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有些慌張和擔憂,特別是在被龍翳看著時候,她覺得對方根本不是一個小女孩,只是長不高。
其實這只是對于她來說,她血脈高貴,處境優良,圈子里都是類似的人,自然會感到意外和新奇,也不是沒有不高的,但是絕對沒有龍翳這么可愛。
“長不高怎么了?有問題嗎?我師父不嫌棄我就行。”龍翳好似對此不甚在意,一米六就一米六唄,自己認可自己就可以了呀。
不等秦月開口,她又道:“我不想駁斥你,因為我知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個“恨”在這里是遺憾,我不想你繞彎子,還繞歪了的那種。”
暗處,秦閻默默地在田瀾若的阻止下縮回了探出一半的腳掌,沒錯,這二老跟了一路,看到了現在,心里不放心啊。
秦月在方才就察覺到了一股怒意,那是父親,她明白了,自己一直都是小孩子,看似長大實則沒有長大,真可悲。
在這個時候,秦陽心里有上千種布局的框架,能做成很多事情,可他不會這么做,關乎立場和態度,他嘆聲道:
“進來吧,茶都泡好了,里面暖。”
秦月還沒有回答,龍翳就問了:“師父,我今天吃什么?”
“吃什么?”秦陽一副你還敢問的樣子,“請你吃好的,水煮碎白菜,清甜爽口還下飯。”
“可她來了呀。”龍翳瞧著秦月動身了,她有些氣蔫蔫地跟上,暗自生悶氣,自己明明在鳴不平,為什么還要這么對自己?
她隨即就被小狐貍帶去吃早餐了,真·水煮碎白菜,連油花都沒有的那種。
木漓、龍靈和呂小然跟秦月打了聲招呼,識趣地回避了這事,她們得去準備午餐,爭取讓秦月在這里吃個豐盛的飯菜。
秦月面容憔悴,沒有光澤,一襲修身紅衣更顯凄美,她望著那倒茶的男子動作嫻熟,氣質隨和,心安之余還有些發怔。
她終于來了。
“來坐,別愣著。”秦陽抬手示意對方坐在對面,石桌寬大且長,中間擺著不少零嘴,還有幾個小菜和飯。
“還沒吃飯吧,來,這是木漓她們準備的,你嘗一嘗。”
“好。”
秦月有些無所適從地走到桌旁坐下,看著對方從餐盤里拿出菜肴擺上,添上一只碗和一雙筷子,還有熱湯。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知該怎么說也不知該如何下口。
原以為他過的是那種日子,沒想到不是那樣,難道對方料到了自己回來,因此想全吃了?
不要怪她,她的內心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一邊是父母反對的意見,她沒有龍澹臺年輕時的那種不顧一切的魄力,二是對現實的無力和對親情的不舍。
這里并不提倡,就算秦月奮不顧身,她也過得不快樂,在親情和愛情之間,她找不到權衡點,在那漫長的歲月中陪伴她的是至親,而不是秦陽。
“吃吧,那樣好受一點。”
秦陽起身端起碗,給對方盛了一碗飯,雙手遞給她,目含笑意道:
“你吃我就給你講故事,放心吧,你爹娘在外面抓心撓肝,我身體最近也不好……”
不待他說完,秦月就紅著臉地接過了碗,在那悶頭吃干飯。
“來吃點菜,湯也喝一下,別噎著。”
秦陽笑著提醒道,沒有多余的筷子去夾,事實上并不需要,他不想去干擾秦月的內心。
武者跟凡人在某些方面還是很相似的,在怎樣的環境就會養成與之適應的性格,害怕被拋棄便會養成討好、逆來順受、小心翼翼、內向等方面,不能以偏概全。
這已經是她在那時能做到最好的了,變得更好需要慢慢來。
秦月吃著吃著忽然抬起了頭,有些疑惑道:
“你不是要講故事嗎?”
“你還真信?我想想啊。”秦陽手肘撐在桌上、拇指抵著下巴,在那苦苦思索,他一時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
灰姑娘,劃掉。
狼來了,不要。
許仙與法海的三世情緣、呸,白蛇傳,那些民間小說真是什么想法都有,差點被誤了。
……
秦月瞧著秦陽在那嘟嘟噥噥的不知在說什么,她忽然覺得有些有趣,心里的郁氣也消了不少,她真怕對方想套住自己。
——太嫩,秦陽之心,人盡皆知。
“我想到了。”秦陽身體坐正,雙臂交疊放在桌上,臉上有著少許鄭重和開心,這個冒險的故事她一定喜歡。
與此同時,秦月放下碗筷,道了一聲:“我吃飽了。”
兩人四目相對,那叫一個尷尬,龍翳坐在亭子里,手里捧著飯碗,桌上擺著一盤碎白菜,湯汁很多。
她瞧著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木漓等人躲在窗戶后,透著縫隙瞧到了這些,紛紛抿嘴憋笑,回身走開,看來氣氛還算融洽,自己也沒必要擔心發生什么。
收聲!
