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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云卷失落之塔傳

《拾陸》

佐云卷失落之塔傳 白玄兮 4592 2025-06-11 00:50:57

  塔,更近了。近得能看清塔身上那些并非裝飾、而是某種巨大能量回路或結構裂縫留下的、如同疤痕般的深邃紋路。純粹的黑色塔體在昏黃天幕下,像一個巨大的、沉默的問號,又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旋渦,散發著無聲的引力。

  廢墟的景象愈發怪異。扭曲的金屬構件與半融化的石料糾纏在一起,形成抽象而猙獰的雕塑。空氣里的銹腥味濃得化不開,混雜著一種…電路板燒焦后的、帶著點辛辣的臭氧味,仿佛這座城市的血液在緩慢蒸發,散發出垂死的氣息。

  孤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嘀咕:“嘖,這味兒,跟老巴克那臺炸了膛的劣質‘雷吼炮’有得一拼,能當生化武器使了。”聲音在空曠的廢墟里打了個轉,顯得格外突兀。

  星玄在前方幾步處停下。他選了一處由幾塊巨大、布滿蜂窩狀蝕孔的金屬板斜倚形成的三角空間,像個被遺棄的鋼鐵蝸牛殼。他背靠冰冷、布滿奇異螺旋紋路的金屬壁板,緩緩坐下,閉目調息。剛才噬憶蟲群的精神撕扯和強行引爆的情緒風暴,消耗的是更深層的東西。胸口的陰陽魚玉佩持續散發著溫熱的慰藉,像無形的錨,將他從冰冷的疲憊之海中悄然拉回。這感覺熟悉又陌生,如同黑暗中一只無聲遞來的手。

  他不動聲色地接受了這份饋贈,卻從未試圖去理解它的源頭——在遺忘之地,追問本身就是一種奢侈。

  孤沒立刻坐下。

  他在“蝸牛殼”口溜達了兩步,腳尖踢開一塊形狀像扭曲齒輪的碎石。那石頭咕嚕嚕滾遠,撞在另一堆廢鐵上,發出空洞的哐當聲,像敲響了這座死寂之城的喪鐘。

  他夸張地縮了縮脖子,對著空氣做了個“噓”的手勢,銀發在昏黃光線下像沒擦亮的舊銀器。“隊長,您說這鬼地方,”他轉過身,臉上掛著一貫的、帶著點討巧的嬉笑,眼底卻藏著廢墟特有的荒涼。

  “當年是不是一群喝高了的工匠和瘋子法師搞出來的?這審美,嘖嘖,放我們那疙瘩,連流浪漢搭的窩棚都比這強點。像不像……某個古老巨人被肢解后,胡亂丟棄的骨頭?”

  他一邊說,一邊從那個臟兮兮的小包里掏出個更臟的鐵盒,叮當作響地打開,露出里面幾塊硬得像壓縮城墻磚的干糧。

  “來點廢墟特供壓縮餅干?硌掉您三顆牙的同時附帶清理腸胃效果,童叟無欺噢!”語氣輕快得像在推銷什么珍饈美味。

  星玄沒睜眼,也沒接茬。他的沉默像一堵墻,隔絕了外界的喧囂,也隔絕了他內心的風暴。

  臭當兵的...

  孤自顧自地掰下一小塊,塞進嘴里,齜牙咧嘴地用力嚼著,發出嘎嘣嘎嘣的聲響,仿佛在跟食物進行一場殊死搏斗。

  “咳…咳咳…”他故意嗆咳了兩聲,拍著胸口,像一出蹩腳的舞臺劇,“好家伙,差點成為史上第一個被壓縮餅干暗殺的探險家。”

  他灌了口水,才順過氣,眼神卻不由自主地飄向廢墟深處,落在一個半埋在瓦礫下、銹得看不出原貌的金屬圓盤上——勉強能看出點齒輪的輪廓,像一枚被遺忘的、巨大命運的零件。

  他清了清嗓子,臉上的嬉笑還在,但眼底那點浮光掠影的沉重,像水底的石頭,沉甸甸地透了出來。

  “說起瘋子啊,隊長。”孤的聲音刻意拉長,帶著點講街頭故事的油滑腔調,卻像鈍刀子割著舊傷。

  “我爹媽,嘿,那才叫真·瘋子科學家!不開玩笑的!”他比劃著,手指在空中亂戳,仿佛要戳破記憶的幕布。

  “那會兒家里,嘖嘖,您都不敢進!滿地都是圖紙,上面畫著鬼畫符,哦不,是精密的機械圖!空氣里啊,永遠飄著一股味兒——火藥渣子混著機油,還有我爸焊東西時那股子焦糊味兒!我媽說那是智慧的氣息,我?我覺得那就是要命的發霉味!”他夸張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仿佛那混合著夢想與危險的氣息還在灼燒他的鼻腔。

  星玄的眼睫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依舊閉目,但呼吸似乎更沉緩了些,像沉入更深的海底。

  孤咧嘴笑著,笑容卻像一層薄冰,覆蓋在洶涌的暗流之上:

  “他們啊。”他頓了頓,自顧自的繼續說道,“成天搗鼓一種叫火槍的玩意兒。不是魔法杖,是真家伙!用火藥,砰!把個小鐵丸子打出去那種!”

