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吉斯是在試探——顧家二少若然護著這個女人,那這女人可就值錢了!哪天劫持了她可就是有了真正的談判資本!
顧家二少若是無動于衷,那這女人也就螻蟻一只,掐死捏死便都由著他們鬧了!
可眾人意料不到的是——吉斯的手臂剛剛落在安悅兒肩上,安悅兒忽然一聲尖叫,回手一拳擂在吉斯臉上。
不待眾人反應,吉斯甩手一巴掌就將安悅兒掀倒在地,跟上來還想再踹一腳。
就在這時,顧明浩霍然起身,揚手一記耳光,打了吉斯一個趔趄。
全場頓時一陣騷動,有人伸手摸進懷里,有人回手按向后腰,也有人袖口彈出匕首,還有人拎住身邊的椅子,一場混戰一觸即發。
顧明浩眸色幽寒掃過全場,全場的劍拔弩張之勢瞬間凍結。
“打女人不該是吉斯先生應有的教養吧?”他按了按手指,慢悠悠說。
吉斯撫了把被打的臉,瞟了眼當下形勢,忽然朗聲大笑,“哈哈哈……那也看打得是誰家的女人!我他媽還真是該打!誰讓我動了云少爺的女人呢!所以,果真,這妞是你顧明浩的?!”
若說不是,那這一耳光就是宣戰,談判倒是真的可以省了,大家直接血拼就是!
若說是,打人是有理了,可是女人怎么處理?難道還真要分一半兵力再護她左右?!
今天這事可真是窩火!顧明浩強忍怒氣,上前扶起還倒在地上的安悅兒。
安悅兒渾身瑟瑟發抖,鼻孔是血,嘴角是血,半邊臉也腫起來了,止不住的淚水更是將這一切淹了個一塌糊涂,眼神里已完全找不到焦點。
確實可憐!不過,也足夠勇敢!大約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料到她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抗!
顧明浩又嘆又奇,一時也無法再計較她的愚蠢,只能輕輕擁了擁她慌亂的身子,在她頭頂草草掃過一吻,又伏向她耳邊小聲寬慰,“不怕。再不會有這樣事了!”
他這樣做,一來是真想安慰這個孤苦無依的小女生,再來也是做給吉斯看,算是給他一個不落口實的回答!
——說倒底他無法正面承認安悅兒是他顧明浩的女人!
“陳寬!先送安小姐回去!”顧明浩沉聲命道。
先前那位脫衣護花的好心紳士,上來接過安悅兒,攙扶著她往咖啡吧的后門走去。
外面的雨還在下,只是已經從瓢潑大雨轉為淅瀝瀝的小雨。天色陰沉,辨不清晝夜。
陳寬撐著傘站在安悅兒身旁,一張大傘幾乎完全罩在安悅兒身上,他自己仍然淋在雨中。
之所以不走了,是因為安悅兒真的走不動了,她兩條腿抖得幾乎已經無法支撐,只能扶著路燈怔怔站著,她面色慘白,兩眼無神,嘴唇顫顫巍巍也不知在念叨什么。
陳寬站到她面前,低頭看她,“安小姐?如果你允許,我可以背著你走?!?p> 她目光躲閃,并不看他。她現在只會不停地流淚,不停地蠕動著嘴唇,可又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想回家?”陳寬問。
安悅兒聽了重重點頭,目光里流出一絲乞求。
“但是現在回去會有危險。我先送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你相信我?”
相信?安悅兒愿意相信她遇見的每一個人——至少在今天之前都是如此!
可是今天發生的事完全超出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或者說打破了她為自己建立起來的堡壘!
院長媽媽曾經教她:你溫柔地對待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也會溫柔待你;可若是這個世界對你施以拳腳,你也必須還以拳腳。
孤兒院的師資十分有限,那里的孤兒很難學到系統的文化課程,但榮院長別有先見之明,她在本就緊張的經費里擠出一部分,給孩子們請了一位散打教練。
孤兒院中但凡具備身體條件、尤其是那些女孩子們,都會在這位教練的指導下日復一日地習練最簡單實用的防身技能。
安悅兒打在吉斯臉上的那一記沖拳就是那個時候學到的。
雖然她身子薄弱,學到的不多,出拳更是沒什么力道可言,但用榮院長的話說——至少要在受到欺凌時表明你的反抗!
