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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無元

第五章:圣水認親

天無元 控土 3650 2022-04-27 06:57:44

  “喏,就是他!我爹就在那里面!”呂天明的語氣斬釘截鐵,小臉繃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呂天霸與呂文倩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順著呂天明的手指望去,只見賭坊門口人進人出,煙霧繚繞,吆喝聲、骰子聲隱約可聞。那里面……是爹?這念頭荒謬得讓呂天霸想破口大罵,讓呂文倩的小臉瞬間失了血色。

  男人銳目如電,瞬間掃過賭坊門口聚散的人影:有輸紅了眼的賭徒,有膀大腰圓的打手,有油頭粉面的掮客……形形色色,污濁不堪。他審視那污濁不堪的賭坊牌匾,又狐疑地低頭看向呂天明純摯卻異常執拗的眼睛,滿目困惑。這地方,與他記憶深處那個模糊的身影,天差地別!

  “你蹲下!我指給你看!”呂天明一臉認真懇求,眼神里是急于證明的迫切。

  男人眼底疑云翻涌,如同濃霧彌漫。他盯著呂天明的眼睛看了片刻,那清澈中的固執讓他心頭莫名一緊。終于,他依言緩緩蹲下身,魁梧的身軀如山岳俯首,抬起那只布滿新舊疤痕與厚繭、骨節粗大的手掌。這只手,曾握過最鋒利的刀劍,沾染過最滾燙的鮮血,此刻卻微微有些僵硬。

  呂天明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冰涼的小手輕輕捧住那只粗糲糲如砂紙般的大手。他的手很小,只能勉強握住男人的幾根手指。他緩緩引導它,伸向賭坊敞開的窗欞欞之內,指向一張煙霧繚繞的賭桌旁,某個正全神貫注盯著骰盅、雙眼布滿血絲的賭徒的后背……

  就在這一瞬!

  整條長街仿佛被無形的巨手徹底抽干了所有聲音,連呼吸都停滯了!遁入兩旁的攤販徹底匿跡,門窗緊閉,連空氣都凝固成了堅冰,寒意刺骨。

  “咚…咚…滴答…”清脆的水滴聲在死寂中顯得格外詭異清晰,仿佛來自幽冥的倒計時。

  男人指尖猛地傳來些許刺癢!

  幾乎同時!

  池中原本平靜無波的靜水剎那翻滾沸騰!咕嘟嘟冒出無數細密的氣泡!仿佛池底有巖漿噴涌!

  緊接著,刺目驚心的血紅色光暈毫無征兆地從池水深處迸發出來!瞬間染紅了整個池面!血光沖天,映得周圍墻壁和行人的臉都一片詭異猩紅!如同地獄之門在池底洞開!

  血光如曇花一現,轉瞬斂去,快得令人以為是錯覺。

  唯余幾顆渾圓如血珍珠般的血珠,在瞬間恢復清澈的池水中凝聚、沉浮、滾動……仿佛有生命般追逐、碰撞,最終緩緩融為一體。

  呂天明猛地抽回藏在懷里的匕首!那雪亮的刃尖上,一滴鮮紅的血珠正緩緩凝聚、滴落。他連退數步,踉蹌著站定,臉色蒼白如紙!大顆大顆的淚水毫無預兆地盈滿眼眶,順著臉頰滾落——是怕他震怒發難?還是…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撕裂偽裝的、冰冷而殘酷的血證?!

  呂文倩看著兩人指尖不斷滲出又滴落水中的血線,再看看池中那詭異融合的血珠,小臉瞬間煞白,如遭電擊!一個可怕的真相如同閃電般劈開她的腦海,驟然了悟!淚水如斷線的珍珠,毫無阻礙地傾瀉決堤……

  呂天霸從不真傻!眼前這池水的異變,那滴落的鮮血,呂天明那決絕的舉動和淚水,一切早已昭然若揭!一股激流般的震動直沖上他的心頭——那個他恨了五年、怨了五年、發誓不認的男人,就站在眼前!

  “阿倩!天明!走!”他不由分說,低吼一聲,如同受傷野獸的咆哮!用盡全身力氣,一手拽緊呂文倩的胳膊,一手猛地扯住還在發愣的呂天明手臂!

  轉身,如同離弦之箭般狂奔!仿佛身后不是他們的生父,而是噬人的猛獸!淚水混雜著屈辱和憤怒,模糊了他的視線,但他腳下的速度卻更快,只想逃離這突如其來的、讓他無法承受的重壓!

  男人如鐵塔般僵立池畔,仿佛被無形的巨釘釘在原地。

  “圣水池…滴血認親…”這幾個字如同千鈞重錘,狠狠砸進他意識深處,震得他靈魂嗡鳴。

  “臭小子…敢算計你老子!”男人低聲咒罵,嘴角卻悄然揚起一絲難以察覺的、混合著苦澀與難以言喻的欣慰的弧度,“…倒是…有點你娘當年的機靈勁兒…”最后一句低語,消散在風中。

  他不再遲疑,長腿一邁,步伐由沉重轉為堅定,大步流星,帶著一種失而復得的急切與沉重如山的父責,朝著孩子們逃離的方向緊追而去……

  歸途沉重得如同背負著鉛塊。推開那扇熟悉的、吱呀作響的破舊家門。

  一股濃烈刺鼻、如同生銹鐵器般的血腥味撲面撞來!那味道濃稠得化不開,直沖鼻腔,令人作嘔!

