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蓁紅著一張臉,不答他話,也不知該往何處看。
她不曉得自己這旁人看來不識大體、不巧言令色,還自然天真、略顯羞澀的模樣在面前人眼里是多新奇有趣,甚至是有些心動。
那俊俏男子不動聲色地細細打量她,將她嬌小可愛的樣子盡收眼底。
沈蓁并沒在意眼前人的審視,不知何處安放的余光一瞥才發現涼亭下不遠處還有一人,墨色衣衫,氣質文雅,背對著自己,仿佛是在欣賞風景。
距離有些遠,加上樹木叢草遮掩,沈蓁有些看不太清。
“你是誰?那位又是誰?”沈蓁下意識將心中所想問出。
面前的俊俏男子順著她目光看去,又轉向她,語氣帶著三分調笑意味:“說自己的皇上的女人,卻連皇上都不認識。”
沈蓁瞪大了美目:“誰是皇上?”
覺得自己聲音有些大了,又立馬捂住自己的嘴,瞧瞧探出半個頭,想來看風景那男子也不曾聽到這里的談話,沈蓁才放下心來。
“那邊站著的那位可不就是皇上?”俊俏男子看她小鹿受到驚嚇般的模樣,更想逗弄她。
沈蓁看他一眼,往后縮了縮,同他拉開距離,有些警惕地問:“那你又是誰?”
那男子低沉的笑了兩聲,隨口道:“我是宮中畫師,姓文。今日受了皇上邀約前來作畫。”
沈蓁呼了口氣,這小動作也被男子收入眼底。
“你見了皇上,不去行禮請見,怎么就光站著?”那男子問道。
沈蓁想起皇帝之前對自己莫名其妙的嘉獎,雖說對這個名義上的“夫君”好奇,但現在遇上了,真是避之不及,還主動請安?
沈蓁想起因為他而來的莫名其妙的蕭美人的“折磨”,頭都大了。
沈蓁趕忙搖搖頭,像撥浪鼓一般,叫人想笑。
那男子也覺得越來越有趣,問她道:“為什么?”
她怎么能當著與皇帝一同的人說皇帝同他寵妃的壞話?
沈蓁小聲道:“我害怕。”
那男子接道:“怕什么?皇上又不兇。”
沈蓁還是搖搖頭。
耳邊又傳來一陣低笑,夾雜著微風,直直吹到人心里去。
沈蓁有一瞬間的心悸,抬眼對上的是那男子好看的眸子,沈蓁覺得有些熟悉,又不記得在哪里見過。
那男子見她有些愣怔的模樣,語氣好像有點誘哄,嘴角噙著笑意:“皇上很好的,你可不要一見了他,便喜歡上他。”
沈蓁本同他對視著,聽了這話好久才回過神來,急忙瞥開眼,心里罵自己怎么方才像是著了魔。
“走吧,帶你去見皇上。”那男子作勢就要帶著她往前走,沈蓁自然是不會去的。
眼看他都快撥開草叢,快被發現了。
沈蓁一瘸一拐,往后挪了兩步,帶著些尷尬的笑:“你快去吧,別讓皇上等急了。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文畫師,回見!”
