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就在2個月前,那個普通的深秋下午,沈云穿上一件平時不舍得穿的風衣,打上精致的絲巾,拖著小小的行李箱出門了,她沒想目的地是哪里,總之她像平時一樣收拾了家里的衛生,做好了晚飯,甚至通過轉賬向母親的退休卡上匯入了一筆錢。一路向南,坐了汽車,綠皮車,高鐵,飛機,輾轉幾個城市,想抹去這世界認識她的痕跡。她覺得累但又逃脫不了,她每次總在崩潰邊緣喚回自己,她想通過出走完成自我救贖。她不想有人認識自己,她害怕熟悉的人和他們的眼神,她的內心像一只孤獨而受傷的小獸,害怕,孤獨,自卑。
她來到一個省城一家醫院旁邊的拉面館,應聘了服務員的工作,她不想別人找她,所以盡量不用身份證,租住的房子也沒有身份證登記,每天在小面館里看著人來人往,好在他們都不認識她。
只是她仍要吃藥,不吃便會做夢,夢到許多光怪陸離的事情,她知道有可能她這輩子傷害太多人,亦被太多人傷害,宿念太深。旁邊那家小酒館的老板娘總是很熱絡的幫著沈云介紹對象,她見沈云雖然是服務員,但柜臺收銀,后廚幫忙都可以,覺得她是過日子的好手。
這幾日她正攛掇著沈云去見董記餛飩的兒子董雨生,她們母子也是可憐人,先是雨生幼時發燒治療遲了有些反應遲鈍,只勉強讀到初中畢業,后來雨生爸爸又得急病走了,剩孤兒寡母賣餛飩為生。沈云不想再添牽絆,但又苦于沒有理由,只能說自己尚未從之前的感情走出,需要些時間。
這邊李秋海又像5年前那樣發瘋的查詢著她的消息,但她總能溜走,他甚至偷偷配了她家的鑰匙,在高路明上班時潛進去,尋找她的氣息,可什么都沒發現,他發現高路明往家里帶了別的女人。有那么一瞬間他突然為她覺得不值。
他仍定期往返于兩個城市,搜尋她的消息。他甚至混在她們高中同學群內,想知道些捕風捉影的信息也行,但奈何一無所獲。
“都已經高中畢業好多年了,同學們快過年了,我們出來聚聚吧?”
“好,班長你定時間,地點?!庇腥搜杆倩貞?。
“我們得大搞特搞哈,都快10年沒見了,這回一定一醉方休?!?p> 他緊盯著同學群里的消息,大家都在里面積極發言,但依然沒有她的訊息。
很快聚會的日子到了,李秋海特意仔細搭配了服裝,他本是陽光運動型,但工作多年沉穩又干凈利落的短發,剪裁完美的西裝,配一雙休閑皮鞋,即商務又顯時尚,透著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很早便在酒店定了一個包廂,聽著隔壁房間一陣鬧哄哄的,他的頭竟然莫名痛起來,起身走出去透氣,碰見兩個女人在樓道里聊天:“丹燕,你知道沈云去哪了嗎?”
那個叫丹燕的女子嘆口氣:“不知道,她媽媽還找過我,我才知道她精神狀態不是很好。”
“誰?她媽媽還是她?”
丹燕欲言又止說了句:“快別瞎打聽了,進去吧,要圓場了?!?p> 李秋海像被釘在那里,始終挪不開腿。這是他半年來聽到的最直接的有關她的消息,有些興奮,但又有些惱怒,因為她們亦不知她的去向。
不一會聚會散了,李秋海幾步跟上丹燕輕聲問:“你好,丹燕小姐?!?p> 張丹燕驚訝的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有些精明干練但亦有深沉內斂說:“我們認識嗎?”
李秋海微笑著說:“我們不認識,但我們共同認識一個人?!?p> “這位先生你搭訕的方法太拙劣了,我和許多人都有共同認識的人?!?p> “她叫沈云?!?p> 丹燕將要拉開車門的手縮回,轉頭凝望他的深眸,探尋的問了句:“阿云怎么樣了?”
“我也在找她。”
“你是?”
“我只是她的一個朋友。”
“朋友?恐怕沒那么簡單吧?”
“丹燕小姐,您愿意告訴我您和沈云之間的事嗎?方便幫我找她嗎?”
張丹燕緊張的拒絕:“不愿意,我首先不認識你,單憑你一面之辭我不能隨便泄露人家的隱私,何況還是阿云。再者她既然離開想必有她的理由,我尊重她?!?p> “丹燕小姐,阿云如果是你的病人你應該知道她不接受規范治療的后果,如果她有什么情況你能負的了這個責任嗎?你內心不會愧疚嗎?”
“沒有,不是阿云,阿云說是她媽媽病了,我才開處方的?!?p> “你給她開的什么藥?”
“多塞平?!?p> “謝謝丹燕小姐。”說著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名片給她,并囑咐她:“若沈云聯系你請悄悄轉告我。”
那一夜他開車回到住處,這5年來第一次喝了一場大酒。他想一醉不起不再為她的事頭疼,用酒精麻醉自己的心痛。
第二天回到公司看到敏心在他辦公室,他問:“敏心,有什么事?”
“秋海哥,你最近怎么了?看你總是不在辦公室,應酬很多嗎?大清早這么大酒味,昨晚喝了多少???”
“沒多少,客戶推脫不了。”
‘我想去你的市場部學學東西,怎么樣你樂意收我這徒弟嗎?’
“想聽真話?”他挑眉看著眼前這個明媚的女孩道:“不樂意,哪個員工希望身邊有老板的間諜?你還是在設計部當大小姐吧,我們市場部水混,別污了您的眼?!?p> “正是這樣我才要學習嘛,市場部最能見到商場爾虞我詐的場面啊?”
“大小姐,你還炸,你這是要給我王炸啊,你要是空降市場部,我們部的人要被你炸哭的。”
敏心見他筑起銅墻鐵壁,只能從爸爸那頭下手,便不再說什么。
幾天后,董事會結束后接著召開了部門經理會議,原來南方好幾個省的資金鏈出現問題,市場是李秋海開拓的,自然他要擔這個責任,他收拾行李便要先往南昌了,南昌的資金缺口最大,客戶又不匯款,公司財務例行催了好長時間卻沒有回話。李秋海坐飛機到達南昌正是快過年了,南方沒有暖氣,十分濕冷,到了提前預定的酒店,他先電話詢問了對方公司的秘書,沒想到卻是碰壁,對方說領導有事不能見面。
酒店在市中心,他有出差逛逛城市最繁華地段的習慣,這還是沈云培養的,以前生活拮據時,她總能在眾多商鋪中找到適合他的衣服。他漫不經心的逛著,看到有身材高挑的長發女孩總是不忍細致打量,生怕錯過,他自己亦覺得怕是今生走不出有她的回憶了,竟莫名期待再次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