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陽其實想錯了。

　　在臨洛，就算是再紈绔不堪的人物也知道蘇翎的女人動不得。

　　就比如此刻，大家該吃吃該喝喝，偶爾驚嘆一下臺上的人的舞姿之外，根本沒幾個人多看的。

　　不是不好看，是不敢看。

　　當然也有例外。

　　皇帝蘇立此刻也在席中，他在看舞蹈。不時還小小搖晃一下腦袋，打兩下節拍，不過他也不會要蘇翎的女人。

　　什么心頭愛心頭好，外面的傳言再能蠱惑人心，蘇立也不會要蘇翎的女人。

　　膈應蘇翎，他愿意。但是他不會選一個危險品進宮。

　　美人刀，不知道的人少。

　　可蘇翎失敗的次數也少。

　　至于證據，從來就沒有。

　　蘇立面上不顯，看向子風的眼神卻是冷冷的，帶著幾分探視，那么這位是不是也是一把刀呢？

　　在場的人，除了蘇立在看舞，還有一個，也出人意料地在看。

　　申荀正埋頭喝酒，察覺周圍氣氛不對，他下意識看向身側，就看見柏臨齊一直看著舞臺上的人。

　　他伸手去拉柏臨齊的袖子，余光一瞥，頓時他也直愣愣地看著舞臺上的人。

　　圓臺之上，幾近透明的紅紗圍在四周，烘托出誘人靠近的氛圍。紅紗之內的少女，動作輕快柔軟，一轉身露出一張冷漠美麗的臉，一折腰身姿曼妙，一伸手線條柔媚。

　　而申荀正是在子風回頭時看向臺上的。

　　她跳得真的好，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美麗的人呢？

　　不對！

　　申荀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了些，這不就是那個小綠嗎？這種冷漠的感覺，普天之下還有第二個這樣的人嗎？

　　他瞪大眼睛，直直地盯著子風，恨不得能盯出一個證據來。

　　身后有人輕輕扯了他一下，申荀一個激靈，完了，他爹又要說他了——就他盯著別人家舞姬看的這事兒……

　　申荀咬了咬牙，僵著手去扯了扯柏臨齊，都怪這個人，看什么看啊？有那么好看嗎？損友害他！

　　柏臨齊被扯袖子，頭都沒回，拍掉了申荀的手。

　　申荀看著自己的手，目瞪口呆！

　　要不是現在這場景不對，他能撲上去搖醒柏臨齊！

　　而柏臨齊并非不知道大家的眼光，也知道這個場合不對，但是他這樣放肆，也不過就是因為蘇翎不可能會把臺上的人給他。

　　他方才毫不顧慮自己的視線，放肆地看臺上的人，臺上的人自然也能感覺到，她下意識和柏臨齊對視了好幾眼。

　　那眼里除了疑惑別的什么也無，甚至到了后面，子風還露出幾分輕蔑，仿佛在嫌棄他為她的舞姿所惑。

　　那張臉同璃陽一模一樣，可神情卻全然不同。

　　她不是璃陽。

　　柏臨齊下了結論。

　　孫高誼死了，小綠失蹤了，雖然有個婆子的證言說小綠來路存疑，可要求撒謊的人——卻是孫高誼。

　　雖然現在臺上的那個人掩飾得很好，還假裝不認識他，可她依舊有很大的可能就是那個姨娘本人，也是小綠。

　　胥珍如今聯系不上，璃陽也不知去向。孫高誼一死了之，桃源村化為焦土。

　　這次好像又沒有證據了。

　　柏臨齊終于收回視線，捏著杯子的手指發緊，真是不甘心啊。

　　“柏小大人。”

　　在一片低聲歡樂中，蘇翎的聲音突然響起，如同一個驚雷，四下里都覺得是蘇翎要開始算賬了，頓時鴉雀無聲。

　　柏臨齊也抬頭望向蘇翎，蘇翎露出一個笑，眼里卻按捺不住露出絲絲不悅。

　　“您很喜歡本王的愛妾嗎？”

　　四周的人呼吸一凝，開始了開始了，王爺開始質問了。

　　柏臨齊也露出一個笑，道：“王爺的夫人，與在下曾見過一位故人十分相似。”

　　“哈哈哈哈哈。”蘇翎突然爽朗大笑，底下坐著的眾人頓時一懵，這不是算賬?

　　就連蘇立也看向蘇翎，目露幾分詫異，這個人明面上對家中的姬妾占有欲強得不得了。怎么可能還會在柏臨齊幾乎挑釁的窺探之后笑出來?

　　柏臨齊也是一怔，方才蘇翎的不悅是真真的。如今他又笑什么?

　　不按常理出牌的蘇翎仿佛絲毫感受不到眾人的詫異，他端起一杯酒，嘴角的笑帶了幾分意味深長。

　　“既然如此喜歡……”蘇翎目光中閃過一絲凌厲，“子風！宴席結束，你就同柏小大人回家吧。”

　　轉而對著柏臨齊舉起酒杯，做了一個敬酒的姿勢：“柏小大人可還喜歡本王送你的禮物？”

　　柏臨齊眉頭緊皺，他下意識就要拒絕，卻遲疑了。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那為什么蘇翎還敢把人給他？

　　如果不是，那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三個一模一樣的人嗎？

　　握著酒杯的手微微用力，柏臨齊笑著回敬。

　　“怎么會？多謝王爺賞賜。”

　　這可是蘇翎第一次在宴席上送女人啊！

　　柏臨齊的聲音將大家從震驚中拉出來，他們隨即立刻舉起酒杯，一邊贊嘆蘇翎的大度，一邊恭喜柏臨齊的收獲，又竊竊私語著為什么蘇翎會突然這樣做。

　　而無人注意到，舞臺上正在跳舞的人身形一頓，也無人注意到她在在一個轉身中悄然掉下的一滴眼淚。

　　舞畢，子風行禮告退。

　　卻沒有立即回靜風館，她連衣服都沒換，就克制著自己的怒氣沖到了清衡堂的后院里。

　　夜晚的月亮高掛，偶有微風吹過，后院的樹木嗦嗦作響。

　　玉葉見子風不肯進屋，便叫了人去請靜風館的人取了披風來給子風披上。

　　全程子風一言不發，她垂眸看著地磚上的花紋，神色像是淬了冰。

　　這樣的寒冷，讓她清醒。

　　她方才竟然又發脾氣了。

　　她也配？

　　王爺要怎么安排，她能說不嗎？

　　伸出冰冷的手指掖了掖披風，子風轉身，王爺真是信任她啊，就算她跟了別人，也會為他把一切秘密吞進肚子里。

　　他想的真毒，子風捏著披風的指尖發白，她要回去收拾東西了，她此刻到這里來求什么呢？

　　王爺做了決定的事，她有什么資格去反對呢？何況還是眾目睽睽。

　　抬腳踏上游廊。

　　“子風！”

　　蘇翎的聲音從背后響起。

　　子風身子一僵，僵硬了片刻，她頭都沒回，半福身：“妾身告退。”

　　“過來。”

　　蘇翎的聲音發冷，依舊是不帶感情的，依舊是不容拒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