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了,丹宣覺得人這么熱鬧就一起過個好年,他拎著大包小包走來,后山沒人,只好到這看看。
然后他就在那個雅致的院子門前呆呆站立,抬頭仰看,嘴角狂抽幾下,神情相當怪異,這家伙膽也太大了吧。
算了,還是遮掩一下吧,那樣輕松一點,辛苦了。
他抬手一揮,一抹金色靈光劃過空間,遮掩的同時帶來了正在下棋的兩個盆栽,啥也沒說,就此離去。
秦朗見感受不到了那股浩瀚似海、地動山搖的神魂波動,他心里安定了不少,不禁自問:
“里面是在打架嗎?”
楊芩無法回答,她也不太懂。
“我們幾個過年去。”丹宣如是道。
他隨即又補了句:
“順便帶你們去見見你們的師尊,他這些天嘮嘮叨叨,有些煩人。”
秦朗有些激動,他離出來不遠了,只要先拜了師尊,他就是大師兄,至于這家伙能混個二師姐都算不錯了。
化形太遠。
楊芩本來沒什么好激動的,可感覺到這家伙竟然打著這樣的主意,她直接化形,看那面容俊俏、帥氣十足,身材平朗,眉目傳神,透著一股安然于世的深邃。
“可惜是個小孩,還是個女兒身。”丹宣適時取出小衣裳拋給了她,長衣長褲比長裙好多了,起碼自然一點。
“……好平!”秦朗愣了好一會,下意識點評了一句。
楊芩這個帥氣小女孩氣得直接給了他天靈蓋一拳,有些生氣道:
“平怎么了!你看不起我?”
“沒有沒有!”秦朗晃悠了下腦袋,趕緊認慫。
他隨即又對老爺爺問道:
“老爺爺,我什么時候才能出來?出來也是小孩嗎?”
“對啊!”丹宣淡淡一笑,抬手一點他的眉心,只見一個小孩子鋃鐺落地,他面容俊秀,眼眸淡金,靈動的眼里透著一抹狡黠的聰慧。
“我出來了?”秦朗眨了下眼睛,有些懵。
他看著身上的小衣裳更懵,這個好像是父親小時候的,為什么楊芩可以自己凝出衣裳,他又不能?
“我的是化形。”楊芩有些無語地瞥了眼秦朗。
這個疑惑解決了,正在照鏡子的秦朗又有了新的疑惑:
“為什么我的眼睛有點金閃閃的?”
這次楊芩沒有回答,不合適。
丹宣只好道:
“你有兩個母親,一個是龍閔,還有一個是龍靈。
他見秦朗還是不明白,只好說得詳細一點:
“當時局勢復雜,三人的心思都想到了一塊去,神魂融合也是三者一起的。”
說成這樣,秦朗就明白了:
“那我豈不是可以不叫她姐姐了,她也是我的媽媽,真好。”
他隨即站起了身,拍了拍衣擺,上前去幫老爺爺卸小包袱,一手一個道:
“老人家你別看我這么小,其實我體質很強大的。
“不是父親的那種,而是另一種更特殊的,我也說不清,總感覺我很厲害。”
“再厲害也是我師弟。”楊芩淡淡說道。
“你當師姐沒有門面,把握不住的,還是得我來。”秦朗語重心長地勸道。
“看他聽誰的。”楊芩誰都不敬,在那獨自走著,走著走著就發覺身邊沒人了。
她疑惑地回頭看去,只見秦朗那壞小孩在對一個嘴角帶笑,頭發蒼白的老道士行拜師禮,他腰間還挎著破爛的花布行囊。
他衣衫襤褸,氣質有些怪怪的,笑得也有些不正經。
那絕對不是鐘馗大判官,絕對不是。
“小女娃,我在這。”跟前傳來一聲和藹又帶有嚴厲的嗓音。
這個感覺對……楊芩轉過頭來,看著身前這個同樣裝束,只不過他眉目硬朗,嘴角的笑容很是和藹,她抬起手指,疑惑地問道:
“你兩這是同行遇同行?”
“對啊,跟他打了一架。”這位老道士道。
秦朗忽然瞥到不遠處也有一個這樣的人,他左右一打量,從心地跑過去,卻是無法行拜師禮,只聽得老道士道:
“我和他不同道,不相合。”
“老夫跟他也是如此。”何道士同樣道,一副我不與他同流合污的樣子。。
丹宣有些意外,這何算算是怎么出現在這里的?
他思忖一番,覺得有必要去問問魔,他是這么回的:
“我需要借用他的身份,又不能暴露,反正得來的錢都是他的。”
氣炸老夫!
丹宣扶額長嘆,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他們。
何算算對此沒有意外,他兩談得很好,分的很清,就是那光玉子不識抬舉,回頭得去治他一治。
得知這個消息,秦朗金色瞳孔震顫幾下,他抬手捂住胸膛,心口痛。
楊芩只是對秦朗道了一聲:
“活該!”
