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蓁被薛清雁領去了景文宮,薛清雁道:“我這里簡陋得很,也不得寵愛,自然比不上和秀宮,你可莫要嫌棄。”
沈蓁才不嫌棄,她巴不得搬過來,同薛清雁住一起:“我一點也不會!”
薛清雁也沒當真說,見她那副認真模樣,有些好笑:“知曉了,進來吧。”
徑直入了內殿,方才坐下,薛清雁便讓宮女取些點心來,轉頭對沈蓁問道:“故而不是你使手段,皇上才給你升的位份?”
沈蓁還未從遇見薛清雁的欣喜中走出來,滿臉是掩飾不住的開心,正四處打量著薛清雁的景文宮。
景文宮太小了,距和秀宮并不算遠,幾條彎彎曲曲的小路,再路過個花園,便到了。
只是被許多綠植環繞,很容易便忽略掉,位置也確實比和秀宮偏上不少。
景文宮內,擺設不如和秀宮,布局也小了整一圈,但放了許多綠植,所見之處井井有條,確是看著叫人舒心不少。
沈蓁不曉得清雁姐姐用了什么香,是溫溫柔柔的味道,不似蕭美人次次用的那么膩人。景文宮的味道,聞著便讓人心生舒適,煩惱一下子少了許多。
沈蓁忽而聽得她這么問,委屈一下子便又溢了出來,聲音里都聽得見:“清雁姐姐,我真沒做,我都不曉得皇上長什么模樣多大年歲,我也不曉得是怎么了。”
薛清雁顯然是信她的,白皙纖長的手捏捏她的臉:“好,我曉得蓁蓁才不會這般。”
沈蓁這些天,除了認識不久的紅葉,也沒個交心的人,一看見薛清雁,滿腹委屈都跑出來了。
“姐姐,你知曉我在宮中,就是聽了這莫名其妙的事情?”沈蓁睜大了眼,問面帶笑意的薛清雁。
薛清雁點了點頭:“是了,她們都說蕭采薇宮里住了個采女,還因為在她眼皮子下勾引皇上,一下子升了兩階。”
沈蓁垂著頭,托著下巴,委屈得小臉都皺了起來。
薛清雁繼續道:“說是姓沈,又是云縣來的,年齡尚小。我思來想去,覺著可能是你,便去尋了。”
“薛才人,沈寶林,點心來了。”
薛清雁的丫頭端著一盤開起來便甜美的糕點過來,打斷了談話。她跟主子一樣,溫溫柔柔,笑起來還有兩個梨渦。
“放這兒吧,”薛清雁示意她放在案上,拿了一塊遞給沈蓁,“嘗嘗吧。”
又沖她的婢女道:“新月,你去泡些花茶來。”
新月點點頭:“紅葉在備著了,她說她曉得怎么泡更香,奴婢去同她學學。”
紅葉方才同主子來景文宮,知曉她們姐妹重逢,定要敘敘舊,便自己跟著薛清雁的婢女退出去了備東西了。
“你這婢女,倒是挺好。”薛清雁笑。
沈蓁咬了一口糕點,軟糯香甜,當真跟她之前吃的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紅葉可好了,原先老受欺負,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現下同我相處有些日子,我發現她可愛得很。”
薛清雁點點頭:“也好,也算有個人照應著。”
沈蓁方才用完午膳不久,本是不餓,奈何這糕點實在是好吃,忍不住又吃了一塊:“這也太好吃了,哪里來的呀?”
正好新月同紅葉端來花茶,淡淡的茶香霎時彌漫開來。
沈蓁接過一杯,伴著點心,幸福感撲面而來。
薛清雁用她的帕子給沈蓁擦了擦嘴角:“我同新月昨日手作的。”
沈蓁發自內心感嘆道:“清雁姐姐,你們真厲害!”
新月一笑:“是薛才人厲害,她教的我。”
沈蓁不由對薛清雁更加佩服,覺得她什么都會,真了不起。
薛清雁微微帶著笑意對沈蓁道:“下次做了新鮮的,姐姐叫你過來,吃熱的。”
沈蓁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姐姐也教教我。”
薛清雁連聲說:“好。”
新月不曉得帶著紅葉去做什么了,剩兩個主子互訴這幾年。
沈蓁沒敢問薛清雁當年那個等她回皇城的人,只問她何時入的宮。
薛清雁倒也不在意,慢悠悠講著:“三年前,同蕭采薇一起進的宮。”
沈蓁驚異道:“蕭美人?”
薛清雁抿了口茶,像是在回憶:“一晃都三年了。”
又問沈蓁:“蕭美人待你是不是不好?”
