳毛麟角，現在可謂
罕見于世，就連書名都無蹤無跡。每次翻開《霸術》，雖然閱歷淺薄，難解其深意，但想起這是松亮教授相贈，熙德
不禁感慨萬分，覺得即便是“半工半讀”，有朝一日一定報答恩師，至少完成剛波的見聞錄，多少拿出點成果。
正如《霸術》所說，在動蕩不安之后，主公往往缺乏自己能夠信賴的人，這時血緣和地緣便成了建立信任的依據。
青肚皮猴子橙洛奇，這個錫安的棄兒，蘇諾的流放犯，一心要重建當年的事業，復興橙家，成為真正的江上霸主。被
出賣，被流放的經驗不時折磨著他，熙德發現，雖然白天猴子在公會里出口成臟，大呼小叫，職員們都畏之如虎，但
到了夜晚，只有烈酒和女人可以慰藉他的孤獨和恐懼，酒后話多，熙德也習慣了了充當他的忠實聽眾。
熙德很快進入了商會干部的角色，在帕拉汶大學里修讀的商科和算術方面的知識在管理工會繁雜的財務時的確是很有
幫助，然而書到用時方恨少，熙德一邊工作，一邊完善相關業務知識，有時還寫一些剛波學研究，工會閣樓辦公事的
燈總是徹夜常明，他經常忙到凌晨天空發白。一些數據核算有時熙德會搞錯，但熟悉業務后，他再也沒有失誤過。
猴子對熙德的敬業精神很感動，私下感到自己沒看錯這個賢侄，由于自己在一些專業方面幾乎“文盲”，于是放手將
更多的業務交給熙德打理。
空閑的時候，叔侄二人自然縱情于燈紅酒綠的享樂，今朝有酒今朝醉是猴子洛奇的本質，他發誓要把自己曾經所受到
的屈辱和痛苦都加倍玩回來。本來人生地不熟的熙德，現在已經是所有南山國酒館，歌舞伎廳等享樂場所的常客了。
瘋狂唾罵員工一天后，猴子常帶熙德一起去泡泡當地的溫泉，到時熙德會匯報一些近期的財務經營狀況，猴子認為這
比直接處理繁雜的文件要方便得多。然后二人照例松松筋骨，到附近以紅燈裝飾的豪華會所里去找樂子，猴子叫這個
為做“運動”，然后他們會一起躺在煙館里聊天，青肚皮猴子一邊吮吸著煙槍，享受當地上等煙草的麻醉，一邊縱情
于吹牛，他拍著熙德肩膀說“作為年輕人，在工作上的業務要熟練，在‘運動’上也要得心應手，要做一個文武雙全
的新時代復合型人才！”“你們上的什么狗屁大學我都知道，全是書呆子，只知道什么讀書考試拍馬屁，什么‘培養
綜合型’帝國棟梁之才，狗屁！一到‘運動場’上，關鍵時候頂不上去，還有什么堅挺棟梁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