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X”穿迷彩服的女人輕聲說道,似乎呢喃出了一個名字。但她用的是我聽不懂的語言,我完全沒有聽懂,也來不及聽懂了,因為來人已經扣動扳機。
腎上腺素狠狠的泵入,我想都沒想,猛的翻身,想要躲開這顆致命的子彈。但有人的動作比我更快。
我的那位病友,那個頭上纏滿繃帶的男人突然沖了上來,撲開了穿著迷彩服的女人。兩人狠狠的撞到地上,扭打在一起。
女人明顯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雖然突然遇襲但是毫不慌亂。立刻用手肘連環猛擊從身后抱住她的病人。兩人扭成一團,然后一起倒在地上,使用地面技術繼續撕扯……穿迷彩服的女人占了上風,她沒有去找被打落的手槍,而是從腿上的武裝帶拔出了一把鋸齒匕首。
她動作好快!戳刺又兇狠又敏捷,懟上一個纏著繃帶的病人自然大占上風。沒幾下,那把帶鋸齒的匕首就狠狠插在了我那位病友的肩頭。
不過我也沒閑著。
我一個激靈從床上翻了下來,這個簡單的動作就讓我渾身冷汗,眼冒金星。一下子沒有站穩,坐到了冰冷的地面上。原本插到左臂上的輸液管全都因為我劇烈的動作被撕掉了,傷口處疼的嚇人。我四下摸索可以做武器的東西,隨手從病床邊的矮幾上摸到了一個玻璃杯子,我想都沒想,就把它沖著那個女人扔了過去。
啪的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
這會兒我才看清楚,原來那不是什么玻璃杯,是個醫用酒精瓶。酒精撒了那女人一頭,我那位纏滿繃帶的病友原本已經快要招架不住了,趁勢抓住時機,一腳踢在穿迷彩服的女人肚子上。把后者踢出了好幾步遠,撞倒了病床邊上一臺復雜的儀器。
她掙扎著爬起來,過程中掀翻了我的病友那張簡樸的鋼管病床,擋住了我的視線。
接下來我聽到了撕裂聲和電流的聲音,然后火光突然亮起。我的那個病友似乎隨手抄起一個移動電源,折斷它丟了出去。
一陣電火花爆開,正好濺在流淌的酒精上。藍色的火焰轟然燃起,瞬間吞沒了她的上半身。
穿迷彩服的女人上半身被點著了,瘋狂的亂抓,然后倒地在地上翻滾。媽的,哪兒冒出來這么個殺手?
她憑借著殘存的感官,沖著我那個病友半爬半撲的沖了過去,又扭打在了一起。后者抓住一個機會,從自己的肩頭拔出匕首,然后插到穿迷彩服女人身上。
我也從病房里的矮柜子上摸到了一個瓶子,上面用我不認識的文字寫了滿滿一張紙。八成是什么藥吧,我沒有多想,猛扔出去,正好砸到殺手頭上,爆發出又一團炫目的火焰。
真是無妄之災,我想,不過總算干掉了!
結果事實給了我狠狠的一個嘴巴子,把我給抽蒙了。
眼看那個穿迷彩服的女人就快要被活活燒死的時候,她的速度突然加快,不是垂死掙扎,也不是回光返照。她突然推開我的那個病友,把后者狠狠地甩到墻上,力道之大,我懷疑連墻都被撞出了一道裂縫。
這是什么鬼東西?我嚇了一跳,本來準備上去補一腳的,現在也不敢亂動了。我想不出來以女人的那個體格,怎么可能把一個看起來至少兩百磅的大漢甩飛出去的。
她身上的火還沒有撲滅,扭頭朝我的方向掃了一眼。這一眼可又把我嚇得不輕,我怎么招惹對方了?我一點頭緒都沒有啊。我不會殺了她男朋友吧,還是丈夫?女朋友?老媽?