  他做了個開槍的手勢,嘴里模仿著,“砰——!帥吧?”

  聲音在空曠中激起一點微弱的回響,隨即消散。

  “他們說,這玩意兒能讓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太太都能放倒一個壯漢,是平等的力量!嘖,您聽聽,這異想天開得…都快冒傻氣了!”他搖著頭,語氣輕松得像在調侃鄰居家的傻兒子,尾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然后呢?”孤咂咂嘴,又啃了一口硬餅干,嘎嘣一聲脆響,像是在給故事打拍子,像火槍開槍時的清脆。

  “然后在一個特別俗套的、夕陽紅得跟潑了血似的黃昏,幾個不長眼的笨賊,估計是連字都不認識的那種,闖進來了。”他攤攤手,一臉“這劇情太老套了”的無奈,眼神卻空洞地望著前方,仿佛穿透了廢墟,看到了那個染血的黃昏。

  “要錢唄。可我爹媽那會兒窮得叮當響,錢都買零件了。那幾個蠢貨啊,嘿,眼神兒倒好,一眼就相中了我爹剛搗鼓好、還冒著新鮮機油味兒的試驗品一號!”他口中的新鮮機油味,此刻聞起來,卻像是命運開膛破肚時流出的冰冷液體。

  孤的語氣變得抑揚頓挫,像是在說書,卻更像是在用聲音凌遲自己的記憶:

  “那傻大個兒頭頭,一把就抄起來了!那玩意兒還沒裝把手呢,就是個鐵管子加一堆齒輪!他拿在手里,跟舉著根燒火棍似的,還瞎比劃!”孤模仿著笨賊的樣子,動作滑稽,臉上的笑容卻僵硬得像面具。

  “我爸呢?急了!上去就喊:‘別瞎動!那玩意兒危險!還沒調試好呢!’您猜怎么著?”他故意停頓,賣了個關子,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看命運如何戲弄凡人的看熱鬧般的笑容。

  “那傻大個兒一緊張,手指頭就那么一哆嗦…嘿!扣到扳機了!”孤的手指猛地一勾,如同扣動了命運的弦,“砰——!!!”

  他模仿槍聲的聲音在死寂的廢墟里顯得格外刺耳,甚至帶了點回音,像一顆石子投入名為“過去”的深潭。他臉上的笑容瞬間裂開一道縫隙,隨即又像被無形的線強行縫合般,更夸張地咧開,仿佛覺得這場景荒謬至極,值得大笑,笑聲里卻滿是砂礫。

  “哎喲喂!那動靜!那硝煙味!嚯!比老巴克的雷吼炮還帶勁!”孤拍著大腿,笑得肩膀都在抖,笑聲干澀。

  “您猜怎么著?后坐力太大,那傻大個兒自己差點被掀個跟頭!那鐵丸子呢?噗嗤!不偏不倚,正好鉆我爸胸口里了!”他用手比了個穿透的動作,指尖戳著自己胸口,笑容燦爛得刺眼,如同陽光照在雪亮的刀鋒上。

  “當場!紅的白的!跟開了個染料鋪子似的!我媽那聲嚎的啊…嘖嘖,房頂都快掀了!能把人都嚎活了!”那聲“嚎”,在他口中,像是某種絕望的詠嘆調。

  他哈哈笑著,仿佛在講一個極其成功的惡作劇結局。

  “那幫蠢賊也嚇傻了!東西也不要了,屁滾尿流就跑了!留我媽抱著我爸哭,留我…”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容依舊掛在臉上,只是眼底深處那片沉甸甸的石頭,終于被這笑聲震得徹底碎裂,透出底下冰冷的、凝固的黑暗。

  “…留我站在那‘染料鋪子’中間,聞著那新鮮熱乎的…火藥味、機油味、還有…那鐵銹混著番茄醬似的味兒…”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像是在回味那“獨特”的氣息,那混合著創造與毀滅、夢想與死亡的氣息。臉上的笑容卻像風化了的墻皮,一點點剝落,露出底下蒼白而真實的痛苦。

  空氣死寂。只有廢墟的風在嗚咽,吹過金屬孔洞,發出低沉的哨音,像無數亡魂在竊竊私語。

  孤低下頭,盯著自己沾滿灰塵和藍色光塵的靴尖,手指無意識地用力捻著衣角,指節發白。剛才那夸張的、帶著表演性質的笑聲余韻似乎還在空氣中震顫,但氣氛已經沉到了谷底,冰冷刺骨。

  他再開口時,聲音里的油滑和夸張消失了,只剩下一種被強行壓平的、帶著細微顫音的平靜,如同暴風雨后狼藉的海面:

  “他們…用自己點燃的‘火花’,把自己給‘點’著了。”他扯了扯嘴角,試圖再擠出一個自嘲的笑,卻只牽動了一下僵硬的肌肉,像一個壞掉的木偶。這簡短的話語,像一句冰冷的墓志銘,刻在命運的齒輪上。

