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百花了二百銀吊,在玉臺郡一個不起眼的客棧,要了一間客房,脫下新買的布鞋,他盤腿坐于床上,開始修煉。
天靈域,靈者人靈結(jié)合,尋常修靈之人,靠養(yǎng)靈提升修為,而老陳頭不是這樣想的,他認(rèn)為修靈的主導(dǎo)應(yīng)當(dāng)是人,自身強大起來,才能更好的賦予靈以意志。
從而陳百所修功法,自然也是反其道而行,以人為主,功法有名輪回。
五歲那年在白沙岙,老陳頭管他的飯,他在石頭山頂望海廬呆了有大半年之久。
一老一小,日出而起,晨練過后,在廬外石桌上置幾碟咸菜,兩碗清粥。
月夜星空,幼童為石凳上老人捏背捶腿,老人撫須含笑,不時的摸出袋中切好的鰻魚干塊,塞至幼童口中。
下山之時,老人傳他輪回,贈他小烏龜。
輪回分九轉(zhuǎn),一轉(zhuǎn)一輪回,收靈那天,陳百突破一轉(zhuǎn),邁入靈徒初階,小烏龜新生黑尾。
此刻再次運轉(zhuǎn)輪回功法,陳百身后的顯靈之象,巨龜與青蟒一直輪換,變化不停。
許久之后,他睜開雙眸。
意念一動,身后的幻象由水陸兩棲的巨獸,變?yōu)榱四侵蝗诵鬅o害的小烏龜。
意念再動,小烏龜逐漸模糊,幻化為一條盤繞蛇身的青色巨蟒。
老陳頭講過,修煉輪回之難,重點在于一個‘悟’字,除悟之外,別無它法。
陳百出白沙,上蕩山,入玉臺,他有所悟。
現(xiàn)當(dāng)世,強者為尊,強者之路在于保持本心,從今往后,遇事當(dāng)忍不當(dāng)忍,他心中有秤。
這一夜,他輪回功法雖只還停在一轉(zhuǎn),但修靈已踏入靈徒中階。
------
------
財神廟,玉臺城郊以此為界。
黃元這個活財神,在玉臺帶動地方經(jīng)濟,且樂善好施,使得玉臺百姓在戰(zhàn)亂時期,依然能夠安穩(wěn)度日,百姓為報其恩澤,于城郊相鄰之處,修建廟宇。
廟內(nèi)的財神爺,是用鄞侖大泉溝挖來的紅泥燒制,又有當(dāng)?shù)氐窨檀蠹仪冶H自掌刀,最后用彩漆加以描繪。
這尊爺,福貴康安,慈光滿面;供臺上,青煙裊裊,香火不停。
陳百在蕩山山崖,為尋白辮兒多呆了幾日,所以今早趕路加大腳程,走了幾個時辰,一間未歇,直至到了財神廟,他才進入廟內(nèi)稍作歇息,期間燃香續(xù)火,又掏了二百銀吊丟入到功德箱內(nèi)。
“喲,臭小子,昨日里還在坑錢,今兒跑這假發(fā)善心來了?”胖子陸佑的聲音傳來,與他同行的,還有一位俊朗的白衣少年,兩人從大門進來,緩緩走近廟內(nèi)廣場。
陳百對鼻尖包扎紗布的無憂少侯爺,生不出一絲好感,厭煩的說道:“有事?”
“有事?事大了,割掉你鼻子這事,算大不大?”陸佑昨夜里翻來覆去不能入睡,就為了想到這個讓他解氣的法子,當(dāng)下說出口,爽感頓上心頭。
“陸佑你好膽,他是我兄弟倆的恩人,容不得你放肆。”昨日夜里,黃環(huán)兒就跟兩位弟弟講了典當(dāng)行之事,黃金、黃銀聽后驚喜之余,又安排眼線沿街找人,有消息后立馬就趕了過來,到時正巧看到了這一幕,黃金憤怒交加。
呂瀟然永遠這副表情,似笑非笑,讓人捉摸不透,他看清來人之后,玩味開口:“這不是財神爺家的少爺、小姐么,杭城論靈一別,幾位近來可好?”
