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當(dāng)?shù)溃猩讨艘步?jīng)常挾刀帶劍,鏢行的更不用多說。可百香樓里面的這些人卻不是尋常的行商,也不是尋常的鏢行。因為陸一白已經(jīng)察覺到這些人的身上有殺氣,似乎也聞到了血腥的味道。
何依依只顧著催促小二上菜,然后大快朵頤了一番,完全不顧別人異樣的眼神。
肚子餓了就要吃飯,可這里除了何依依,有心思吃飯的人并不多。
飯還沒有吃完,店小二就不失時機地前來,說道:“百香樓還有上等的客房,兩位可要住下休息么?”
“不用。”陸一白說得很篤定。
“不用?”店小二一臉疑惑,“兩位客官可能有所不知,這里十里八村只有咱們臨河鎮(zhèn)能落腳,況且現(xiàn)在天色已晚,恕小的直言,夜路可不好走。”
誰都能聽得出來,店小二的話中有話,意思是說,眼下就算官道上也不太平。
陸一白掏出來兩錠銀子,說道:“雨后的路的確泥濘不堪,不過也并非走不得,煩勞小哥尋兩匹快馬來,我另有酬謝。”
這兩錠銀子足足有五十兩,買兩匹馬綽綽有余,店小二的眼神立刻就直了,更何況他還聽到了“另有酬謝”。店小二急忙將那兩錠銀子攥在手中,連聲說道:“好說,好說,我去隔壁段掌柜的馬廄里尋兩匹最快的馬,保證客官滿意。”
店小二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生怕陸一白會反悔。
“不論多快的馬,都很難走出這間酒樓。”何依依道。
“所以,只要有機會,你就要離開。”
“你一定要去救那個女人?”
“我若說‘不’呢?”
“那你就是在撒謊。”
“你怎么瞧出來的?”
“我又不是瞎子,你第一眼瞧見那個女人的時候,眼睛里面有別樣的光,我就知道你不僅認(rèn)識那個女人,而且還很熟,熟到不惜為她丟掉性命。”
“我本就是個沒命的人,或許,我這條命早就該丟掉了。”
“那你愿不愿意為我丟掉性命?”一個女人很少問一個男人這種問題,因為,不論是問題還是答案,都是一輩子的枷鎖。
“他們要釣的是我,況且這里沒有一個人是我的對手。你去搏一搏,機會總是有的。”
“你若是不露聲色,這里恐怕沒有人能認(rèn)你出來。明知道是誘餌,你卻還要偏偏咬鉤。難道你真的以為店小二買回來的馬能救我的性命么?門外有很多匹馬,我若要走,沒有人能攔得住我。你該不會是真的讓店小二幫你去買馬吧?”
“當(dāng)然不是。這里的人雖然都在吃飯喝酒,卻不過是裝裝樣子。我讓店小二去買馬,只不過是試探店小二是不是也在裝裝樣子。”
“裝裝樣子又如何?不裝樣子又如何?”
這時,外面?zhèn)鱽怼斑诉诉恕钡啬_步聲,店小二滿頭大汗地從外面跑進(jìn)來,喘著粗氣,指著外面說道:“門外那顆枯棗樹,兩匹紅騮馬……”
陸一白向外望去,之間門外的一棵枯棗樹上拴著兩匹馬,黑鬃黑尾,通體紫紅。騮馬最為常見,這兩匹馬卻更為神駿。陸一白又丟下一塊銀子,直樂得店小二合不攏嘴。
陸一白微微一笑,對何依依說道:“看來店小二不是在裝裝樣子。你可知道店小二牽來的這兩匹馬,跟拴馬樁上的那些馬有何不同?”
何依依道:“拴馬樁上的馬鼻孔外翻,直冒熱氣,而且馬腿裹満了泥巴,顯然是經(jīng)過長途奔襲而來;而店小二牽來的這兩匹馬身上卻一塵不染,當(dāng)真是從馬廄里面牽出來的。”
“所以,這些人新至,店小二并不知曉他們的底細(xì)。此刻你若是要走,他們也絕追不上你。”
“既然他們都不是你的對手,我為什么還要走?我倒想瞧瞧,那個讓你為她賣命的女人到底長得什么樣子。”
“他們不敢輕易動手,是因為他們沒有把握。既然他們長途奔襲而至,就絕不會放棄,那么他們一定在等救兵。我有把握對付這些人,并不一定有把握對付他們等待的救兵。”
“至少店小二的馬讓他們坐不住了,現(xiàn)在,就算是我想走,恐怕也來不及了。”
的確,店小二牽來了馬,屋里面的客人就有些坐不住了,已經(jīng)有人起身,并移到了門口的位置。
“你怕死么?”陸一白問道。
“難道你不怕死?”
陸一白怔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怕不怕死。在大山里的時候,他的心里只有一句話,那就是不能死。人和動物都一樣,不論是獵殺還是逃避,都是為了活著。
“只要活著,就能做很多事情。所以,一定不要死。”陸一白說著,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
靠近門口的一張桌子上坐著一位年長的鏢師,正端著一碗酒,悠悠地說道:“小二哥的話有道理,夜路可不好走。我勸客官還是住下的好。”
這話當(dāng)然是說給陸一白聽得。
陸一白道:“我向來喜歡清凈,而且,不論是誰,住在這里都會睡不著覺的。”
老鏢師的眉毛一挑,又道:“一個人的腦袋若是搬了家,那就最清凈。我想,你一定不會喜歡。”
老鏢師的話音一落,屋內(nèi)的殺氣陡然多了三分,原本喝酒吃肉的鏢師,也都紛紛放下酒杯,手也按在了刀柄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