那位老道士撫須輕道:
“雖是如此,二者所為并無不同,秦朗你既已拜入他門下,我鐘離的門你進不了,但是可以來看看。”
言罷,他就帶著楊芩先過去那邊。
“還能接受、還能接受。”秦朗心里十萬個后悔,過猶不及不外乎如此。
“我很遺憾,你的年只能跟他過了。”丹宣輕嘆一聲,動身離去。
何算算不傻,他知道能讓那人親自過來收徒的孩子父親肯定不簡單,忙問道:
“老人家,有什么規矩嗎?”
“人。”丹宣輕飄飄留下一個字就走了。
“人?”何算算仔細咀嚼著這個字眼的含義,不覺自己已經回到了那個村子。
秦朗就在身旁。
他看著那雅致的門樓上刻著三個大字,嘴角不由一陣抽搐,這里面全是大佬級別的強者。
——凡人村。
他的日子不好過,每個人都沒有元力,卻充滿神異,豬會飛,雞不會飛又會飛,它立在豬的頭上。
對了,他忘記去哪找楊芩了。
……
秦陽肯定沒想到他沒去成的地方他兒子去了,恰是這個地方成就了他兒子的為人處世、張弛有度,彼此相連的糾葛更是難舍難分。
莫說他沒想到,連丹宣自己都感到意外。
如果這是因果重演的話,那么秦陽麻煩了,而且還是大麻煩。
“隨風去。”丹宣晃了晃腦袋,悠哉游哉地進了一個小城池,這里人來人往,好生熱鬧,人人看到他都開始打起了招呼。
他笑著點頭回應,步履不由輕快了幾分。
還是這里有煙火氣。
——裂谷之地,結界里邊。
去往小院子的路上,他買了幾件新衣裳給楊芩,又買了一件給鐘離,自己心里算著兜里的錢,斟酌著也給自己買了一件。
“看來生意還是得做。”他呢喃一聲,拎著小包、背著大包進了小院子。
鐘離正在院子里畫著對聯,看到人來了,放下筆,上前拎過大包,笑著道:
“老人家,你快過來看看,我這字怎么樣?”
“你啊就是口是心非,那小子去那也不是不行,只怕給他的壓力太大。”丹宣說著走了過去,看到那字臉色一驚,仔細端詳來端詳去,就是不評價。
“如何?”鐘離有些等不急了。
“不錯不錯!”丹宣緩緩點頭拍起了手,有些莞爾。
他吟聲道:
“紫氣東來迷途現,瑞雪臨門萬物生,說得恰恰好!”
“唯獨可惜的是,橫幅至今未出。”鐘離就地放下包袱,擼起袖子去研磨。
他抬起頭來,詢問道:
“老人家這可得您來,還請妙筆生花,點睛之筆。”
丹宣瞧到毛筆都伸過來了,只好接下,邊想邊道:
“你這不是趕鴨子上架,讓我跳嘛。”
“哪有,上面四個字是我寫的,下面三個是楊芩添的。”鐘離笑著解釋一番,“本來我就等著您添字,再一起想個橫幅。”
“這么說我就有點頭緒了。”丹宣笑得很明朗,連悄悄靠過來楊芩都期待了起來,他會落下什么天機之筆?
只見,丹宣左右點墨,一手握毛筆,一手抓袖角,在那極為穩當、緩而有速地銘刻筆畫,先是一個神采飛揚的“過”字,緊接著就是一個平淡有力的“年”字。
他收起了筆,端詳著自己的字,非常滿意道:
“本來想的是‘年來’,可一琢磨不太貼切,年常有,來常有,唯獨過不常有。”
他緊接著又道:
“過有千萬種,年關就要這么過!”
“妙啊!”鐘離撫掌而笑,“一個字將神采寫得淋漓盡致,不顯張揚又突出自信,不過是個年罷了。”
“謬贊、謬贊!”丹宣謙虛一笑。
楊芩墊起腳看了一眼,她琢磨道:
“這個‘過’字有生氣!”
“你也懂。”丹宣兩頭夸,然后將貼對聯的任務交給了她,自己跟著鐘離去廚房準備吃的去了。
楊芩眨了下眼睛,有些發懵。
她這么矮怎么貼?