沈蓁想起那紅色指甲便心慌,撇著嘴道:“她有的時候好兇,我倒希望她當我是個透明人。”
薛清雁無奈地搖搖頭:“她熬了幾年,才爬上這個位子。她原先膽小,但人難免會變。”
沈蓁問道:“清雁姐姐,你同蕭美人很熟悉嗎?”
薛清雁:“那時我們都住在林修媛的宮里頭,不算熟絡,但關系也不差。后來她被寵幸,晉升,搬去了和秀宮,便很少有交集了。”
“原來是這樣,”沈蓁怎么也想不出薛清雁口中那時候膽小的蕭美人。
“她出身也不算好,聽她講是京城某個有錢人家的養女。”薛清雁長嘆一口氣。
沈蓁對蕭采薇只有害怕,談不上有沒有好感,現下聽薛清雁這么一說,倒是有些迷迷糊糊的理解。
沈蓁還是想知曉薛清雁入宮緣由,在她的印象里,等著薛家姐姐的那人,定然是她喜歡著的情郎。
這樣溫柔的清雁姐姐,本應當回了京城同那個談起來會露出笑意的公子安安穩穩成婚,開開心心幸幸福福過上一生。
“那你呢?你怎么會入宮呀?”沈蓁輕聲問道。
薛清雁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么悲傷的事,周身被一層憂郁籠罩:“父親當年回京,多虧了圣上。父親說將我送入宮,答謝皇恩。”
她越說聲音越小。
沈蓁聽出了她的不開心,不再問下去,隨意扯了個話題:“姐姐方才提到的林修媛是誰?”
薛清雁從說不明的悲傷中緩緩抽出身來答她的話:“是林御史的女兒,皇上身邊待了很久的人了。就住在芷蘭宮,我也好些日子不曾見她,難免有些想念。”
沈蓁點點頭。
她想不明白的是,蕭美人那般都能受皇帝寵愛,為何清雁姐姐這么好,又溫柔又善解人意,皇上卻看不到。讓她一個花一般的女子在這偏僻狹小的宮殿中度過一日又一日。
“姐姐,你見過皇上嗎?”沈蓁好奇。
薛清雁道:“自然見過。”
又自己將沈蓁未問出口的疑惑說了出來:“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何不得寵。蕭采薇能爬上去,我一個官家女,還只不過是個才人。”
沈蓁也沒瞞她,薛清雁自己說出來,說明這是能同自己說出來的事,沈蓁便點點頭。
薛清雁斂起了笑容,不久又發出極為輕的一聲笑:“因為我不愿。”
“我不愿像蕭采薇那般,為了個名分東跌西撞。”
薛清雁語調輕,字字卻念得重:“我不愿見皇上。他可是天之驕子,久而久之,他也不自討沒趣。本身我便是我爹的附屬品,皇上看著我爹的面子給我封了個才人,給了我景文宮,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沈蓁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原因,一方面對薛清雁感到佩服,一方面卻又為她感到不值,也不知曉如何安慰。
沈蓁想了想還是決定岔開話題,小心翼翼問:“姐姐,皇上真是個老頭兒嗎?”
薛清雁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誰同你說的?”
沈蓁一本正經道:“話本子里都這么寫。”
薛清雁被逗樂了,笑了許久:“早該同你先生說,沒收你們那些話本子。盡瞎說。”
“皇上啊,”薛清雁撐起下巴,“皇上不是什么老爺爺,不過二十七八,同老爺爺差遠了。”
“長得也俊俏,”薛清雁想了想,給沈蓁形容道,“九五之尊嘛,氣宇軒昂。若不是……”
若不是我有了心愛之人,怕是我也會愛上他。
她霎時噤了聲,沒繼續說下去。
沈蓁當然沒看出她的意思:“若不是什么?”
薛清雁:“若不是我不想擠得頭破血流去爭寵,怕是我也會愛上他。”
“怎么,你想見皇上?”薛清雁打趣道,“你這么小,便……”
沈蓁明明不是這個意思,一時漲紅了臉辯解:“我沒有!我才沒有什么想法。”
薛清雁又被她的反應逗笑:“等你自己見了他,便曉得了。指不定你就一路高升,可別忘了姐姐。”
沈蓁快被她調侃得說不出話來:“姐姐盡瞎說。”
沈蓁同薛清雁當時誰也不曾拿這些玩笑話當真。但是誰能想到呢?命運就是這么奇妙一件事,你越是不渴望什么,老天便總是把什么塞到你懷里,還不允許你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