沈蓁說完便以一瘸一拐最快的速度消失在男子的視野里。
那男子沒攔她,饒有趣味地看著她離開的方向。
墨色衣衫的文雅男子感受到了動靜,回頭朝這邊走來。
“皇上,那位是哪個娘娘,叫您如此開心?”墨色衣衫的男子靠近,行了個禮開口道。
白袍自稱是“文姓畫師”的男子看他一眼,語氣愉悅:“不是什么娘娘……不過倒有趣得很。”
又同墨色衣衫男子說道:“思衡,繼續罷。”
文思衡點點頭,到涼亭中案上執起畫筆,繼續作畫。
文思衡方才畫到一半,原是畫中主角的圣上卻突然讓他不要出聲,也不要動,就站那兒看看風景,自己則繞出涼亭,穿過掩映的叢草,不知干什么去。
聽到動靜回頭的時候,只看見一個一瘸一拐匆忙離開的嬌小背影。
文思衡才知道,皇上這是找趣味去了,不由無奈地搖搖頭,繼續在紙上落筆作畫。
只是現下的皇上,臉上卻沒了開始的凝重憂郁神色,取而代之是一臉笑意,仿佛碰見了很開心的事。
沈蓁自然不曉得方才撞見的便是皇上,一瘸一拐到了和秀宮。
蕭美人像是不在宮中,沈蓁難得沒聽見她在耳邊說道個不停,得了一時清凈。
紅葉見她崴了腳,一驚一乍便要找大夫來。
沈蓁沒讓她同阿秋去找大夫,只叫她們取了水和濕毛巾來,自己取了母親給帶著的一些草藥粉,打算化水敷一敷。
當時嫌母親備這備那,哪里用得到這些東西?現在才感嘆母親想的周到。
一想到母親,沈蓁又難以抑制地難受起來,上藥的動作呆滯而緩慢。
紅葉在一旁擰毛巾時擔憂說道:“這真的能行嗎,真的不用找大夫嗎?”
沈蓁想了想,還是搖搖頭脫去鞋襪,彎起腿看腳腕準備上藥:“小事。就你搞得跟我腿折了一樣。”
紅葉擰了幾次毛巾,覺得水冷了,便又出門尋熱水去。
阿秋接過沈蓁手上的藥粉,細細在小碗里摻了水給她擦在紅腫的地方上:“還是奴婢來罷。”
沈蓁呆呆地任她動作,想到回來時西花園遇上的人,不由一陣臉紅問阿秋道:“你可知宮中有位姓文的畫師?”
阿秋輕輕轉動她的腳腕:“文?沈寶林說的大概是文思衡文畫師罷。”
沈蓁也不曉得,只道:“應當是吧。他是給皇上作畫的嗎?”
阿秋答道:“皇上、娘娘,都有罷。文畫師在宮中也算是有名的人,誰都想請他畫一幅畫。據說他給誰作畫,誰便會有好運。”
沈蓁沒想到還有這種說法,覺得新奇有趣:“還有這等事。”
想起那溫和低沉的聲音和俊俏的模樣,沈蓁又有些心悸:“他生的真好看,人也挺好。”
阿秋的動作頓了頓:“奴婢也沒見過,應當是好看的。沈寶林今日怎么問起這件事?”
沈蓁也沒瞞她:“我回來時路過西花園,碰見了文畫師,在給皇上作畫。”
阿秋給她抹完藥,接話道:“那……你瞧見皇上了嗎?”
沈蓁搖搖頭:“只瞧見一個背影。”
阿秋問:“你沒同皇上請安?”
沈蓁又搖搖頭:“沒有,我……我不敢。”
阿秋無奈地笑:“有什么不敢,你也算是皇上的妃子。”
她輕輕起身,收拾東西,又輕輕同沈蓁說:“皇上是個很好的人。”
“他很好、很溫柔……”
后半句她的聲音太輕,語氣太溫柔,也不曉得是在對沈蓁說,還是對自己說。
沈蓁沒聽清,又問了一遍:“你說什么?”
阿秋有些慌亂,又很快地收了表情,帶著些輕松的語氣答道:“沒什么。雖然奴婢不曾接觸過皇上,但也曉得他是九五之尊,是個明君,不是老虎,也不吃人。”
沈蓁被她逗笑了,心情也好了些:“你說的是。”
天色漸晚。
蕭美人回來時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她瞥了一眼沈蓁敷著藥的腳踝,叫她別忘記去浣衣局收衣裳便離開了。
紅葉這次出去換水花了很長時間,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個小小的白瓷瓶,說是某個公公送來的、文畫師給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