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1月18日,這是每一個第三樂章音樂餐廳員工都會記住的一個日子。
這一天晚上,餐廳老板的老板從京城過來,要約婺城江南財校的一個學生吃飯。老板特地把二樓整整一層都騰空了,說是為了給大老板一個清凈的用餐環境。
還把音樂餐廳差不多一半的員工安排在二樓,專門替大老板的888包廂服務。在包廂里面服務的,則是一個名叫劉海妹的女員工。
財校那個挺帥的小男生是晚上7點過來的。一過來就被老板和餐廳幾個工作人員簇擁著送進了二樓的貴賓888包廂。大老板正在那里等著。
一直到晚上12點,兩個人才從包廂里出來。大老板喝了很多酒,情緒亢奮,人還是清醒的,堅持把那個小男生送到樓下,還再三交代司機,一定要把小男生安全送回學校。
第二天,音樂餐廳的員工聽說大老板已然回京城了。大家都很高興。畢竟,大人物不是那么好伺候的。前一天晚上已經搞得大家很疲勞,再來一晚,估計都得崩潰。
葉倩聲也在家休息了半天。下午到公司時,文書告訴她,總公司發來了一個傳真。
她把傳真拿過來一看,吃驚得張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攏來。
那傳真是樂果公司董事會的一個決議。上面明明白白寫著以下內容。
1、給予宋學明1%股份。代價是10萬元,款到即生效。
2、不對宋學明做任何約束,不要求其成為公司藝人。
3、任命宋學明為樂果公司婺城分公司顧問。
至于顧問的工作職責,決議上也有詳細說明。
1、指導分公司發展方向。
2、監督分公司日常工作事務。
3、對分公司的決策有進行否決的權力。
還特別寫明,宋學明月薪1000元。工作考勤:沒有要求。
葉倩聲看了,好久回不過神來。這戲法怎么變的?宋學明不過跟大老板吃了一頓飯,就來了這個決議。他到底對大老板放了什么毒,讓他作出這樣荒唐的決定來。
看這決議意思,以后宋學明就是分公司的太上皇了。自己做什么事都得先問問他。不然他一動用否決權,就都白費了。
葉倩聲那個郁悶哦,就像住得好好的家里闖進個陌生人,對自己指手畫腳,政府還支持他。
你說這都叫什么事。
那個宋學明究竟有什么了不起了?就會吹幾句牛而已,用得著把他捧得那么高?
公司員工也有意見。這個決議在葉倩聲來公司之前,他們就已看過了。
所有人都不服氣。
所有人都很憤怒!
感覺到自尊心受到了踐踏。
感覺到自己的臉被踩在皮鞋之下,反復地碾來碾去。
劉一千還打電話去總公司,質問為什么會作出這樣荒謬的決定。
那邊的回答只有八個字:服從命令,來去自由。
這是拿飯碗威壓人了。
公司里人更生氣了。大家私下商量,要給宋學明臉色看。宋學明有什么決策也不配合他。
然而宋學明沒有給他們實現這些計劃的機會。他根本就不來公司,繼續悠哉悠哉地過他的學生生活。
倒是葉倩聲忍不住跑到學校跟他見了一面。
宋學明讓她放心,自己不會干擾她的日常工作。唯一一個要求,就是讓她去嶺南省粵州市,把那個名叫毛擰的十八線小歌星簽過來。
“只要你把毛擰簽過來,我馬上可以把他打造成全國一流的男歌星。”這是宋學明的原話。
葉倩聲當然不信。回公司后她叫來劉一千,楚三戶,三個人坐在一起開了個會。
楚三戶認為這是個打臉宋學明的好機會。
劉一千也說,要利用這個十八線小歌星好好地把宋學明煉一煉,到時候煉出石頭來,總公司就知道自己當初的決定有多荒唐了。
這兩個人的意見堅定了葉倩聲的信心。她決定親自去粵州,把那位名叫毛擰的十八線小歌星簽過來。
到了粵州,才知道毛擰原籍東北,已經被粵州新時代影音公司簽約。葉倩聲向樂大果匯報了這件事,說簽毛擰是宋學明的決定。
樂大果一聽是宋學明的決定就非常支持,讓財務匯了十萬給葉倩聲,讓她用于毛擰和粵州新時代影音公司的解約。
那個時候經濟還比較落后,十萬塊就算是一筆大錢了,不像現在這樣,動輒幾百萬的解約費。更何況毛擰當時只是個十八線小歌星,風格又偏于柔和,誰也看不出他有火的潛質。
粵州新時代影音公司幾個管理人員坐下來開了個會。會上一致通過:拿錢放人。
毛擰稀里糊涂就從一線城市粵州被轉簽到了十八線城市婺城,心中非常擰巴。雖說在這兩個地方都看不到成功的影子,但粵州畢竟燈紅酒綠,有繁華的夜都市;婺城卻連個機場都沒有,入目所見的,全是一座座流淌著黃泥巴的小山丘。
后來知道了簽自己的這家公司的母公司是在行業內小有名氣的樂果音樂制作公司,總部在京城,心里才好受了點。
宋學明聽說簽了毛擰,特地去市區和他見了一面。
沒錯,這就是當年春晚上那位戴著白圍巾的翩翩少年。
那首《濤聲依舊》就是專門為他定制的,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唱得像他一樣好。
上一世,1992年,宋學明正在師大讀大二。
那一天他想家了,心情有些憂郁,走在師大的林蔭道上,腦子里都是父母的身影。就在這個時候,從校廣播站傳來一陣歌聲,也許是因為播放設備陳舊的關系,歌聲有些含混,他聽不清歌詞到底在唱些什么。但那旋律卻整個地籠罩了他,讓他魂飛天外,身不知在何處。
一直到歌聲消失,才慢慢恢復了正常。
后來他找過這首歌,可惜沒能找到。
當時他想:這么動人的一首歌,遲早會火起來,總有再聽到它的一天。
幾個月后,那一年的春節聯歡晚會上,毛擰唱了這首歌。宋學明這才知道,這首歌的名字叫做《濤聲依舊》。
只是,再聽這首歌時,雖然還是很好聽,卻再也沒有當時的那份感動了。
他想不明白這是為什么。直到有一天看毛擰的專訪。他聽到毛擰說,他是帶著一種鄉愁去唱這首歌時,他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么那么感動。
為了當時的那份感動。這一世,這一首《濤聲依舊》,還是只能毛擰唱。這是宋學明從一開始就認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