元力一用這對聯重得就跟山一樣。
楊芩坐在凳子上,看著那對聯有些發愁,又要拿對聯又要提漿糊,還不能貼歪,這對聯就跟大爺一樣。
而在另一個地方,秦朗同樣為此發愁,叔叔阿姨對他都很好,就是有點坑人。
何算算滿臉黑線,剛來你就想殺雞歡迎你,想得美,年都還沒到。
暫且讓這兩個愁吧,其實都是等人來一起貼,然后放過煙火慶祝一下,再吃大餐。
三十到了。
顏色各異的火星“咻”的一聲脆鳴竄至高空,嘭的一聲在晴朗的夜空中綻放出宛若群星閃耀的光芒,伴隨著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響動不止,熱鬧不息。
新年在這特殊的一年終于回歸了中土的生活,大道心魔不再,前路可望,這個以往死寂沉沉的世界急需一場歡慶的洗禮。
亦或昭示自己邁過年關,踏路前行。
過年這件事在中土已經消失很久了,將近十萬年,沒有那個心去過年,不是這打就是那打,損失不僅是人們對美好的期盼,更是文化傳承的遺失。
特別是小地方。
現在是午夜,煙火不止。
造成的困擾也有,比如高空武者近距離觀賞煙火,那個黃衣小子一臉懵逼,他來這這么久了,一個年都沒過過。
看著這齊齊高歌的煙花,綻放各色花樣,他那方正的臉上悄然浮上了一抹緬懷的柔情,這里有自己的家。
可他還不能回去。
“找靈藥去。”他灑脫一笑,繼續飛著,不覺淚盈滿眶。
……
天城蘇家,一襲盛裝的蘇小玉大總管,正在自己的小山頭準備著豐盛的晚餐,她不時抬頭看一眼,然后更有動力地端盤裝碟。
“好久沒過年,都快忘了。”她喃喃道。
等上好菜后,她坐在桌旁,在那拿著筷子不知從何下筷,以前是跟祖母過得,再往前就一堆同事過,更久前才是跟他過。
“現在我煮了你最喜歡的菜,可你在哪呢?”蘇小玉呢喃一聲,不覺眼熱,默默吃菜、吃飯,不喝酒,都還小。
相信都看出來了,她在以這種方式跟過往告別。
……
北星嶺楊城同樣年味十足,清冷女子林傾城帶著龍翳,以及大哥大姐回家過年,她漫步于熱鬧的家家戶戶前,莫名有些感慨。
好久沒這么喜慶過了。
她記得以前這個時候都是自己偷偷去跟他過年,現在人回來了,也不知道過來看看故人,真是糟心。
“我也要敢過去啊!”秦陽給她傳訊一句,隨即拜起了年:
“新年好!”
“有點膚淺,不過算你識相。”林傾城嘴角翹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笑意盈懷。
剛跟秦陽傳訊拜年的龍翳看到了這一幕,她微微帶笑道:
“傾城姐姐,你是有什么好事要告訴我嗎?”
后邊的青衫男子林然和趕回來的林妙棋都有些好奇,卻是不敢湊熱鬧,她不喜歡這樣,說不定自己這樣對方更愿意說。
林傾城嘴角帶笑地看了龍翳一眼,又看了大哥大姐一眼,說道:
“我有道侶了。”
林然如遭雷劫:……
哪個心大的敢找你啊!
林妙棋有些詫異道:
“妹妹,你的那位道侶在哪?我瞧一瞧,真的很好奇,無聲無息。”
龍翳湊熱鬧道:
“姐姐,我也想看,一定很帥對不對?”
“你這花癡看了還能喊我姐姐?”林傾城莞爾不笑,不再言語。
龍翳只好作罷,她走著走著忽然看到遠處有一個白衣男子在那負手站立,還背過身去,氣質不符合,動作倒挺準。
八成不是他。
誰知,林傾城在詫異的一眾目光下上前迎去,輕輕擰了一下他的手臂,嘀咕道:
“還說不敢來!”
“想你了。”秦陽只好半是撒嬌半是打趣地側轉身體看著她,他面容俊朗,劍目星眉,長發飄飄,莫名給人一種親近感。
卻是沒了那個晃人心神的魅力。
——神魂交融褪去了他神魂的神性,自在從心來。
林傾城笑而不語,眼神一瞥給他使了個眼色。
秦陽心領神會,邁步走去,徑直繞過呆愣的龍翳,對林然拱手道:
“秦陽見過師兄。”
“……是你?!”林然想起來了,那個在師尊閉關的地方前干坐,坐著坐著師尊罵罵咧咧地把他拉了進去,然后他就不見了。
自己也莫名多了一個小師弟。
“是我。”秦陽頗為滿意地點了下頭,他隨即對林妙棋點頭致意,見后者禮貌還禮,他心里不由輕松了不少。
“二師姐呢?”他漫不經心地打量一圈,隨口問道。
“這事我兩就得好好說道說道。”林然笑著扳起秦陽的肩頭,走到不遠處的王梅包子鋪,上兩盤餃子和兩壺酒。
秦陽:……
我真的什么也沒干啊!
林傾城無視他的辯解,笑著跟王梅阿姨打了聲招呼:
“王梅阿姨,新年好!”
她隨即看到只有她一個人在忙活,有些疑惑道:
“王安呢?”
“請人去了。”王梅笑著回應,神情有些愉快。
她端來餃子時看了秦陽一眼,然后端來酒時,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你是那個人?”
“老板娘,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秦陽都想哭了。
龍翳心里有氣,一臉委屈:
“師父,你不認得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