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軟做了一個無比漫長的夢,醒不過來,被一扇玻璃困住,怎么敲都沒有聲響。
她又哭又喊。
撕心裂肺的,沒有聲音回應她。
周軟猛然睜開眼睛。
周圍沒有人,夜很深,病房里靜悄悄的。
腦子里漸漸涌起來的記憶,填滿了空白的大腦。
周軟動了動手指,睫毛輕顫。
“軟軟。”許朝進來了,手里提著保溫飯盒,打開了病房的燈。
女孩不適的瞇了瞇眼睛,小臉蒼白的打量著病房。
很大,配置很全。
“許朝…”周軟撫了撫額頭,話語里盡是虛弱。
“喝點粥吧,我讓人送來的。”許朝把病床弄好,將桌子弄出來,周軟暈倒后,他就第一時間叫人去海潮大酒店買粥,剛送到。
保溫盒被打開,鉆出來的是粥的清香,和徐徐的熱氣。
許朝舀了一小勺粥,放在嘴邊,吹得溫熱,送到她嘴邊。
周軟有些局促,第一次被人喂著吃粥。
熱粥的香氣飄過來,周軟吃了一口,入口即化的米,還有淡淡的肉香。
很清爽,不粘膩。
周軟一下子吃了好幾口,臉上的血色微微恢復了一點,吃的急了,有些消化不過來。
男人將勺子放回碗里,裝了一杯熱水,放上吸管。
周軟小口的喝了幾口。
“謝謝……”女孩子細細地開口,軟軟的聲音撞進男人的心口的軟處。
許朝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軟軟的,沒有什么份量,很瘦。
他捏了捏。
少女臉紅,這段時間,許朝一直照顧著她。
這么帥的男人,沒有好感都是假的。
僅僅只是好感而已。
“許朝,你喜歡我嗎?”周軟輕輕開口,看向他。
男人對上那雙水盈盈的眼睛。
周軟看不透他的想法,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沒有,一片深淵,望不到底,越看越害怕
問的唐突了,周軟也不知道怎么收回,只能低下頭。
沉默了很久,許朝看著她的腦袋,良久沒有說話。
“喜歡。”許朝不掩飾,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周軟深吸了一口氣,躺在床上,背對著他,聲音悶悶的。
“那我們在一起吧!”
許朝的手一僵,滿腦子都是“在一起吧…”這句話,良久,他收回手,嘆了一口氣,“不用覺得虧欠我的。”
輪到周軟沉默了。
“睡吧。”許朝收拾好東西,起身。
走出病房,關上燈。
樓梯口,許朝點了一根煙,煙里霧里的,他的眼睛輕輕瞇起來,回憶著第一次見到周軟的樣子。
少女穿著校服,瘦瘦小小的,但是很白,站在公交站下,那雙眼睛像小鹿一樣,濕漉漉的,好像一直都是這樣濕漉漉的。
他坐在車里,隔著馬路,無意之間偏頭。
就看到了這樣一雙眼睛。
濕漉漉的,可憐兮兮,讓人忍不住疼惜。
忍不住占有…
許朝回過神來,看向消防門,有一個小護士正在看著他。
眼神怔怔的。
對上了許朝那雙犀利鋒銳的眼睛后,小護士急忙走開。
凌亂的腳步聲遠去后。
許朝將煙頭放進垃圾桶里。
回到病房,周軟已經沉沉的睡過去了,安靜溫暖的睡顏,看起來乖巧無比。
許朝終究還是輕輕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如何是好。
次日,周軟早早醒來,卻看見許朝已經坐在房間里的小沙發上,看著手機,像是在處理事情,身上已經沒有穿著軍裝了,是一套裁剪合適的西裝。
男人注意到她醒過來了,抬起眼眸。
“再休息休息嗎?”許朝問道,拿出另一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周軟搖搖頭,“我好多了。”
她低著頭,又想起了母親,這種突然涌上來的悲愴,讓她無從適應。
過了一會,有人送了一個保溫桶過來,輕輕的放在了小沙發旁邊的桌子上。
房間里再次陷入沉靜,緊接著就是周軟輕輕的抽泣聲。
他走過去,彎腰將她從床上連人帶被的抱起來,坐到小沙發上,將人放到腿上。
周軟紅著眼睛抬頭,看向他。