秦陽扭頭瞪了一眼龍翳,后者委屈巴巴地低頭吃飯夾菜,師父偏心,碎白菜就這么點,哪里夠吃。
秦月輕咳了一聲,試圖緩解尷尬:“那你說吧。”
同時,秦陽回過頭來,伸手去那茶壺,也道了一聲:“那喝茶吧。”
他拿起的動作一頓,抬眼瞧著那同樣抬眼瞧著自己的秦月,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后者同樣如此,只能笑笑。
“那邊喝邊說吧。”
“我忘了。”
秦陽面露難色,探手端起茶杯、斟茶,遞到話語梗塞、暗自攥拳的秦月跟前,微微一笑道:
“我本來是想好了的:
“小王子愛上了一種花,很漂亮,迷人,他想看她整日綻放,永久的富有活力,哪怕花下長有扎手的刺,他總是不記得這個。
“那里的花期不是一年四季,那朵花枯萎了,小王子哭得很傷心,他不愿接受,于是命人尋來了可以永久保存的水晶盒子。
“那朵花安靜地躺在里面,花瓣耷拉著,顏色不再晶瑩,染上了枯敗,那是生命的凋零,小王子日復一日地抱著她、陪著她。
“后來他聽說有一種奇物,只要一滴,植物就可以起死回生,永不凋零。”
秦月聽得很入神,龍翳也是,心里不禁有疑惑,那位小王子最終找到了沒有?
秦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繼續道:
“小王子聽了沒有猶豫,他取來一個可以挎在腰間的錦木盒子,內里用華麗的布帛裝飾,那朵花就躺在里面,他上路了,帶著三兩仆人,后面跟著一輛馬車,就此踏上了尋覓奇物的道路。
“他走啊走,時間過得飛快,期間他遭到了沿途旅人的嘲笑,花本就會凋零,來年再開,一年復一年,他生氣地反駁對方,花再開還是她嗎?
“他被人笑了一路,也反駁了一路,一直都是那句,花再開還是她嗎?沒有人能給出回答,他苦苦尋索、苦苦尋索,連王國的繼承權都放棄了。”
秦月感到心疼,真執著啊。
她手里捧著茶,未動多少,余溫還在。
龍翳悄悄坐了過來,她飯吃完了,臉上帶笑,問道:“師父,那后來呢?”
秦陽分別看了兩人一眼,不動聲色地給龍翳倒了一杯茶,接著道:
“后來,小王子走的太遠了,沒了王國的支撐,仆人離開了,馬車也賣掉了,孑然一身的他開始了流浪,打過零工,搬過沙袋,也曾行討街頭,風餐露宿。
“他長大了,衣衫簡樸破爛卻不臟,眼里有著倔強,臉上染上了風霜,絲毫看不出他是一個貴族出身,連王國派來的人都認不出他了。”
他就此打住,干咳兩聲,將感受截然不同的兩人思緒拉回,淡淡道:
“這是我最開始想的,后面我打算讓你們選,一共三個方向,意下如何?”
“好啊!”龍翳率先開口,笑得很開心。
秦月有些不解她的開心,不過還是點了下頭,靜待下文。
“好,”秦陽環顧一圈,沒有過多停留,也沒有表達任何情緒,“聽好了,一是王國派來的人張貼出了一個消息,尋找一個有水晶盒子的人,下面是水晶盒子的畫像,以及回去繼承王位的特殊暗號。
“二是王國沒有張貼任何消息,小王子的水晶盒子被人知道了,此時有一個消息傳來,在極其遙遠的地方發現了奇物,而他窮困潦倒,一個人的話只能獨步前行。
“三是小王子繼續踏上尋找奇物的道路,哪怕他的水晶盒子在某一天會被發現,哪怕奇物一直都沒有出現。”
說完,秦陽靜靜地等待各自的回答,在他眼里每一個選擇都有對錯和優劣之分。
“能給的更詳細一點嗎?”秦月目露詢問道。
“我看你是不敢選,”秦陽笑了笑,溫聲道,“順著內心來,不要怕,每一個選擇都沒有對錯。”
他對秦月點了下頭,表示鼓勵,隨即看向竊笑連連的龍翳,好氣又好笑道:
“你想好了嗎?”
“師父,我想好了,選第三個。”龍翳收起笑容,鄭重地給出了答案。
她接著又給出了解答:“小王子在這個過程中,一直在思考花再開還是她嗎,我希望他能有個答案,師父能給他一個嗎?”
她抬起頭來,看著師父,眼里的黑色眸子很是靈動。
秦陽對此只是笑笑,扭頭看向秦月,對方斟酌著給出了選擇:
“我選第二個,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