話又說回來了,越是危急,我的腦子越是轉的飛快,我左手往后一摸索,抓到我病床邊立著的點滴架子,我一聲大喊“不管我殺了誰,”用盡全身的力氣把架子和上面的儀器重重的揮出去,好似橫掃的鐵棍。“我發誓我出去還要再殺一遍!”
不可思議的事情再次發生了,女人的速度再次陡然加快,空氣被撕開,發出一聲類似布匹被扯裂的悶響。她的身影在我的視網膜上留下一道搖曳的殘影……她避開了我這志在必得的一擊,瞬移般劃過病房,一腳狠踹墻壁才讓自己停止下來。這道高速沖擊是如此有力,以至于在墻上留下了細微的裂痕。連病房的老舊吊燈晃個不停。
我轉過身,看到女殺手身上的火焰似乎都被這驚人的高速移動吹滅了。心想這下糟了,自己這次交代在這里了,沒法兌現再殺一遍的承諾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破誓,連迫在眉睫的生命危險都顯得不是那么可怕了。
砰的一聲槍響,是西格紹爾,哈,我那個病友撿到殺手留下的手槍了!
他一刻也沒耽擱,立刻對準女殺手開槍射擊,這槍的噪音低的駭人,幾乎就是沉悶的咻咻聲。西格紹爾這坑人產品居然還有這種高級貨色,著實讓我吃驚不小。不過我也沒太在意這個,因為我分明看到女殺手居然像黑客帝國里的尼奧一樣側身閃開了子彈,這可比一把消音手槍神奇多了。
病友連開數槍,我嗎,除了在心底里叫好,也隨手抓到什么東西就扔過去。
我的病友出乎意外的還是個神槍手,他的射速驚人,而且奇準無比——也可能是他預判到了那個殺手的行動?
沉悶的一聲,那個女殺手中槍了,就在我以為她總算要和世界說拜拜的時候,更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她的身影突然變淡了,像一個信號不良的全息投影,數據流失,像素點崩解。子彈穿過她正在消散的輪廓,打在后面的墻上。
“干,跑掉了。”我的蒙面病友好像已經把自己身上的火苗撲滅了,不干不凈的喊道,罵人的話我就省略了。他的聲音聽起來仿佛有種奇特的魅力,充滿滄桑和磁性,讓人一聽就心生信任。他多少歲了?似乎四十左右,而且聽起來就像個硬漢。“錯位者從不單獨行動,我們得快點從醫院逃出去!”
錯位者,他說。
這個詞像一道閃電一樣照亮了我腦海里的一片漆黑,映出了些影影綽綽的輪廓。我似乎回憶起了一些東西,又似乎沒有。
錯位者,我用力去想這個詞,直到前額隱隱作痛,壓迫我的腦子泵出更多信息來。錯位者,我聽說過這個詞,他們似乎是某個傭兵組織,又或者是殺手集團,擁有可怕的名聲。我感覺到自己過去好像和他們有過節,至少不是相處的很愉快,要命,我到底和多少人有過節?
我的腦子一陣陣的疼,于是沒有接著想下去,而是問道。“你是誰?你知道為什么我們在這里么?”
雖然看不到,但我幾乎能肯定他在聽到我的問題后,厚厚繃帶下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容。“我是誰?暫時,就叫我亞哈吧。至于你的第二個問題,我只知道我進來是因為和海面來了一次親密接觸。你怎么回事就不知道了。”
“這不好笑。”聽到他自曝姓名,我露出一個冷峻的表情。這個男子似乎不像我一開始想象的那么友善,我在考慮自己在大病初愈記憶不全的狀態下,打不打得過這個人。
“現在也不是發笑的時候。”自稱亞哈的男人說。“好了,跟著我,我們得離開這里!”
