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大開,卻非我能進。這世間與我,從來都是屏障相隔,我在陽光照不到的那面,靜看風云變換,四季更替。
四十載,已經夠了。
如今,我要撕開這道屏障。
我上前對宮門守衛行禮:“妾鐘離春,乃齊國一流浪之人,素聞大王仁德,特來尋求大王庇佑。若大王準許,妾甘愿做大王宮內一灑掃庭院的宮女,來報答大王的收留之恩。”
我此番言語以大王仁德為由,守衛便不得不進行通報。
只要大王聽到“鐘離春”三個字,一定會見我。
是人就會有好奇心。我在齊國如此出名,想必王一定很想見一見我這個丑到沒朋友的人,到底是何模樣。
果然,大王宣我覲見。
他說:“寡人的眾多妃嬪皆是先王所定,各宮早已人滿。你既不能被鄉民所容,又怎會肯定王宮便會收留于你,是你有什么特殊才能嗎?”
我知他在譏諷我,但這譏諷和鄉野村民相比,實在溫和。我如實告知:“妾并沒有什么出色才能,只是仰慕大王的圣德。”
“哦?既便如此,你也總該有擅長之事吧?”
擅長之事?我知道,若我擅長之事不足以令王感興趣,那么今后,我便很難再入宮了。
思忖片刻,我答:“妾善于隱身。”
大王果然很感興趣,他讓我立刻展示。他話還沒說完,我已消失在他面前。
其實隱身,并非真正的憑空消失,只是利用巧勁,轉移他們的注意力,而我驟然進入他們的視覺盲區。
大王很驚異,立馬要求學此“秘術”。
“大王,今日很晚了,明日再學吧。”我借口推辭。
為了學此秘術,大王一定不會讓我離開。他對我的好奇心越重,我要做的事便越能成功。
果然,翌日,大王急急召我覲見,詢問隱身一事。
時機已到。
我急急跪拜在他面前,猛然抬頭,用手疾拍大腿,嘴里不住地喊:“危險了危險了危險了……”
連呼四聲,一聲比一聲高昂激烈。
大王驚得從王座上坐了起來,忙問:“何事驚慌?”
“大王啊,您統治的國家,早已內外交困,人民就要處于水火之中了。”
“此話怎講?”
“我國西面的秦國,正在推行制衡之策,遲早會威脅我國,南邊又有強大的楚國,虎視眈眈。
外有秦楚二國的威脅,內有諸多諂媚之臣堵塞圣聽。
您已經四十歲了,卻遲遲不立太子,以期穩固朝政,反而重視妃嬪美人兒,忽視百姓疾苦。
您對待自己喜歡的東西,不論好壞,只一味推崇;對于自己厭惡的東西,不論利弊,全部剔除。長此以往,齊國難道不會傾然崩塌,社稷覆滅?此乃第一個危險。
您那五重漸臺,竟以黃金白玉、瑯玕、籠疏、翡翠、珠璣及各種錦帛等做裝飾,如此奢侈無度,盤剝百姓,令他們痛苦不堪,民心漸失,國何以安?此乃第二個危險。
如今阿諛奉承的人全部圍繞在您的身邊,賢良仁德的人卻被排擠在外隱于山野,不得為國諫言獻策,此乃第三個危險。
不僅如此,您整日醉心于美酒佳肴美人兒,夜以繼日地宴飲。外不與其他諸侯積極來往,修復關系,內不關心國家大事,勤修政令,此乃第四個危險。所以妾連說了四句危險了。”
等我說完,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