姐弟三人對視一眼,面色都有些不太好看,黃家有錢不假,但小一輩卻實力平平,杭城論靈兩兄弟代表黃家出戰(zhàn),第一輪沒過去就被刷了下來,而且都是敗在了呂瀟然手上。
黃環(huán)兒當(dāng)時人就在臺下,親見兩個弟弟被欺負得不行,想要上臺卻被黃元阻攔,她玉算盤的真面目也差點撕破。
黃家的玉算盤,可不是只會撥子兒的主,黃環(huán)兒無奈的是,不是男兒身。
黃家大小姐上前問好,心中算盤也默默打起,“玉面青狼風(fēng)采依舊,呂公子別來無恙。”
“一年不見,黃小姐愈發(fā)漂亮,小子我其他都好,就是杭城一別,對你甚是掛牽。”呂瀟然和陸佑一路貨色,都垂涎于黃環(huán)兒美色,他這回又見佳人,忍不住打趣一番。
表兄弟二人不同的是,一個肚中無墨,一個有真本事。玉面青狼在杭城論靈大放異彩,風(fēng)頭直追杭城第一的馬踏飛燕。兩人還定下約定,對于黃環(huán)兒的追求是君子之爭,雙方各憑手段。
黃環(huán)兒笑顏依舊,開口說道:“呂公子,可否給個薄面,這位小兄弟于我兩位弟弟有恩,是我黃家恩人。”
“黃小姐,說笑了,在下只是想跟這位兄弟切磋一二,并無惡意。”呂瀟然亦是對著佳人笑不露齒,但這事他不能讓,草包表弟可應(yīng)承他了一萬金吊。
蕩山之行,黃金一直有愧于陳百,他在心里下定決心,這次無論如何也要護他周全,“大姐,多說無益,他兄弟倆一丘之貉。”
黃家兄弟同時顯靈,方寸虎,方寸豹嘶吼震天。
呂瀟然說話間,也喚出了閃電青狼,“呵,一起上又何妨,沒用的,一年了還是初階,好生看著,有些距離并不可逾越。”
他眉心中央現(xiàn)出靈印,青狼的身軀迅速膨脹,與虎豹相比,要大了不少。
緊接著,青狼眉心的閃電印記,亦是紫光大放,呂瀟然沒入其中,合體后的青狼周遭,電閃雷鳴,空氣滋滋作響。
靈主眉心出現(xiàn)靈印,乃靈徒中階象征,而要達到人靈合體,非達靈徒境高階不可,這呂瀟然顯然就是。
黃家兄弟苦笑,差距確實又大了,在論靈之時,他還只是中階,短短一年,現(xiàn)又提升了一個境界,離靈徒巔峰只有一步之遙。
一聲狼嚎,有道紫電從青狼口中噴出,閃電一分為二,劈向黃金虎與白銀豹。
閃電之快,快如閃電。
一虎一豹來不及躲,一下就給劈蔫了,兩兄弟發(fā)現(xiàn)兩獸沒傷筋動骨,這說明青狼沒下狠手,于是趕忙收獸于靈海之中,怕靈獸再多受傷害。
黃環(huán)兒見狀,安慰弟弟幾句之后,緩緩上前,將二人攔在身后。
這個時候,她臉上露出的笑容耐人尋味,釋然而又迷人,眉心之中的金光漸漸泛起,越來越亮。
“大姐,不可!”兩兄弟知道黃環(huán)兒所想,想要阻攔。
黃環(huán)兒卻不理會,眼瞧馬上就要亮出神通,顯靈于外。
“賭一把?”
可此刻,剛一言未發(fā)的陳百開口了,顯得突兀之急,他緩緩走近閃電青狼,身不過狼膝。
閃電青狼口吐人言,赫然是呂瀟然的聲音,他聲音中充滿好奇,“怎么個賭法?”
陳百仰頭望著青狼,不緊不慢說道:“我站著不動,讓你劈三下,劈得著我,我讓胖子解氣;劈不著我,一萬金吊,可行?”
青狼張開大嘴,露出尖牙,和呂瀟然一般,似笑非笑,“那是極好。”
黃金、黃銀兩兄弟不解,連黃環(huán)兒臉上也面帶疑惑。
這不是找死么,還一萬金吊。
陳兄弟缺錢,早說呀。
到了我黃家可金吊當(dāng)飯,管飽。
不過他們不知的是,不是陳百好財,而是陳百知道,他的小烏龜雷電免疫。
只有青狼身后的陸佑笑了,笑陳百自不量力,笑時牽動了鼻尖傷口,又疼又喜。
陳百退后幾步,背手站在財神廟廣場中央。
閃電青狼狼嚎再起,一個紫電瞬間朝著陳百當(dāng)頭劈下,陳百眼露寒光,見閃電勢頭便能知曉,這一劈要中了,他必死無疑。
先前呂瀟然留手,是畏懼黃家之威,而這一劈,他對陳百下了死手。
陳百暫且將此人的歹毒記在心中,當(dāng)下閉上雙眼,眉心處金光閃耀。
“叮!”
紫電劈在陳百頭頂?shù)男觚旪敋ぶ希l(fā)出脆響。
青狼又嚎二聲,兩到紫電劈向陳百前胸、后背。
“叮!叮!”
小烏龜從陳百頭頂消失,及時擋住紫電攻擊,留下兩道殘影后,又重新立于陳百肩頭之上。
青狼再次言語:“瞬顯!小兄弟,練得不錯。”
瞬顯,即是將收靈至靈海、顯靈于外練到了一定程度,可憑意念做到收顯自如。
最后一擊,閃電青狼狼頭向天,發(fā)出一聲驚天狼嚎,一團巨大電球從狼口噴射而出,電球在空中炸裂一分為三,然后急速下劈,方位分別是陳百的前胸、后背與頭頂。
陳百額頭正中光芒閃爍不停,形成了一個類似龜殼上紋路的圖案,印記給人的印象悠遠而又神秘。
黃環(huán)兒望著陳百眉心印記,露出激動神情。
靈印顯,靈徒境中階!
小烏龜再次出現(xiàn)在陳百頭頂,它向上騰空幾寸,懸浮在半空之上。
待三道紫電劈來之時,龜身瞬間漲大幾分,龜殼似傘,將陳百整個人罩在其中。
“叮!叮!叮!”
紫電劈在龜殼之上,火花四射,但殼依然滑亮無痕。
呂瀟然收了青狼,一臉凝重的望著陳百問道:“小兄弟,如何稱呼?”
“陳百,百是一百金吊的百。”陳百淡然回道。
呂瀟然聽了之后,在他似笑非笑的臉上,不自覺的就加了一分狠色,再而望了一眼身后的陸佑,就徑直就朝外去了。
陸佑苦笑,他小心翼翼繞過剛從陳百頭頂躍下,又變?yōu)樵却笮〉囊送嬉猓焖賹⒁蝗f金吊塞到陳百懷中,之后緊跟表兄的步子,兩人一起離開了財神廟。
黃家兄弟此刻上前,分別熊抱陳百,兩人臉上的興奮之色,也絲毫不作掩飾。
沒注意的是,財神廟內(nèi),財神爺家的黃大小姐,愣愣的望著著嶄新步鞋的少年,臉上露出了春風(fēng)般的微笑,笑得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