可榮院長大約忽略了:并不是所有的反抗都會勝利!大多數的反抗只會遭遇更強烈的鎮壓。
吉斯掄回來那一巴掌就打得安悅兒完全喪失了再反抗的力氣與意識——至少目前看是如此。
陳寬看著怯步不前、默聲流淚的安悅兒,心里充滿憐惜。
“或者……你想不想吃點東西?我請你吃個甜點?”他指了指座落在街道對面的甜點屋。
安悅兒木然抬頭,看向他手指的方向,卻依舊是目光呆滯,甚至開始漸漸變得漠然。
陳寬知道她正在沉入深淵,那個黑暗的見不底的深淵,若不能及時拉住,她或許很難再回到這個世界。
他試著輕輕握住她的手腕,見她恍恍惚惚并無激烈反抗,就領著她穿過馬路,來到了甜點屋。
整潔漂亮的店員對眼前這兩位都淋成落湯雞的顧客先是詫異了一下,繼而露出職業的微笑。
陳寬自展柜里選出一只鋪滿櫻桃醬的慕斯蛋糕,又要了兩杯冰水、一袋冰塊,又多付了些小費請店員在店內播放些輕緩的音樂。
然后,他拉著安悅兒選了靠窗的位子坐下,先遞了冰水給她,囑她漱掉嘴里的血腥;又將冰袋遞到她手上,教給她敷在被打的那側臉頰;最后又將慕斯蛋糕推到她面前,叉子遞到她另一只手里,輕聲哄勸,“你先嘗嘗,看喜不喜歡?若不喜歡還可以再換別的口味?!?p> 他做這一切即溫柔又小心,在那位店員看來,這畫面充滿了溫馨,甚至都有點想做他對面那個可憐兮兮的落魄女生了!
安悅兒握著小小的叉子,手臂還在不停地顫抖,看著桌上的蛋糕,眼淚仍止不住地流。
陳寬看她實在不像樣子,只好又拿回叉子,親自叉上一小塊蛋糕,送到她嘴邊,自己先張了張嘴巴,示意她也張嘴。
安悅兒先是嗅到一絲香甜,她本能地張了嘴巴,蛋糕入到唇齒間,又是一股松軟嫩滑的醇香,刺激了她的味蕾,又愉悅了她的靈魂,她的眼睛明顯一亮,再低頭看蛋糕時,眼神總算有了一點生機。
陳寬欣慰地笑了——世間總有拯救!或是一塊香醇的蛋糕;或是一首動心的音樂;或是某個溫柔的人。
他不疾不徐地喂著安悅兒,在輕松舒緩的音樂里慢慢吃完了整塊蛋糕。
安悅兒似乎鎮定了許多,還會禮貌地向陳寬說“謝謝”,帶著那么一點點彷徨,一點點羞澀。
“現在,可以走了嗎?”陳寬試探著問。
安悅兒沒有回答。事實是她不知該如何回答。所謂“走”是走去哪里?她現在又在哪里?
陳寬窺透她心思一般,耐心著又勸,“現在回家真的危險。我先送你去顧先生的酒店,等顧先生平了事情再想辦法送你回家?!?p> “顧先生?”她跟著念說。
“是。從現在開始他會保護你?!?p> “保護我?”她困惑不解。
陳寬笑笑,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只能故做輕松地說,
“你呢……是在錯誤的時間來到了一個錯誤的地方,偏又遇上了錯誤的人……”想想這話似乎欠妥,改了又說,
“我并不是指顧先生是錯誤的人!當然他對你而言也未必正確!我是說……至少他應該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我這么說,你懂嗎?”
“他不是安茹先生……”安悅兒又陷入恍惚,茫然無措地看著陣寬。
陳寬無奈地搖了搖頭,“先走吧。我也不能在外面耽擱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