  “我一直想不明白…隊長,您說…什么呢?”他抬起頭,看向星玄,臉上努力維持著一種故作輕松的困惑表情,但那雙銀灰色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迷茫和無處安放的痛楚,像迷失在暴雪中的幼獸。

  “就為了…造個能把自己崩了的玩意兒?這科技…這智慧…值當嗎?”疑問像冰錐,刺向虛無。他追尋的,或許不是答案,而是一個能讓自己相信的理由。

  他的目光越過星玄沉默的身影,投向那座越來越近、如同巨大墓碑般矗立的黑塔。塔身的紋路在昏黃光線下仿佛活了過來,蜿蜒如命運的軌跡,冰冷地俯瞰著螻蟻般的掙扎。

  “我跟著您來這兒…當然是因為您夠酷!夠強!跟著您有肉吃!”他試圖用慣常的、帶著點諂媚的語氣強調,但尾音有點飄,暴露了底氣的不足,“…不過嘛,”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幾乎聽不見的、小心翼翼的試探,如同在黑暗中摸索一根可能不存在的救命稻草。

  他摸了摸懷里那個油布包裹的硬物,指尖隔著布料感受著冰冷的棱角,那觸感讓他想起父親冰冷的扳手,也讓他想起那個被“火花”點燃的黃昏。

  “也…也想看看…這塔里,是不是真藏著點…能讓他們那聲‘砰’…聽起來不那么像…像個笑話的東西?”最后幾個字,輕得如同嘆息,在冰冷的銹腥味中消散,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希冀。仿佛那座塔,是能證明他父母那短暫而熾熱燃燒的一生并非毫無意義的唯一圣杯。

  星玄緩緩睜開了眼睛。赤黑色的瞳孔深處,仿佛有幽潭在無聲翻涌。他沒有看孤臉上那搖搖欲墜的“輕松”,也沒有看那強撐的困惑。他的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了孤按在胸口,按在油布包裹上的那只手上——那只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繃緊,微微顫抖,仿佛握著一塊滾燙的烙鐵,也握著一片無法愈合的凍土。

  空氣中,仿佛還殘留著孤話語里那濃烈到嗆人的硝煙味和血腥味,與他模糊的不存在的童年記憶深處那片冰冷的、那股濃烈的咸腥…竟有某種奇異的、令人心悸的共鳴。他胸口的玉佩,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份跨越時空的沉重,溫熱的暖流中,夾雜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帶著銹蝕感的刺痛,如同冰冷的鐵屑混入溫熱的血液。

  “值不值,”星玄的聲音低沉平緩,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像一塊石頭投入深潭,激起微瀾。他沒有安慰,沒有評判,只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平靜,“笑過之后,你自己去看。”

  話語簡短,卻蘊含著巨大的力量,指向那座沉默的塔——答案,或者更大的虛無,都在那里。

  他站起身,動作間帶著一種磐石般的穩定,拍落衣角的灰塵,仿佛也拍落了無形的重負。目光投向那座沉默的黑塔,塔身的紋路在昏黃光線下仿佛活了過來,蜿蜒如命運的軌跡,冰冷而不可抗拒。

  “走。”他說,邁步踏出了這個小小的、由鋼鐵與荒誕構成的“蝸牛殼”,再次走向那條被瓦礫半掩、通往塔基的路。背影挺直,如同劈開迷霧的刀鋒,帶著一種注定孤獨前行的決絕。

  孤看著星玄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微微顫抖、卻死死按著胸口的手。他用力吸了一口氣,將那混雜著銹腥、塵埃、硝煙余燼和冰冷絕望的空氣深深吸入肺腑,仿佛要將這廢墟的氣息刻入骨髓。然后,他猛地甩了甩頭,銀發在昏暗中劃過一道短暫的亮弧,仿佛要把剛才那片刻的沉重和脆弱甩掉。

  “得嘞!”孤跟著站起身。

  “隊長您等等我!”他臉上瞬間又堆起了那種熟悉的、帶著點討喜和無賴勁兒的笑容,聲音也恢復了活力,像給破舊的引擎強行打火。只是眼底深處,那片被攪動過的沉痛,暫時被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跟著眼前這道沉默刀鋒向前沖的決然覆蓋。

  他三兩步追上去,嘴里還不停,試圖用喧囂填滿令人窒息的寂靜:“哎,您說那塔里會不會有自動烤肉架?這壓縮餅干我是真受夠了!要是能弄個傳說中的能量烤肉…滋滋冒油的那種…”

  “我沒見過。”

  “就是那種把肉放上去自己就會轉的那種…”

  “那種東西不可能會在這種地方出現。”

  “萬一呢,什么事情都有萬一是吧……”

  “……“

  他的聲音和腳步聲,追隨著星玄沉默卻無比堅定的背影,一起融入了廢墟更深的陰影里,朝著那座巨大的、如同命運本身般沉默的黑塔,如同撲向火焰的飛蛾,義無反顧地走去。塔的陰影,無聲地吞噬了他們渺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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