  門檻處,蜷臥一人——正是前些日欲抓他們的惡漢之一!脖頸詭異地扭曲成一個不可能的角度,雙目圓睜,凝固著死前的驚恐,死狀駭人!暗紅的血液浸透了他身下的泥土,形成一灘粘稠的深色印記。

  抬眼望去,沖出來的三人瞳孔驟縮!心臟如同被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亂世死人并不陌生,可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們渾身血液瞬間凍結!

  小院如同被颶風掃過,修羅場般的慘景狠狠撞入眼簾!

  橫七豎八倒伏著十余具尸體!姿態各異,或仰或撲,致命傷口猙獰可怖,鮮血汩汩流淌,浸染了土地,濃重的血腥味幾乎形成實質的霧氣!斷肢殘骸散落,刀劍折斷在地。屋內還堆疊著兩具扭曲的尸體!門窗盡碎如被巨獸蹂躪過的獸口,木屑遍地!墻壁上布滿刀劈斧砍的深痕,一根支撐的柱子傾斜欲倒!院角那三棵陪伴他們長大的老桃樹,竟被齊根撞斷!枝殘花殞殞,斷口處木茬森然!

  短短十余日,家園已成喋血墳場。熟悉的溫暖蕩然無存,只剩下死亡與毀滅的氣息。

  “此地不可留,跟我走。”男人沉厚沙啞的嗓音自身后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三人從尸山驚駭與家園被毀的劇痛中拔身而出!一股離奇的安全感,驅散了骨髓深處蔓延的寒意。這聲音,此刻成了深淵里唯一可以攀附的繩索。他們幾乎是本能地、踉蹌地靠近了那個沉默如山的身影。

  呂文倩與呂天明的目光倏地釘在男人衣襟——那早已凝固成暗褐色的血漬…此刻在滿院猩紅與斷壁殘垣的映襯下,如烙鐵般灼痛了他們的雙眼!

  他們終于讀懂那凝固猩紅背后,是何等冰冷而暴烈的殺伐!

  不待回應,男人身影如鬼魅突進!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雙臂一抄,如同老鷹抓起雛鳥,輕松卻不容抗拒地將呂天明和呂文倩扛上肩頭!如同負起失而復得的珍寶,大步流星踏出這片曾經溫暖、如今只剩血腥與殘骸的家園廢墟。每一步都踏在碎裂的瓦礫和粘稠的血泊中。

  “跟上!”他側首冷喝,虎目掃過僵立原地的呂天霸。那目光銳利如刀,帶著命令,更帶著一種“你是我兒子,必須跟我走”的深沉羈絆。

  知曉血脈牽連,呂天明和呂文倩伏于那寬厚堅實如城墻般的肩頭,小臉緊貼著他頸側溫熱的、充滿生命力的搏動。那搏動沉穩有力,奇異地驅散了些許恐懼。

  呂天霸咬碎后槽牙,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眼中是憤怒、屈辱、不甘,以及對這突如其來的“父親”的深深抗拒。但看著弟妹被扛走的身影,看著這地獄般的家園,他終是不甘地、沉重地尾隨而去,每一步都踏碎了他曾經的誓言。

  “您是壞人嗎?”呂文倩鼓起殘存的勇氣,在男人的肩頭輕聲問,聲音帶著哭腔和迷茫,“為何城里人…避您如蛇蝎?”她想起了長街的死寂。

  男人步伐微不可察地一凝,并未回答,只是足下更快,粗重的呼吸聲代替了言語。他的沉默,比任何解釋都更令人心悸。

  街角書肆,墨香難掩死寂。掌柜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踏入,如同見了鬼魅,喉頭發緊,聲音干澀發顫:“盟…盟主大人!”

  “帶兒子添幾卷書。”男人聲音低沉,目光掃過書架,無視掌柜的諂媚與恐懼。

  掌柜如蒙大赦,額頭冷汗涔涔:“您隨意!隨意!全記小老兒賬上!”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虛脫。

  男人指尖掃過蒙塵的書脊,十數本功法典籍被隨意地拋上柜臺。

  日光漸斜,拖長了四個沉默的背影——男人肩扛兩小,手提沉重的書囊,身后跟著個梗著脖子、眼神復雜地瞪著他的倔強尾巴。

  “盟主?武林盟主么?二哥?”呂文倩趴在男人肩頭,悄聲問呂天明,大眼睛里充滿了震驚與好奇。

  呂天明抬眼,目光與男人垂落下來的深邃目光在斜陽中相撞,如同觸到電流,心頭巨震!他旋即重重點頭,肯定了呂文倩的猜測。

  “武林盟主是啥?”呂天霸在后面茫然撓頭,他只知練拳打熬筋骨,對這些江湖名號所知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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