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老板開蘭博基尼。”這個來推銷資料書的小伙子一臉賣弄但我相信他絕不是吹噓，盜版書太掙錢。

　　“你們的書在哪里？”

　　“山東。”

　　我明白了，這個大本營早聽說過。

　　“這事我們當老師的怎么會當家呢？資料都是抓年紀工作的董騰副校長訂。”

　　“我想要你們年級校長的手機號。”他急不可耐。

　　“我也不知道。”我冷臉面對，我相信他有辦法找到。

　　不幾天，董騰副校長召開年級備課組長會議。

　　會上，他拿著一摞資料發給大家，讓大家挑選。大家挑選時他在室內走來走去，邊說，“都差不多，”一副勝券在握的神情，沉穩的外表下是懷著鬼胎的靈魂。

　　我知道這些書都是那家盜版商給他的，你挑哪個都能盜版。

　　他開始對會場拍照，為了逃脫責任，為了到時候讓別人承擔責任，這是他慣用的套路。

　　最后選的書結果出來了，他讓大家逐一簽名。

　　這是價值五百萬的一二輪復習資料，董騰個人一次可以落百萬好處。對工資只有三四千元的老師來說，這多不公平啊，辛苦的抬轎人起早貪黑，而坐轎的？

　　“一輛封閉的貨車在夜里九點下了夜自習之后行駛進校園，”看門的師傅說，“一定是盜版書。”

　　書在臨放假頭一天快速發放完畢。

　　好黑的心，個別腐敗分子蝸居象牙塔內，教育不再是一塊凈土。

　　“老師，我的手機呢。”

　　我打開抽屜，突然心沉了，手機被盜了。鎖還鎖的好好的。

　　報告給李主任，他說:“來，我試試。”他拿了根鐵條一投開了，“就這鎖，”他笑了。

　　我只好找機房調取監控，問管理員要了密碼，調查中無意間看到了那輛拉貨的車。車牌照魯WY638。

　　沒人敢舉報，董常吹噓說公安局有他的學生當一把手。意味著有風吹草動，舉報者自身難保。

　　學生百分之五十的近視率和這盜版書有關吧。

　　“聽說你班里有個貧困的孩子叫王冰清。”我問一棟老師。

　　“領操的那個就是王冰清。”

　　冰清和她媽媽一樣艷麗。

　　“長期單親家庭讓她有點膽小。”班主任一棟老師說，“她吃飯特別節省，人特別孝順，從不和別人比吃穿。”

　　我說:“她得到過貧困助學金嗎？”

　　“不，她從來不申請。這孩子自尊心特別強，不想讓人知道她家的事。”

　　我不禁感嘆，與那些編造謊言把媽媽乳腺炎說成乳腺癌獲取助學金的學生比不知高尚多少倍。

　　我說:“年級應該留有指標，我給郭主任要一個專門給她。”

　　一棟說“好吧。”

　　“另外這是兩千元錢，你給她說是上級補助的。”

　　“你和她家有親戚嗎？”

　　我思索了一下說，“有，不過，你不要告訴她。”

　　找到了電話我卻覺得沒有話說了。按照通訊家庭地址是四院附近，我沒事時在四院附近等，希望能見她一面，可惜沒見到。

　　這天半夜，手機鈴響，傳來一棟老師的聲音，

　　“高老師，冰清好像闌尾炎犯了，疼的打滾，她媽的手機關機了，你能來一下嗎？”

　　我說，“好，我馬上！”

　　我開車過去。

　　兩個女同學陪著，冰清疼的汗珠滿臉，我說:“快上車吧。”

　　冰清忍著疼說:“謝謝老師。”

　　我開著車，心疼她，視她同我的孩子一樣。

　　一路上作為備選方案，我問了冰清，“媽媽在哪里上班？住哪里。”

　　她說，“媽媽在南區箱包廠，她經常不回家，晚上還上班，一個人干兩個人的活。”

　　也許媽媽太辛苦，或者生病就是給媽媽帶來麻煩，孩子竟然哭了。

　　我安慰她:“沒事的，這是小病幾天就好，況且有老師呢？一切你都放心。”

　　問:“還有誰的電話她知道——其他親人的。”

　　她說其他的電話不知道。

　　交費，拍片，比超。

　　醫生說，“闌尾炎，已經化膿了，你是孩子的爸爸吧，要動手術切除，家長要簽字，快點決定，晚了孩子有生命危險。”

　　最后努力一次吧，電話還是關機。

　　我想到了上網搜廠里的電話，值班室有人接聽，跑去叫甄麗。

　　電話打來了，我讓冰清接聽，我按了免提，冰清“哇的”一下哭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好冰清，別哭，我馬上就過去。”

　　是的，是甄麗。

　　冰清說，“媽媽，你慢點。”

　　五分鐘，箱包廠的車出現在醫院急診樓下。

　　我提前交了手術押金一萬元。孩子送到手術室了，室外我和甄麗相見，她先是詫異，我也詫異，她身后跟著賣門畫時的三個男人，她走過來，低聲說“謝謝你。”

　　我說:“沒事的。”

　　我們的目光彼此停留，沒有人知道我們用眼睛傳達了怎樣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