我想了想,接受了這個提議。
我知道,跟著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在敵我未知的環境里瞎闖聽起來就有夠蠢的。但是留在這件病房里更蠢,我也是沒的可選了。
我的病友從病房的展示柜上摸到了什么東西,仔細一看,原來是兩支注射器。“沒什么比打斗過后來一支籃內啡肽(非現實藥物,小說世界商品)更能讓人振作的了。”他嘟囔著,給自己打了一針,另一針留給了我。
我同意他的看法,籃內啡肽正好是現在的我需要的。于是也學著他的樣子一針下去,我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心跳加快,手腳發熱,但是不像先前那么虛弱了。
奇怪,我突然想到,我怎么知道籃內啡肽會有用的?莫非我以前是讀過醫學預科?
我的病友貓著腰溜出病房,而我則在他身后有樣學樣,躡手躡腳的溜了出來,順便問道:“錯位者是個什么東西?殺手組織?你是說還有其他這樣的殺手會來?”
病友停下腳步,似乎有些奇怪的回頭看了我一眼,可惜那張纏滿繃帶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不可能的,錯位者太寶貴了,能遇上一個就比中彩還罕見。不過他們的嘍啰不少,所以我們有大麻煩了!”
仿佛是證明他所說的話,整座建筑突然震動起來,似乎在某處發生了爆炸。我可以聽到遠處有呼喊救命的聲音。
居然直接襲擊醫院,那個錯位者所屬的組織就這么無法無天么?我這么想著的時候,突然間覺得錯位者就是應該無法無天,自行其是的。我肯定以前和他們打過交道,我想,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要來殺我?
“我們得報警!”我對自己的病友說。
“我不介意你試試。效果和跪在地上祈禱差不多。”繃帶裹頭的病友聳聳肩,“等菲律賓警察趕到這里的時候,你估計也涼的差不多了。”
“這里是菲律賓?”
我滿臉繃帶的病友回頭看了看我,“強心劑的副作用?還是你本來就這么傻?”
“我至少還沒傻到一身繃帶還出言挑釁。”我告訴他,隱瞞了自己失憶的事實。“不然我會找個石匠把你剛才的話刻在你的墓碑上。”
“但也沒聰明到讀一讀病號服上的牌子……”纏著繃帶的男人接話道,“聽著,你傻不傻我不關心,不過接下來我們得小心行事,先去取回我們的隨身物品。”我的病友說,沒有深究。
他帶著我閃進了對面一件病房,里面的病人堪稱模范,隔壁剛才打的一團糟,他們依然睡的老老實實的。我躲在床下匍匐前進,透過門縫隱約看到有幾個黑影閃進了先前我住著的病房。
乘著這個機會,我和病友又溜到了走廊上,沿著那幾個黑影來的方向躡手躡腳的猛躥。不算太長的一段距離幾乎要了我的命,我感覺到心臟劇烈的跳動,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路上我們遇到了一具尸體,穿的像個保安。這倒霉家伙的半張臉都給轟飛了,兇手從腦后開的槍。地板上血肉模糊一片狼藉,空氣里還有股令人作嘔的焦糊味,不過我倒不覺的有什么不適,大概是過去習慣了見這種場面?
“你去看看他身上有什么。”我的病友建議道。“也許有武器。”
“不如你去,”我對這提議嗤之以鼻。“我的指紋和死掉的菲律賓人合不來,不想一起出現。”
病友沒有繼續爭辯,他摸了摸尸體的腰和口袋。什么武器都沒找到,就搜出了兩張一百比索的鈔票,揉的皺皺巴巴的。勉強夠買一個好點的冰淇淋吧,我這么想,同時意識到自己一定在這里生活過,因為自己至少不是對本地物價一無所知。
為什么是一百比索,不是一百里拉,一百第納爾,一百元或者一百刀?我信馬由韁的想到,我在這里生活過嗎,生活過多久?這居然是實體的錢,實體的錢!我有多久沒有用過了?
緊接著,我又注意到一處古怪的地方。雖然光線不好,但我敏銳的視覺注意到那兩張一百比索鈔票上的頭像非常陌生,感覺很不對勁。
咚,咚,咚,咚。
急促的腳步聲在夜里醫院空曠的走廊上傳來,追兵們似乎正挨個病房搜索我們得蹤跡。
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