許朝沒有說什么,照例打開保溫盒,舀了一勺粥,吹涼,送到她嘴邊。
周軟搖搖頭,眼淚簌簌的落下來。
坐在他腿上,男人的大手輕輕撫著她的背,卻讓她哭的更加厲害。
突然陷入回憶的周軟,怎么也走不出來。
“不要哭。”許朝拂去她的眼淚,聲音低沉,又有磁性,盡是溫柔。
周軟張張嘴,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許朝拿起那勺粥,送到她嘴邊。
女孩小口小口的吃著,也吃下了小半碗。
最后她搖搖頭,許朝才把碗放好。
女孩嬌軟的身體就在他懷里,一低頭就可以聞到好聞到味道,又軟又香。
許朝看著她,小臉哭的紅紅的,眼睛濕漉漉的,看起來又乖巧,又可憐。
他深吸一口氣。
“睡吧。”許朝就這樣抱著她,給她捻好身上的被子。
周軟往他懷里埋了埋頭,淡淡的煙草味鉆進她鼻子里。
不知不覺,她就睡著了。
就這樣睡了兩覺,周軟的情況才好了很多,小臉看起來也沒那么蒼白了,紅潤了一點。
接下來就是處理母親的事情了。
周軟沒有出面去辦理,前前后后都是許朝在安排做。
一直到下葬完,周軟才出面,來了很多親戚,冷清的墓前一下熱鬧起來。
女孩穿著黑色的衣服,手里拿著一把黑傘。
“軟軟,節哀。”她就站在旁邊,前來的親戚拍了拍她的肩膀,看著她搖搖欲墜的樣子,也不好太用力。
周軟抿著唇,看著漸漸堆起來的花,絢爛的,慘白的。
許朝就坐在車上,遠遠的看著她,瘦弱的身軀。
沉默。
隨后點了一根煙。
親戚差不多都走完之后,周軟正要離開,走來一名男子。
“軟軟,不好意思,伯伯來晚了。”男人身姿挺拔,也是一個軍人,在女孩面前局促的搓搓手,笑了笑。
“沒事的伯伯。”周軟點點頭,臉上扯不出一點表情。
男人把花放在一朵花的上面,是一朵玫瑰,看起來很不妥當。
周軟沒有說什么,她知道他的用意。
“這里…有一點錢,軟軟拿去花。”隨后,男人拿出來一張銀行卡,也不管她拒絕,直接放進了她的上衣口袋,“密碼你知道的哈。”
“伯伯……”周軟的聲音抖起來,肩膀也跟著抖起來。
直接撞進了男人的懷里。
男人局促了一下,趕緊抬手拍她的背,“沒事沒事,都會好起來的。”
周軟大聲的哭著,撕心裂肺。
打濕了男人的一片衣襟。
車里的男人看不下去了,下車,快步走過去。
周川看見他過來,安撫好周軟之后,詢問道:“你是?”
“她男朋友。”許朝攬過周軟,拿出手帕,微微彎腰,細細的擦著她臉上的淚水。
周川笑了笑,打量了一下男人,看他周身的氣質,也不是普通人,他理了理衣服,“那我先走了,照顧好軟軟。”
他離開之后,許朝抱起周軟,朝車上走去。
坐在車上,輕輕哄著人。
“少…少爺,去哪?”司機收起震驚,等許朝的安慰聲停下之后,才輕輕問道。
“回去吧。”男人的聲音恢復冷清,目光也冰涼起來。
周軟已經睡著了,這幾天一直哭一直哭,體力跟不上消耗的。
一覺睡醒的時候,在一張大床上。
周軟爬起來,鞋子也沒穿,走出房間,打量著偌大的客廳。
是許朝的家。
她走出去,四處打量著,房子的設計很簡單,一段臺階上到房間,和客廳隔開來,沒有過多的色彩。
許朝興許是出去了。
周軟去廁所洗漱了一下,順路洗了一個澡。
熱熱的水澆灌下來,周軟不由的嘆了一口氣。
盯著自己的腳丫子,身上都在冒著熱氣,煙霧繚繞的。
許朝回來就看見這一幕。
女孩披著頭發,大大的浴巾蓋在頭上,身上套著衣柜里隨手拿的襯衫。
跪坐在沙發上,全身泛著紅。
許朝咽了咽口水,走過去,拿過她手上的浴巾。
幫她擦著頭發。
“許朝,謝謝你。”周軟說道,隨后沉默了一下,“我也喜歡你。”
男人的手頓了一頓,放下浴巾,去找吹風機,一直到吹完頭發之后,他才開口。
“要在一起嗎?”許朝將吹風機隨手放在沙發旁的圓桌上。
他問的是,要在一起嗎?不是在一起吧。
他在征求周軟的意見。
“好。”周軟點點頭,半晌才說道,她不知道怎么去感謝這個男人,如果他也喜歡她,她能做的就是和他在一起。
許朝笑了笑,眼里異味不明,那張宛若冰山的臉,笑起來也是極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